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兜头便泼了他一盆冷水:“你做梦吧!难道你没有看到人家在布告上说什么吗?说我们是地痞、流氓、莠民!告诉你吧,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人家打倒的对象,你还在痴心妄想,想吃革命的饭?”
杜月笙一时无话可说,便反问道:“依啸林哥的意思,我们又该怎么办262呢?”张啸林沉吟了片刻,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帮助国民党消灭了共产党,这个他们心里应该有数。我们不要枪,也不要饷。只希望他们能让我们把烟土生意和赌场再做下去,赚点钱,好养活手下弟兄。”杜月笙料知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便如实说道:“这个恐怕会有些困难。这样吧,先休息两日,然后再多邀几位朋友,一块聊聊,总能寻到办法的!”
张啸林渐对杜月笙产生了不满,愤愤不平地说:“你们去商量吧,我已经打定了注意,念在老兄弟的情份上,我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杜月笙和张啸林之间逐渐产生了不快,他们从此的来往也便少了起来。而此时的黄金荣也对杜月笙逐渐产生了不满。国民党一接管上海,便开始全面钳制人民的言论,各剧院演出的戏剧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黄金荣在法租界的戏院不少,但他自恃有功,便以“剧院处在法租界,市政府无权审查”为由,拒绝审查。
没过几天,法租界领事便把黄金荣叫了去,对他说:“中国人开的戏院何妨接受中国人的审查呢!”
黄金荣在这件事上垮了台。随之而来的一件事情更让他抬不起头来。露兰春自从和薛恒结婚后,便足不出户,抽起了大烟。不想,这位薛大少爷突然被当局以“通共”之罪抓了起来。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张啸林在背后安排的。他为了替黄金荣报当年之仇,便暗中吩咐芮庆荣等人办的。芮庆荣这时已经在杜月笙的推荐下,当上了陈群设立的善后委员会行动大队的大队长,手握生杀大权。
没想到,露兰春找了陆冲鹏,央他出面去求黄金荣和杜月笙,帮帮薛大少爷。在杜月笙等人的干预下,这位薛大少被捕一案便“雷声大,雨点小”逐渐平息了。黄金荣和杜月笙为此埋怨了张啸林几句。张啸林本来一片好心,居然落个埋怨,便老羞成怒,大发雷霆,在院子里对着杜公馆的方向大骂道:“妈的,故意让我难堪!从今之后,老子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张啸林一怒之下,立刻让人把杜、张两家便于往来的那扇中门封掉了。经过这两次事情之后,黄金荣思前想后,极不心安,再加上他看到国民党和以前的军阀不太一样,以后恐怕很难有自己用武之地了,便决心退出名利263场,郑重其事地宣布退休了。法租界当局为了表示对他的尊崇,请他再担任三年的顾问。顾问一职已经是名存实亡,并没有多大的意义。退休后,他闭门谢客,整日和几个老朋友抽抽大烟,聊聊闲天,打打“铜旗”。
金廷荪每天都去看望黄金荣,而杜月笙和张啸林却难得去一趟,而且每回都是来去匆匆,坐坐就走。黄金荣又非常喜欢在人前提及杜月笙在手下未发迹之时的情形,而且常常对他冷嘲热讽。这就使得杜月笙更加不喜欢到黄公馆去了。至此,三大亨分道扬镳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十一、三大亨官拜少将参议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杨虎担任上海警备司令,陈群任警备部特别军法处处长、国民党宣传部驻沪办事处主任、第二十六军政治部主任。三大亨的许多门生都成了他们的爪牙。陈群作为国民党要员经常往返与南京和上海之间。
有一天,陈群从南京回来后便去黄公馆看望黄金荣。恰巧,黄金荣为了庆祝法租界授予他少校军衔而大摆筵席,请众人吃饭。黄金荣则在外间招待客人,杜月笙、张啸林、杨虎等人正在等他。陈群入座后,杨虎见他满面春光,便问:“看你脸上喜气洋洋的,这回上南京,准是有什么好消息。”
陈群笑答:“请等一下,等金荣哥来了再说。”
片刻之后,黄金荣赶来,他双手抱拳,对着众人连说“抱歉”。
杨虎在一旁嚷道:“金荣哥,用不着抱歉了,你快坐下,我们好听陈群报喜讯。”
黄金荣笑了笑,一边入座,一边问:“什么喜讯?”
陈群示意他的副官,副官连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三只牛皮纸的大信封,毕恭毕敬地递给陈群。陈群站起来,双手捧着信封,对众人说:“陈某此次谒264见蒋总司令,总司令提及上海‘清党’之役,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仗义勇为,出力甚多。以后上海的‘清党’与治安之工作仍需借助三位之力!因此,总司令部决定委任三位为少将参议、海陆空军总司令部顾问、行政院参议。今年的双十节,将颁发勋章,以资激励。”蒋介石以此笼络人心,而黄、杜、张三位也都以晋身政府官员而得意洋洋。酒席上,大家觥筹交错,一遍又一遍地祝贺三位大亨官拜少将参议。陈群和黄金荣接席而坐,他从始至终都在谈南京的近况,北伐军情,以及蒋介石对三位大亨的赞誉之言。
杜月笙举杯建议道:“承蒙总司令谬赞,委任我兄弟三人为少将参议。此职虽为名誉,并无多大权力,但我们仍应该到南京去晋见总司令,以表敬意!”
黄金荣和张啸林闻言,也纷纷附和,表示确实应该到南京一趟,去见一见蒋介石,当面表示谢意。
陈群说:“总司令日理万机,恐怕没有时间接见各位。况且,那一套都是以前的陋习,民国已经不实行了。总司令如果要召见谁,会事前发出邀请的。”
回到张公馆,张啸林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宣布,公馆上下自然是一片欢腾。欢腾过后,张啸林还想弄清楚这个三个官职到底有多大,别弄来弄去成了“弼马温”。在他的左右也只有翁左青做过官。他连忙请人到杜公馆把在那当杜月笙秘书的翁左青叫过来。
在翁左青到张公馆一楼客厅之时,陈效岐也来了。翁左青在晚清之时做过浙江省绍兴安昌镇的警察巡官,对官场上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对张啸林被任命的三个官职的级别,翁左青的看法基本与张啸林一致。那就是,这三个官职只是荣誉头衔,并没有实权可言。不过,翁左青强调说:“这三个职务虽然是荣誉头衔,但级别颇高,完全可以和国民党的要员相提并论。”
张啸林对做官十分感兴趣,当他知道这三个职务并不是真正当官之时,颇感失望,喃喃地说:“我也估摸着,这个任命不代表真正做官。”
翁左青说:“不要小看了这个任命,这是一种身份资格。这样说吧,往后你与什么司令、院长、部长坐在一起,肩膀头一点不比他们低。”
张啸林终于明白了,不管这个职务是实是虚,有了这个荣誉身份,以265后与军政界各方面便有了搭话的资格,再想做点烟土或赌场的生意,便等于有了一张通行证!这三个职务并非“弼马温”,而是“齐天大圣”。想到这里,张啸林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再次愤愤不平起来。
国民政府给三大亨颁布任命之后没多久,陈群就专诚拜访杜月笙,告诉他:“蒋总司令希望你到南京一行,没有什么公事,只是想和你见见面,就当前的局势交换一下意见。”
杜月笙大为兴奋,他立即命人打点行装,准备动身。他的门生们也纷纷要求杜月笙带他们到南京去见见世面,最好能见见蒋介石。杜月笙被他们缠得没有办法,便决定除了带司机、保镖和万墨林之外,另带几个门生。出发之前,杜月笙一再警告他们,一不准提晋见蒋介石之事,二不准在南京胡来,闹出笑话。
杜月笙等人乘火车抵达南京下关车站之时,蒋介石派来的专员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专员在中央饭店为他们订好了房间。中央饭店是国民政府时期南京最高级别的旅馆,专门招待各地来的要员和国际贵宾,杜月笙能被安排到那里住宿,可见他在蒋介石心中的地位。
杜月笙从南京回到上海之后,使尽办法,想在政界更上一筹。杜月笙受到了蒋介石的接见,从南京来的军政界要员们只要到上海,都要去拜访一下他。于是,杜月笙便利用这一机会,亲自奉陪,陪他们吃喝嫖赌。一时间,杜月笙成了南京政府的大红人!
张啸林十分气愤,他对身边的人说:“我们一道打了工人纠察队,任命的职务也是一样的,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去呢!”
自从张啸林一起之下堵了两家来往的小门,杜、张两家有事需要沟通的时候,除了翁左青传话之外,一般都是通过电话联络,相互串门的事情便减少了许多。如果不是如此,张啸林定然会亲自到隔壁去问个清楚。好在杜月笙觐见蒋介石回来之后并没有高升,也没有过分张扬,张啸林总算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