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吊扇呼呼地旋转,窗外吹来阵阵微风,带着六月的暑气,令空气似乎都要躁动起来一般。
莫书扬坐在靠窗的角落,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不停地转动黑色水性笔,头颅微抬,像是一块将朽的木头,呆呆地望着窗外苍远而引人无限遐想的天空。燥热的风吹乱他额前的刘海,仿佛也在卷动他的思绪,右手旋转着的笔开始以更快的节奏飞转起来。
啪——水性笔脱离手指的掌控,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弹落在地上。
“许文,帮忙捡一下,笔掉你那边了。”莫书扬轻轻地捅了一下旁边正咬着笔杆,埋头于数学题海的同桌。
“哎呀别急,等我解出这道一三年的数学高考题再说!”许文的话,让莫书扬的心头有些烦躁,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许文一眼,轻轻叹气,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给人一段时间,在你漫不经心的得过且过时,他以悄然无声地完成了华丽的蜕变。就如同曾经的许文与莫书扬一样,时间能够见证奇迹。而今的许文,已是一派学霸风范,莫书扬却是沦为了以看小说斗地主度日的完美对照组。
莫书扬心中感叹,然后无神地转头,看着放在桌面上开着盖的眼镜盒,眼镜盒里,塞着一部手机,手机里,正无声地播放着多年前的动画片——《中华小当家》。
“莫叔,你的笔!”许文的前桌李艳转过身,将已捡起的笔放在莫书扬的桌面上。
“谢谢。”莫书扬说,“书”与“叔”谐音,且许多人不喜欢叫全名,因此莫书扬便有了“莫叔”这个外号。
“莫叔,打算报考哪所大学?”李艳问,莫书扬却是被问的为之一愣,报考哪所大学?似乎自己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啊。若是有,那也是在很久以前了。高一时,满怀信心的喊出十大名校中的一所大学,然后在三年的时间里,自己学会了面对现实。
“暂时不知道吧,我这样的水平,要看高考成绩怎么样,没有选择权啊。”他思索片刻,敷衍道。在不经意的抬头间,莫书扬看到了黑板边上的一行大字:距离高考仅有6天!这是他今年又一个悲伤的故事。
“嗯,那你要记得告诉我你报哪所大学喔,我想跟莫叔一起读大学。”李艳捏着莫书扬放在课桌上的手,瞪着大眼睛看着莫书扬说。
“知道知道,你捏我的手疼吗?”莫书扬将视线从眼镜盒离开,看向李艳。
“不疼不疼——”
“那你给我捏捏?”莫书扬心里虽有些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就不给——”李艳把手拿开,将两只手藏在后面。莫书扬没有说话,给了她一记白眼。
李艳是许文的女朋友,但却常常来寻莫书扬开心,所以对于她,莫书扬很是无奈。犹想当年,李艳和许文第一天谈恋爱,就被校长在校园里当面撞见,三千字检讨还是莫书扬帮他俩完成的,后来许文成绩上来了,排在班级前三,班主任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想人家转头就忘了当初。李艳对莫书扬的调戏,许文似乎是见怪不怪,依旧埋头于题海中。一般这个时候,老师已经停止讲课,由学生自己查漏补缺。
…………
高考来得很快,六天时间对于仍沉迷于手机中的莫书扬来说,不过是低头、抬头间的功夫。低头,抬头,吃饭,午睡起床上教室,低头,抬头,踢球训练,晚饭也懒得吃了。六天里过得简单粗暴,或许这样的日子已经不止六天,像水龙头流出的自来水,哗啦啦哗啦啦,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高考过的更快,白驹过隙难以形容,只能说像一枚从弹膛里飞出的子弹。“考试时间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嘭的一声,把莫书扬活生生的打爆。
独自走在校园里,莫书扬显得很茫然,仿佛身体里的某样东西被抽空了一般。是什么?不知道。万恶之源的高考结束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疯狂地玩乐?似乎提不起精神,这样子让莫书扬感觉很不自然。这次高考,他的失常发挥仿佛是在情理之中,心里的复杂却难以言表。
如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宿舍,莫书扬发现很多舍友正在收拾行李,门边的空床架上扎满了一堆资料和书籍,如同被完全嫌弃的垃圾。他沉默的爬到床上,静静靠着墙壁,从怀里掏出随身听,一边听歌,一边注意他们谈论的各种话题。
“终于考完了,我准备去找老班要补习名额了……”平时排在班级前五的一本生杨若俭发出了感叹。
“我也要补习,这次失常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身高一米八八,全班第一高的篮板王覃折鳞附和道,平时他也是班级前五的一号人物,哪想这次好像也折戟沉沙了。
“若俭,高个,组队吗?”正在收拾行李的许文抬起头来,看向杨若俭和覃折鳞。“高个”是覃折鳞的外号。
杨若俭的下铺,赖大鹏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听到三人的对话,猛然抬头朝着他们呵呵一声怪笑。
赖大鹏是莫书扬的前任同桌,两人同桌时,正逢单招。平时的赖大鹏也和莫书扬一般,上课斗地主,看小说,莫书扬把手机藏眼镜盒里的方法就是他教的。对高考无望的他自然是选择了单招,而当时的莫书扬虽然成绩差些,但还有有更好的出路,所以他对此不屑一顾。后来,赖大鹏在传说中“八百人里,只招二十人”的市场营销专业中斩获第一,被全省最好的大专提前录取了。最终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想来现在听见一本生都要说复读,他的心情该是更加愉悦的了。
“阿赖,放假你打算去做什么?”即使一身阿迪达斯也无法掩盖皮肤之黑的黄伟斌刚好回到宿舍,询问正在玩游戏的赖大鹏。
“我要去学车,上个学期我都在手机里下好了驾考宝典,准备这么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赖大鹏信心满满地说。
“哇喔,酷,刚好我也准备学车,组队吗?”
“哎哟,不错哦,我去我叔那里,他是开驾校的,你要来吗?”
“好,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你存有我的手机号码了吧?打折吗?”
“嗯,学生半价!”赖大鹏笑道。
“赖,别这样,谁都知道学生学车一律半价,你这跟没说有区别吗?”
“那我问问我叔吧,应该可以便宜点。”
“你去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的。”
坐在他们对面,边玩手机边抽烟的何志锐抬头,吐出一道烟雾,轻蔑似的扫了他们一眼,掸掉一截烟灰,继续低头看小说。
“锐哥放假有什么想法?”在床上听音乐的莫书扬拔掉一边耳机,突然问道。
“能有什么想法?不读了呗,准备为中国梦添砖加瓦去。”何志锐依然老神在的说,“我去跟我叔做事儿,他在HN做生意。”
果然人家老早就找好退路了,哪像莫书扬还茫然不知所向。
李浩收拾完了行李,站了起来,对他的上铺莫书扬说,“阿莫,他们都组队了,我们也组队吧!放假去北海吗?我们去冲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