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话,是怕血流出来让别人愈加嘲弄她,她和顾然一起长大,顾然的心思,她能猜出几分。
那个被擒住不能动弹的红着眼睛挣扎的是夏天,那个,喜欢顾然的大男孩。
顾然那么多朋友,最后站在顾然身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陪着她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男孩,几乎是嘶吼着出声,看着顾然被他们提着跪倒在秦舒面前。
她瞪大了眼,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哪怕为她说一句话。
不敢再看,她逃了一般出去,狼狈不堪泪流满面,可明明,顾然她自己连眼泪都没流一滴。
翻出校门口,她看见那个张家公子带了一大队人,姿态高贵,俨然天神,难怪,会让顾然喜欢。
可她实在厌倦急了他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要真是真无欲无求的神仙样他又何必拿她父亲的事来威胁她家。
其实说实话,她真正厌倦的是自己。
无能为力,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为了自己家的安危。
她不敢在张家人面前露面,连露面都不敢。
看着张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凝重的从大门上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跟着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带着医药箱的人。
那么光明正大,那么……比她,光明正大。
蹲在校门口囤积多年的杂草中,那堵废弃的墙后面,那四个保镖看着自己,一步不敢松懈,真是……
她看着顾然被打都没有冲上去,现在又怎么会进去,早在顾然看见她的那一刻,也许早在她答应爷爷不再管她之后她就已经失去了见她的资格,来能干什么呢,来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可眼睛却是使劲的,往里面瞅。
最后的最后,是张言牵着秦舒的手领头走,面色严峻,身后一群白大褂用一副白色的薄薄的担架,上面躺着的是睁着眼睛的一动不动的顾然,唇角溢血,眼角眉梢含着薄恨。
那个张扬着了四年的少女,终究失去了支撑,奄奄一息,无人问津。
张言。
担架上的少女一出声,浓稠的血流的越发迅疾。
张言停下,秦舒停下,整队人都停下。
什么事?
声音冷淡。
少女咳着咳着,抬手抹掉溢到脖子后的血,笑的绚烂。
要我真被打死了,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不是问句,就好像只是单纯的讨论天气般的语气。
张言淡淡,别耽误时间了,这样的话你问有意义吗?
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她反问。
自己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女孩子发丝凌乱,全身无一处安好,嘴里流出的血染了上半身一半,触目惊心。大概已伤了肺腑。
她只能捂住嘴泪流满面,看着那个女孩子嘴角的笑,眼神,除了空洞,就是满满的心灰。控制不住的,朝她跪了下去。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对不起,没有勇气站在你这边说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张言回头看她,大概也不忍,只是看着她带了怜悯。
别说了,先去医院,阿舒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个女孩子就是笑,咧开白牙,不出声,让人不明白,她究竟笑什么。
她看着天空,大黑晚上,什么都没有的黑布一样的天空她看的那么仔细。
我能不能熬下来还是个问题,张言,你能不能别老是那么绝对……算了,我也不用你和……她赔什么,如果我死了,不用联系我家人,我没死,秦舒欠我的,一分不动我会讨回来,不关你的事,哦,对了,被你们抓住的那个男孩,拜托你把他身上的伤治好,不要让他,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怪可怜的咳,咳咳……
张言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死。去医院。
对着后面的人道把那男孩带上。
那是她对顾然最后的记忆。
她不知道顾然最后被送去哪里,那颗被攥在手心里融掉的糖再也无法送出去,她在爸爸上任的时候离家,找了张言。
张言告诉她说不会有人再拿那些把柄要挟他们家,可她不敢相信,她不能再信了,她拿了他对顾然的愧疚补偿换回了一张碟片三封信,她没有拆开没有去看里面有什么,那些威胁了他父亲的命的东西叠在一起还没有一本语文书厚,却让顾然,让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最后,辗转从父亲身上得到顾家消息,在遍寻不到顾然之后她离开了家,她无法面对家里,面对那个用她和顾然的情谊换回的越来越大的房子,她知道她无法怪罪任何人,可是面对父亲,面对爷爷,她终究没有办法做到原谅,顾然常说她任性,既然任性,她就应该任性到底。
提了行囊,她去找了顾骁。
顾然的哥哥,她以为顾然会回顾家,终究她是顾家人,可就连顾家就没有顾然的安身之处,那个杀伐果断草痞出身的顾家容纳不了那个喜欢张言得罪张家的女孩子。
多尊贵的顾家,多尊贵的顾家大少爷
顾骁,他回了顾家当了少爷,却在顾家要求他在妹妹和荣华富贵中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放弃妹妹,连顾家,都容不下她。
在知道顾然被秦家的人压打的时候顾家悄无声息,事后却与张家化干戈为玉帛,两家前程似锦。
多讽刺,呵……
她以为在没有人敢站在顾然那一边的时候顾骁站出来要和她一起寻找,这些年来,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顾骁给的,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他,她自己还不是一样,甚至比顾骁还卑鄙的用了顾然的名头却换取她一家的平安喜乐。
多,讽刺。
呵呵呵……
不由自主的女人走在石板铺旧的行人道上不由自主的讽笑出声。
路上的人看着这个疯女人都存了躲避的心思,看着一阵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