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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是个无趣的人,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

高中时代就有无数的人这样评价过我,我并不否认。在进入大学前,我没去过KTV,没去过酒吧,甚至连女生气极败坏的指着我骂‘木头’的时候,我也只能报以无趣的笑容,现在自恋的想起来,她们一定是暗恋过我吧。

我大学里的三位室友是典型的游戏迷,为了节约时间,每天睁开眼后,一定先按下开机键,然后才去洗脸刷牙。晚上,宿舍熄灯后,也常常会去校门外的网吧通宵加班,总之,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游戏。

我们这样的学校,条条规规很多,但执行起来的很少。就像学校说的,缺课达到多少多少考试就不给及格,不及格就会影响到以后的毕业。但是在发现老师从不点名之后,我的室友们果断放弃了偶尔上课的念想,全心全意的把时间奉献在了游戏中。

他们也曾拉我入伙,但我向来对游戏没有兴趣,我觉得花大把的时间在游戏里称王称霸,倒不如在现实中做点事业来的实际,那些玩游戏入迷的人,多半是把自己的成就建立在虚幻的空间里,所以我会回答他们说:

“万一游戏倒闭了怎么办?你们在游戏里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时间,不就化为泡影了?你们在游戏里投入的精力,如果投在现实中,什么大事都能做成了。”

“无趣!”

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也能说我无趣,我惊讶于不同的人,不同的角色,却做出对我出奇一致的评价。

我能规劝他们别在游戏里沉迷,但却不能告诉他们走进现实中后,我们还能做些什么。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自己对于大学也是迷茫的,我不知道在大学里,我该干些什么,我能学些什么,大学对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每天上完课,除了在宿舍里面对三个只会对着电脑傻笑的傻瓜外,我也会去学校里到处走走。在宿舍楼通往校门口的小路上,常年摆放一些社团的摊点,为了吸收新会员,他们可谓是不择手段,绞尽了脑汁。

当然,社团的名字也千奇百怪,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爱的告白社。每天路过那里的时候,总有个人拿着话筒,话筒的线连着地上的两个简易音箱。脸上长满青春豆的学长捧着话筒高声呼喊:

“你们有喜欢的人吗?你们还在犹豫不决吗?你们还不懂如何表白吗?爱,就请说出来!”

他滑稽的形象让我联想到夜市里那些老板娘的形象,他们扯着嗓子喊:

“十元钱三条,三条卖十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所以,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停下脚步,看看到底是夜市的老板娘能说,还是这位学长能说。路过的多了,我也在那位学长前混了脸熟。有一次,那位学长指着我说:

“来来,这位学弟,你来说一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四周的人都看着我,我当然不会走上前去丢人现眼,只能加快脚步离开现场,可是那位学长仍是满怀激情的喊着:

“小学弟,要面对自己的内心,要勇敢的表达。”

我回到宿舍,但脑海里仍回荡着学长的话。我有喜欢的人吗?或许有吧,反正,那一刻,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人,是陈嫣华。

我和陈嫣华从小就在一起,她督促我写作业,帮我辅导功课,不计前嫌与我和好,为了我上高中和上大学的事也没少操心,在我的心里,她就和我的姐姐或者妹妹一般,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牵手,甚至拥抱。

只是,那天我从永康回来,看到在车站多等我了五个小时的她时,我便知道,我对她的感觉没那么简单。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喜欢一个人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你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喜欢你。

在情窦初开前,一个女生为男生所做的事是没那么多复杂的成份的。所以我想,如果我错将她对我的好当成是对我的喜欢,那将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呀。况且,她的家境和她优异的成绩,都是我所不能匹敌的,我配不上她,这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陈嫣华第一次坐了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从师大来理工看我的时候,我决定请她吃一顿大餐,顺便我也叫上宿舍里的三位同学。十一月底的天气并不是太凉,陈嫣华来的时候,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披着一件红色的小披肩。

“哟,还挺漂亮。”

吃饭时,我的室友王进东当着我们的面直接这么夸道。另外两个室友只顾着吃东西,全然不参与我们的聊天。王进东有着高高的鹰钩鼻,所以,我们大多数时候是叫他的外号老鹰。他坐在我的身边,吃了口饭,又朝坐在我对面的陈嫣华说:

“我,我叫王进东,他们都叫我老鹰。”

陈嫣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笑了一笑,然后便继续吃起了饭。

她走后,王进东便抓着我追问:

“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是我的发小,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学,我们关系挺要好,但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我如实的回答了他,但是关于陈嫣华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一段却被我刻意的隐瞒了,因为,我是自卑的,我自卑到不敢承认对一个人的喜欢。那时我想,喜欢一个人,想想就罢了。

有时候,我觉得想想就罢了,有时候,却也有一鼓难以抑制的冲动。尤其是再次路过学校的那条小路,看学长们在那疯狂大喊的时候。他像个人来疯似的,见了人便喊:

“同学,我有喜欢的人吗?现在就拿出你的手机打电话给她,青春短暂,不要遗憾。”

我可以说服自己厚着脸皮不顾自己的卑微和她的优秀,可以不顾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她的不对等。但我无法不顾及的是,万一她拒绝了我,那么,我们十三年的友情也将走到尽头,我们将不会像过去一样轻松的在一起,她一定不会再将她的秘密和我分享。

表白只需要一分钟,但说服自己,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虽然同在一所城市,我和陈嫣华见面的次数并不太多,师大和理工的不一样,她们把更多时间花在学习上,而我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逃课和游戏上。和陈嫣华见面的时候,我每次都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却总是鼓足勇气后,又临阵退缩。

王进东倒是比我胆大的多,他曾经跟我们在宿舍大吹特吹他高中的爱情史,据说,每一个爱上她的女孩子,最终的下场,都是痛不欲生。自从第一次见过陈嫣华后,他似乎对陈嫣华很有好感,常常问我:

“你那同学什么时候会来再来理工?”

我读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却也不至于傻到不明白他的意图。为了把这个情敌消灭在摇篮里,我撒了一个谎:

“别做梦了,她有喜欢的人了。”

也是,连我这个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自觉配不上她,你一个新来的就想插队,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但王进东的执着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在爱的告白社前驻足过无数次,但从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社团。但王进东只驻足了一次,便掏了五十元会费加入了他们。他被爱的告白社当成典型案例,在培训的时候,那些学长问他:

“爱要大声说出来,现在请你说出她的名字!”

他想了半天,也不确定到到底是叫陈嫣华,还是陈英华,因为他只听我叫过几次,所以,便又跑回寝室来问我,我当然是一顿乱棍将他逐了出去。

再次路过那条小路的时候,拿麦克风的人成了王进东,他比那些满脸青春痘的学长们更有激情,他大喊着:

“告别胆怯,告别自卑,爱的表白,七天速成。”

路过的人多,但驻足的人少,他见了我,便用麦克风喊着:

“陈江南,你过来,来听听我们社长的讲座。”

我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叫的是我,只好和别的同学一样,看看四周,假装在寻找那个叫陈江南的小子,然后快速逃离现场,太丢人现眼了。

陈嫣华又来了几次后,和宿舍的几位同学也算是熟悉了,所以大家相互间也就更随意了。王进东被爱的告白社洗脑成功后,便准备付诸行动。那天,他回来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的,对全寝室的人宣布说:

“我决定去表白了!”

“向谁?”

寝室里,除了我,没有人会回答他的话,因为他们的目光无法离开电脑,或许一离开电脑,游戏里的人物就会牺牲吧。

“向你同学。”

“陈嫣华?”

“当然了。”

他回答的特别干脆,以至于看着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整我的表情,我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的笑容已经僵硬。王进东看着我的表情,嘿嘿一笑,说:

“你什么表情?不会是你也对陈嫣华也有意思吧?哈,说出来,我把机会让给你。”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真是的,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需要你让吗?再说了,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没有到手的东西,千万不能随意的说出来。就比如,如果我没有写书之前,我告诉别人,我要写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那别人一定会怀疑我,他们一定会说:

“等你写完了再说。”

如果,我说出这句话后,把书写完了,那还行。但如果说了这句话,又没让人看到我写的书,那非得让人笑掉大牙。就像现在一样,我不确定陈嫣华是否会喜欢我,所以,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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