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的风中，晓生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暗淡的天空，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约了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些吗？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有那么一个瞬间，晓生听到这样的声音：“晓生，我们有缘无分，还是分手吧？”
一时间，晓生倒也不曾激动或是悲叹什么的；过了好一阵子，他欠了欠身子，这样说道：“阿菊，倒要祝贺你，找到你的白马王子了？”
阿菊只是默默注视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暗示：别急着走，有话慢慢说嘛..
的确，这里，离自己的家很近；况且，时间也不算晚：要走，也不急在一时：只是，此时此刻，还能再说什么呢？尽管自己比对方大了三四岁，但在两人的交往中，自己看对方，总像隔着一层迷雾..
欲走还留，欲说还休：于是，晓生皱着眉头，用一种陌生的眼光，默默注视着眼前几步远的阿菊..
这个晚上，晓生没戴手表；但他想象得出，如果此时看表的话，那秒针一定走得很慢、很艰难：一下，两下，三下..就像冰河下微弱的水流..
阿菊向前挪了半步，“噗嗤”一笑，接着说道：“晓生，其实，我已经答应你了——”
听到“答应你了”这几个字时，晓生悬在半山腰的心，霎时着了地！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惊喜如狂，一蹦老高..他只是点点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觉得这是在预料之中吗？刚才，自己不是曾经像霜打过的茄子吗？如果说男人要含蓄、深沉一些，就算如此，追了近两年的心仪的姑娘终于允诺了，自己为什么一副风平浪静、安之如素的样子？想想，这一两年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激动人心了..晓生一时难以弄清自己的心思，只是这样说道：“哦，再过一两年，我们，我们，我们就..”
阿菊缓缓说道：“再过十多天，就过年了！过完年后，我就辞去厂里的工作，到外面去..”
晓生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刚才自己不动声色，看来也并非全无道理..他这样说道：“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阿菊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说道：“工厂里，男人太多了，我觉得有点不适应..”
“那你不是做了好久了吗？”
“有些事情，是很难说得清楚的；我所在的车间，开机床的，就我一个女的..”
晓生何尝不知道，做人最好不要勉为其难、委屈自己。于是，他这样说道：“那，以后，以后你打算，打算做点什么？”
“现在，我也还说不清楚，到时再说吧——”
“真的就一定要离开？”
“我觉得，是该离开了，就算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这样，”晓生说道，“这样，以后要见你，会很难的..”
“这两天，”阿菊点点头，接着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隔着什么？不过，我还是先答应你。我，我..”
究竟“隔着”什么呢？晓生一时也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外面的世界》里的唱词：“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过，这种时候，他没有心思唱歌；她只觉得，一团乱麻正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思忖一阵之后，他说道：“阿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我也想着，让时间长久一些；可是，现在我还..”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的交谈，变得艰难、凝重起来。
后来，有那么一个瞬间，晓生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当阿菊亲口答应他时，就应该主动一些，深情一些，来一个深情的相拥，以示庆贺！而现在，由于自己坐在她的侧对面，再挪动身子，就显得有些矫情、做作了..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阿菊站起身来，说道：“晓生，我要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时，晓生也站了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阿菊背后，张开双手..“晓生，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抱抱你..”说着，他的手仍在缓缓移动着..
“别这样！”阿菊拉下脸，晓生眼前霎时严霜赫然..
“这里，离马路很近，让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阿菊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岭下走。
晓生尴尬地放下手，跟在后面，说道：“阿菊，我只是一时激动，并不是想..”
也不知阿菊是否听明白了他的辩解，快到岭下时，只听她这样说道：“如果你是真心的，以后会有..现在，现在..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晓生没有再往前跟，他呆呆的站在原处，目送着阿菊的背影离去；再过几分钟，那背影，最终消失在自己视野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