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清明时节,天上下着纷纷细雨。四下里昏昏沉沉的,又朦朦胧胧的,透着些寒气。这一天,京西城的街上几乎见不着了行人。屋檐瓦尖落下的一滴雨珠,落在积满雨水的洼里,再弹将起来,就像精灵一般变成许多个细微的雨珠,贴着水面四散逃去。或许是雨水也不愿陷入困局。
此时周乐二人正在衙门的牢房里苦练仙术。自打二人进到这里,至今已快有三个月的光景了。虽说二人在这里光顾着修炼也不觉得闷,但哪一个山里的鸟被关了笼,不想着重返自然?尤其二人现在仙术长进得大发了,都是忍不住想去外面试炼试炼。牢中无日月,但想想也是快迎春了。不过即便二人此时正盼着外面的风光,却也不能把这里当成个客栈,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自从那老叟走了之后,周乐二人和这粗放的壮汉还有银贼书生相处得倒也愉快。久日相处下来,两汉不觉就发现了周乐天生神力的秘密。那串脸胡的汉子原本是军中的队头,身上有些功夫。见周乐这般良材也是见猎心喜,于是就传了他武艺。周乐许是学了仙术,筋骨已异于常人,什么武艺都是练学的有模有样。
那玉面书生也是常常讲一些个风流往事说给二人听,好让二人也受受他的耳濡目染。猴子倒还好,年少无知,不懂风情,只是听了个新鲜。周乐却在前世就是个二十六七的大男人,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如今听这个淫贼说得别样的生动精彩,个中细节也是深入浅出,居然听得是脸红耳烧。白面书生比对猴子、周乐二人的反应,觉着周乐是拿了他的话用心听过的,遂打算将一生的经验都教传给他。不过最终周乐也只是学了他那飞檐走壁的功夫,没敢学那伤天害理的本事。
其实自打铁匠铺的那回遭遇,周乐便明明白白知晓了仙术的不凡,也晓得这仙术不能平白外露。遂在这狱中时时提醒猴子不要任意施为。二人在牢里修炼不辍,周乐更是将两汉的武艺苦练不休,不出半月竟将二人的功夫都练到了青出于蓝。两汉看着周乐在牢房内犹如春燕,上下翻飞;拳脚生风,好似虎豹。竟比他们耍的都还生猛,都是心中感叹真是遇到了奇才。
正当二人安心在牢里落户安家的时候,却不知两个多月前二人在铁匠铺里惹出的风波是仍未平息。都说碟儿扇一扇翅膀,在另一处或能生起一阵风浪。虽说当日铁匠铺里的事情到现在也未刮出什么大风,但这风儿刮来刮去的最终也是刮到了城主少爷的耳中,算是上达了天听。
这城主少爷便是那京西城城主赵野的独生子。他小名唤作玉儿,大名唤作赵玉,字子美,寓意像美玉一样长长久久,受人喜爱。这位公子打小便没了娘,又生得机灵俊俏,遂被城主视为了个掌上明珠。然而不知怎的,许是这名字的缘故,这小子一年一年长得竟越来越俊俏得不像个样子。身材是越来越苗条,容貌也是越来越动人。倘若不知这小子的真实身份,真个要以为他是个美人嘞。
若说这样貌是爹娘给的,想丢也丢不掉,那这性子便就不好说了。赵玉从小便喜和女子一起玩耍,更是常常男伴女装。偶而出了城主府被这寻常百姓一瞧,都哎呦一声问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这般可爱。城主赵野对这个儿子也是爱恨交织,看着儿子这般俊俏虽说是喜爱非常,但对他这般女子作态却是无可奈何,最后索性也是不管不顾地由着他胡闹。城主有时也思量着,许是这儿子当初投胎时认错了胎,把个女儿心生生投到个男儿的身上。
此刻赵玉在暖阁里伸腰懒坐,一边听着旁边伺候的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城里的闲话,一边看着炉里的炭火发呆。原来他自年后回了师门,又找了个清明扫墓的由头,回了城里。今日天儿下着雨,他当真去祭拜了娘亲,回来后已淋了个透。
这时旁边的丫鬟就说起了城里出了妖怪的奇闻异事。说道猴子一道妖术把铁匠铺的炉子烧了个通透时,那赵玉终于是来了兴致。听完丫鬟说的趣闻,赵玉竟信了一半,吩咐了丫鬟准备,合计午后去那间铁匠铺查探查探。丫鬟心说她也是胡乱听人说来的,又加了把了盐,添了勺醋,原本只是当成个故事说的,没想到少爷竟是信以为真。丫鬟自去嘱人备好车马不说。午膳过后,赵玉就带了城主府的护卫统领去了上元街东。
到了上元街东的那家铁匠铺,护卫统领赵虎宣了个城主府卫的号,着铁匠铺里的一老一汉一少前来问话。三人一听是城主府的,便顾不得衙门差人的警告,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给了两位贵人听。说完又请了两位贵人上铺里去看。这老头对着屋里新做的泥炉,向两位贵人比划指点,并将现如今用土填了的被猴子仙术烧烂的坑又刨了出来。赵玉拿眼往地上一瞧,整个土坑都被烧得焦黑坚固,又拿来赵虎的刀用力一戳,竟也不得戳穿。到这里赵玉终于信了那奇闻本就是真的。
赵玉带着赵虎又去了衙门,在司刑官那里查了案宗,又接过邢司官送来的赃物一看,竟愣在了当场,一时哑口无言。旁边赵虎瞧见这赃物是个锦囊,再细细一瞧,这不是咱家少爷的么?此时司邢官义正言辞向赵玉报说案子经过,又拿出乞子画的的罪状书,意指此案无有疏漏,是用了心查办的。
赵玉将那锦囊里装的两个铜子儿一瞧,再拿眼把邢司官一看,嘴里讥笑问道“还有我这锦囊里装的两个金饼呢?呵呵”。旁边赵虎一听立时想起了那天两个腌臜乞子的事儿,一时倒是将所有事情给联系在了一起,想了个明白。于是上前抡了个膀子一巴掌将司邢官扇了个帽儿翻飞,鼻青脸肿。司邢官终于知道拿错了银子,终日打雁终究被雁琢瞎了眼。遂跪下认罪,差人提那两个乞子过来。
此时周乐二人正在这牢里听白脸书生说笑。不一会儿,牢头领了四差进了牢室,打开牢门唤了周乐二人过去,随后就要带二人离开。那串脸胡子壮汉大声嗓子吼那牢头:“张老头子,慢走,他们二人是要被杀头了么?”说着竟有些急眼,连那旁边的白面书生也是如此。张老头子似乎不敢怠慢了壮汉,忙说“不也,是司邢老爷吩咐的要提拿这两个小子过去。”周乐二人听了壮汉问的话,是吓得腿软,再一听这牢头的话又是松了口气。这大起大落的也只是两句话的时间。
两位师傅仔细对周乐嘱咐了几句,让周乐二人小心回话,不要冲撞了司邢老爷,最后才恋念不舍的得看着二人被蒙了头带出牢房。
二人被带到衙门里,摘了头布。待二人睁开眼往四下里一看,瞧见这眼前的姑娘,便均是不由惊喜得喊出了声:“小姐!小姑奶奶!”。这公子赵玉嘻嘻一笑,露出个女儿作态,吩咐了赵虎道“带上这两个臭小子,跟我回府!”遂自顾自的先行了一步。赵虎见少爷往外头走了,即刻抓了二人膀子向少爷追去。
出了衙门时,天上已经放了晴。蔚蓝的天顶,三三两两穿街钻户的春燕,正是个生动活泼的季节。周乐二人踩着上元街上的雨水,回头看了看衙门,再看看这明媚的春色,方才意识到二人终是脱离了樊笼,回归到了自然。不论今后二人遭遇如何,这一刻二人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自由自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