楼梯间的灯泡在闪烁,时明时暗,能听到虫鸣,能闻到楼道间的霉臭味。飞蛾已经飞到了灯泡周围,围绕着灯,落下晃动着如同鬼魅的影子。
张瑶骂了一声垃圾灯泡,嘟囔着前个月才换的又坏了。
白天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走不出这段阶梯的,亦如我人生中的这段冥婚,亦如被拉入鬼域,完全看不到希望。前路、未来再美好,走不过这道坎,都将是浮云。
而白天,我安然地下了楼梯;现在,我安然地出了鬼域,回到了这里。
我之前所惧怕的,所担忧的,所绝望的,这刻都平复了下来,不在那么急躁。
强而有力的臂膀,宽厚的胸膛所传递来的温度,鼻间萦绕着的都是他的气息。紧跟其后的他人呼吸声,他人的脚步声,都显示了我不再是单身一人。
这个时刻,心无比的平静。
我的包不在身边,钥匙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张瑶想起这个,折返下楼回了家,去拿我家的备份钥匙。
我们先一步到了楼上,这一段阶梯,穆丞抱着我走上来,没半点气喘。到了门前,他也没把我放下的打算。
张瑶匆匆上了楼,开了门。
灯开启,向屋里走了几步,吊灯下的吊死鬼伸出了手,指向了我们旁边。
几乎是同时,穆丞侧过了身,闪过了一击偷袭。
两声闷哼,走在后面的庄墨和张瑶头部遭受了重击,双双倒地。
五大三粗的三人就站在我们面前,一副市侩的嘴脸,穿着背心,秀着一身的肌肉,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很像刚从非洲回来的。
下巴蓄着羊胡子,戴着粗壮金链子的大汉,坏笑着挥舞着手中的棒子,没有因为一击不中而吃惊,马上又向我们冲了过来。
其他两人看到了还在门边的算命先生和平头小青年,向他们冲了过去。
穆丞没有动,抱着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羊胡子大汉靠近。
羊胡子手中的铁棍很粗,我厨房的擀面杖的粗度,很有质感,更有重量,打在身上肯定很疼。张瑶和庄墨还静静躺在地上,一击秒杀,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两步的距离,我家就这么大,没有多余的空地能让人躲的。羊胡子转眼间就到了跟前,挥起铁棍就要落下。
这刻,穆丞抬了脚……
位置不偏不倚地踹中了羊胡子的胯下,当下,羊胡子就僵直了,一张脸迅速涨红,弯了腰。
就他弯腰护裆的动作,明显是送人头的,所以穆丞很干脆地一脚踢了过去,跟踢足球似的正中了羊胡子的头,羊胡子飞了……
一头撞在了墙上,砰!
墙掉了一块大大的墙泥,总感觉整个楼都为之一颤了,总感觉天花板落下了粉尘,不知是不是错觉。
胯下之疼没了,头上那一脚也应该不痛了,因为他晕了……
这边,算命先生大喊一声:“哪个道上的兄弟?!”
其中一人狞笑道:“你管咱们哪个道上的!”
两人欺身,算命先生退到了门边,小平头上前,抓住了两根向他挥来的铁棍。
气沉丹田,猛地发力,面色骤变,一瞬间,犹如凶神附体。小平头神色狰狞地抓着两个铁棍,无视了两人想夺回铁棍的力度,抓着铁棍的手肌肉绷紧,举高到了两人的头部,照着两人的头拍去。
两人身形一晃,头撞在了一起,厚实的撞击声后,两人软倒在地。
穆丞将我放到了沙发上,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你该多吃点,太轻了。”
低沉的嗓音,说话喷出的热气吹拂过耳际,耳朵有点痒。亲昵、亲密的语气,拨弄了心弦,像是耳边情话,不由地令人面红耳赤。
算命先生马上就问我:“你得罪什么人了?”
穆丞将我放下,就退到一边去放他的书篓去了,好似他说的那话是我的幻听。
算命先生看着我,轻嗯了声,把我的视线从穆丞身上唤了回来,再次咨询我的回答。
家里整整齐齐地,没有东西被动,这三人蹲守在这里,不是来偷东西的,就只可能是守株待兔来逮我的。
想起姜妈妈的那通电话,她不合常理的行为,可以预想到这三人是谁派来的了。
庄墨自己爬了起来,晃晃脑袋,看到了身旁的张瑶,轻拍着她的脸蛋,急切地轻唤道:“瑶瑶,瑶瑶。”
张瑶轻嗯了声,醒了。
捂着脑袋就哭喊着“痛痛痛”,放下手,一看手心沾上的血,就那点拍蚊子的血量,她一见手抖得不行,大声哭了出来,顺势地贴到了庄墨怀里。
一个关切的问要不要去医院,一个埋着头一味地摇头哭泣。
我默默地看着他们秀恩爱。
觉察到我的视线,张瑶抬了头,看向我说:“你想嘲笑我是吧!你想说你伤得更重也没哭,我就破了头流点血就哭成这样很没出息是吧。我就没出息,我就哭,呜呜呜呜呜。”
她的惺惺作态,充分暴露了她没事,我也知道她不过是借故撒娇吃豆腐。
这种事她常干。
比如以前在她奶奶家,因为不想洗碗,故意把手伸向了正在烧的水壶上,假装被烫到了,哭得哇哇响。她这一哭,自然是什么活都不用干。
扯扯嘴角,无视她,算命先生那边掏了羊胡子的兜,找到了手机,看着最近的通话记录,打了过去。
“嘘——安静。”算命先生说。
张瑶安静了,假哭也就个声音大,没见她掉泪,做样子做全套,她还是躲在庄墨怀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只是没了声响。
我能做得只是给她一个白眼,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电话接通,算命先生开了免提,陌生的声音传了出来:“事情办成了吗?”
我对这声音没有印象,面对算命先生的眼神质问,我摇了摇头。
于是算命先生捏着喉咙,说道:“还没呢,就是想跟你确认下,人真的会回来吗?天都要亮了,要不,咱们今天先撤了?”
带口音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跟歹徒中唯一开口说过话的人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我瞪大了眼,想不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能将别人的声音模仿的一模一样的技能。
“怎么是你,你老大呢?”那边人说。
算命先生笑道:“老大现在不方便说话,让我来问问。”
他们又聊了几句,算命先生不急不躁地跟对方周旋着,顺便讨价还价了一番,大意就是想早点回去,天要亮了,不方便动手。
那口气,那神情,影帝附体,他还很懂这行的规矩,张口就来了几句让人信服的话。
所以那边就答应让他们先撤了。
挂了电话,他问我:“要不要报警?”
张瑶听不下去了,抬了头,道:“又不是江湖内斗,需要内部或是私自解决的,你是太入戏了吧,当然要报警了!”
算命先生抓抓鼻子,没有辩解,明显针对我的事,出于礼貌当然要问问我的意见,张瑶太不客气了。显然,她的不客气是出于愤怒,她和我一样已经猜到可能是谁指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