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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横跨宇治川两岸的宇治桥,是一座雄伟美观的纯日本风格桥,全长153米,兴建于大化二年(公元646年),是日本现存历史最悠久的桥梁。在宇治桥的西头,矗立着“宇治桥姬神社”。宇治桥姬是长桥的镇守之神,古代日本人认为桥从此端通往彼端的连系,寓意着从现世通往彼世的路途,所以,一直将桥视为心灵的归宿。作为桥神的宇治桥姬,也被人们赋予了掌管结界、防御外敌和抵御疾病的重要神职,并庄而重之地祭祀膜拜。

宇治桥姬的传说,随着时代的演进,有着各种不同的版本。她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桥神,另一种则是鬼女。

先说守护女神桥姬。其原型来自于《源氏物语》中的美人宇治大君及其妹妹浮舟。在古语中,“桥姬”一词也作“爱姬”讲,即正妻之外的侍妾。读过《源氏物语》的人,可能都会记得最后的“宇治十帖”,“桥姬”就是其中的第一帖。源氏正妻三公主的私生子熏,深深迷恋着宇治大君,但大君不为所动,只是把异母妹妹浮舟介绍给熏。后来宇治大君染病,以处女之身死去。熏为此痛悼不已,感叹地称她为“宇治桥姬”。日文里“宇治”与“忧愁”同音。大君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未曾深爱已无情的残酷,令熏唏嘘万千。

后来熏将浮舟作为大君的替代,以寄托深情。但浮舟虽容貌与大君相似,性情和出身却大不相同。她是宇治亲王奸污一个婢女后所生,长大后,又因身份卑微被人退过婚。可以说,她是一个可怜人。而熏也只是把她当成感情替代品,并非真正爱她。浮舟在遭到源氏继承人熏和匀宫亲王的玩弄后,又被熏遗弃于荒凉的宇治山庄。当时浮舟遥望着宇治长桥,抱着悲伤的心情,写了两首歌,一首是:“浮舟随叠浪,前途不分明。桥长多断石,不朽语难凭。”另一首是:“我已投身在泪川,谁置木栅阻急湍?故人抛我成永别,此生弃置掩心扉。”这个弱女最终忍受不了现实的无情,纵身跃进了水势汹涌的宇治川中。

“宇治十帖”从大君写起,至浮舟跳水自尽结束,宇治桥就象征着生死界,守护桥的女神桥姬与大君、浮舟就有了必然的联系。后世将大君与浮舟合二为一,将这一时期的桥姬,塑造成一个为爱守候、为情等待的美丽女神形象。恋爱的苦恼及思念的甜蜜,被书写在与桥姬有关的大量和歌或诗文里,如“恩情无断绝,艳似桥姬神,恐有孤眠夜,中宵泪沾襟”等,升华为一种“神性的诗意美”。

此外,还有传说认为,宇治桥姬和八幡大神是爱侣关系。八幡神每晚都沿着淀川、濑田川、宇治川前来与桥姬约会。桥姬也夜夜坐在桥头,翘首期待八幡神到来。每天凌晨时分,宇治川的波涛最为澎湃激涌,人们都说,那象征着他们情到最浓时。

至于以鬼女形象出现的桥姬,见于鸟山石燕《画图百鬼夜行》里。图中,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半身隐没于桥桩旁的河水里,怒睁双眼,似恨似怨;紧咬双唇,嘴里吐出妒恨之烟,头上燃着阴嫉之火,面部表情因炽烈的嫉妒而变得丑陋狰狞。她就是鬼女桥姬,因为被丈夫欺骗,所以心生恶念与杀意,投身宇治川中变成了厉鬼。这背后还有一个传说。嵯峨天皇时代,在一个名叫樋口的地方,住着大地主山田左卫门,他的妻子是公卿之女,两人间的关系马马虎虎。左卫门在别处偷偷包养了一个,其妻知道后,屡次质问斥责左卫门,但左卫门总是忽闪其辞,并不与分开。

一天傍晚,左卫门又去了那儿,妻子获知后,妒火中烧,心里寻思着怎样才能报复可恶的丈夫。思前想后,决定去拜神求指点。

她来到贵船神社,祈祷道:“贵船大神,我愿此身化为恶鬼,杀死负心人和那个讨人憎的,报仇雪恨!”连续七天,妻子都虔诚地作这样的祷告。第七天晚上,她在神社过夜,中宵时朦胧一梦,梦中出现一鬼,对她说:“我来帮你实现愿望。你将头发分为五缕,分别编成五个角的形状;然后头上顶着铁圈,身着红衣,头涂朱丹,手持铁杖,怒形于色,前往宇治川。以此姿态浸于宇治川二十一日,就能变成厉鬼了。”

左卫门的妻子非常高兴,依言打扮起来。而后向宇治川走去,凡是见到她样子的行人都吓得惊慌失措。二十一天到了,妻子果然在满月之夜变成了骇人的女鬼。她张牙舞爪,飞奔入城,想早日杀死可恨的左卫门和他的情妇。

再说左卫门,晚间做了一个恶梦,次日便请阴阳师安倍晴明解梦。安倍说:“一个满心嫉妒的女鬼会在今晚来取你的性命。你赶快回家,沐浴洁体,而后呆在屋内,抛除私心杂念,全心念观音咒。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左卫门慌忙跑回家闭门守戒。

正午时,鬼女来到左卫门家,踏破寝室的窗户,站到左卫门的床边,嘴里叫嚷着:无情郎,你贪图新欢,忘却旧爱,令我整日以泪洗面,怨天尤人。此时此刻,我就要取你的性命,彻底做个了断。”说完,就要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五芒神符“嗖”地一声从床边划过,安倍晴明从墙角阴影里现出身形。他念动驱妖咒,声声紧迫,压逼鬼女。鬼女哪里是头号阴阳师的对手,落荒而逃,左卫门捡了一条命。这个故事后来演化成能乐的谣曲“铁轮”。

鬼女情仇难复,满怀怨气郁结不散,愤恨地从宇治桥上跳水自尽,变成了“桥姬”。如果晚上有男子过桥,桥姬就会出现,用尽媚态去诱惑男子,将其勾引到水中淹死;由于强烈的嫉妒心作祟,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子过桥的话,桥姬也会强行将其拉入水中溺死。在此,桥姬已非温婉生香的女神,而是“臭男人敢移情别恋,老娘就给你好看”的悍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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