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基雪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一开,不再做停留,利落的转身,准备离开。
服务员回神,却因她先前的怒气和气势,吓得没再敢言语。
她险些毁了她的容貌,好在还差那么一丝丝的距离。而刚刚她射坏的那个箭靶和飞雪既然有人出面要买它,她也不好再发作什么,只得让她离开。
小男孩和跟他一起的男人一起随着她的动作而偏头,小男孩祈求地将目光射向他身边的男人,男人与他对视一眼,微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小姐,请留步!”那个磁性依然的嗓音在基雪背后响起。
基雪回头,冰冷的目光毫无波动地看着他。
站在商场最角落处的玡清看着眼前的那一幕,手紧紧地握成拳,拽在了一起,指夹深陷手掌而不自知。
这,或许便是天意吧!
玡清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商场大楼。曾经,她想要多看他一会,是那么的困难;她也曾想要阻止这些,却是徒劳无功。
这次,她只是想要确定现在的她……
可由现在看来,不用她确定,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出来了。
她是付齐,那个一直让她觉得愧疚的人,那个失踪了三年的人。
她们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玡清眼眸黯然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有些事,又已经开始轮回,她想要挽回些什么,也尽是枉然。
基雪随着男人来到了商场最顶层的咖啡厅,手里拽着他在商场里给她的名片:顾雷誉,佳佳百货,也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家百货公司的总裁。
全国上下,佳佳百货有上千家连锁店。对于这样一个大企业,有着这么年轻的一个总裁基雪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自己不就是一个吗?
悠扬的音乐,清幽的空间,简洁个性的装饰,整间咖啡厅给人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
基雪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静静地品尝着,心里去暗叹着:不愧是全国知明品牌公司的东西,煮出来的咖啡味道就是不一样。完全能与慕欧野从国外买回来的咖啡有得一比。
顾雷誉看着基雪享受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成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中,他也很累,紧绷着的心,也只有看到儿子的时候才能松泄得下来。
而对面这个女人,冰冷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人。这种冷酷的表情,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来。
眼光痛惜地落到在一旁与服务生玩耍的儿子身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他……
“顾先生找我来,不是就为了请我陪您坐在这里喝咖啡,看孩子吧?”基雪问得煞有其事。
眼睛也追随着那个孩子的身影,看似快乐无忧,可那弱小的背影里好似总有着一种淡淡的伤感来,好似历经千年的自己,或者说是炼就千载的灵魂。
他秀气的脸,总给她一个错误的认知,和那个她在郊外见过的女人有着百分之八十的相像……
顾雷誉回头,眼光无意中对上基雪看向孩子探究的目光,直觉地,他感觉眼前这个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女人也有着化不开的淡淡伤愁,与那个人又不太一样。
“你刚刚射飞镖的手法,很纯熟。”顾雷誉将他刚才看到的陈述了一遍。
他向来直接,这次也不例外,切入主题的话题,可谓是恰到好处。
基雪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法当然熟炼了,那是她在那个时空用过几近千年的武器。
即使没用熟也该看熟悉了。
“如果说,我现在想请你做我的私人保镖你可愿意?”顾雷誉回视着基雪面无表情地问到。
眼睛里有着些许的挣扎,这个女人,其实他是认识的。
只是时间太久了,或者说是他认为过了很久,久到几乎已经快要淡忘她的存在了。
“条件由你开。”顾雷誉敛下眼睛,不让基雪看见他眼底的挣扎着的复杂,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回头!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
聪明人,有些事是不需要说得那么直白的,也不需要追问到底。
“爹地,我要这个漂亮阿姨教我射飞镖。”顾枫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基雪,手依赖地抓住顾雷誉说到。
顾雷誉微笑地看着年幼的儿子,小小年纪,已经有大家的作风,举手投足间,俨然有不予讨论的余地。
基雪无语,顾雷誉对儿子的温柔,让她无意中又想起慕欧野来,霸道却不失温柔。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基雪握紧手中的明片,看了一眼对面的两父子后无言地起身离开。
她有感觉,顾雷誉曾经认识她。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就如当初遇到玡清和巩筑一样,熟悉而陌生。但在他身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着些许的害怕……
可在他们眼中,她也看到了那种熟识的莫明,或是兴奋,或是惊讶。
无论是哪一种,都与她无关。
关键的问题是,她现在很不愿意离开慕欧野,即使他要结婚,即使她曾经认为的那个家即将迎来它的女主人。
顾雷誉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再看着儿子蹶着的小嘴,嘴角呈现出一个莫明的弧度。
“再过不久,她就会来教你的。”顾雷誉将儿子搂进怀里,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安慰因他的提议没被他采纳而受伤的儿子。
付齐,因为你,让我失去了爱人,因为你,让我的孩子失去了母亲。这一切,他都会从头跟她算起的。
消失三年,你以为你能躲得过?
基雪回到慕欧野的别墅,天已经黑了下来,令人烦燥的闷热也随着天色的深沉而渐渐变弱,西方呈现一片绯红,如被艳红的血液渲染过一般,红得炫目,红得妖艳。
基雪坐在客厅,不停地翻看着手里的白色手机,心情莫明地失落到极点,慕欧野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给她一条信息一个电话。
自从他在医院与江淮淮一起离开至今的半个月里,她再也没见过他。
虽然他偶尔也会回来,半夜回来,凌晨离开的作息清楚地陈述着他不想见到她。所以她也配合着他的作息,与他错开而过。
在医院时,他的愤怒,也激怒了她。前一个星期是相遇而不相见,后一个星期是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屋里,呈现出莫明的寂寞,突然觉得好想他。
可是却想得那么悲哀,却想得那么伤切。
这种感觉,不是她基雪该有的。
基雪习惯性地抓过放在面前荼几上的纯白色手机,起身向外走去。
自从她出院之后,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慕欧野,不是辰隶,而是那部她从未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信息的手机。
失去依附后,手机好似她唯一抓住的救命稻草,紧紧握在手中,方觉踏实,才觉安心。
白天她去了百货超市,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个出来。从她醒来起,便一直害怕着那飞速而驶的车辆。
每当慕欧野或辰隶牵着她的手过马路的时候,她就会特别害怕特别紧张。
这种心理,并不是她基雪有的,而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反应。
残酷,血醒的场面她都不害怕,怎会害怕这样的一条交通要道呢?
只要她愿意,以她的资质,这些车速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过。
可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个月,内心莫明的害怕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无所谓。有慕欧野做后盾,有辰隶做旁伴……
当慕欧野不再是她的后盾的时候,她蓦然惊醒。
原来,曾经所谓的后盾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所以她怕了,怕辰隶这个旁伴也会在某一天离她而去。
下午的时候,她强迫自己独自走出那个大门,花三个小时走了别人十分钟就能走的道路。
路旁的车辆,要穿过的马路,是她继续下去的阻碍。
这一路,她走得辛苦,走得胆颤,却也强迫自己坚持了下来。
而现在,她站在马路口,前面是车来车往的行车道,后面也是机动车道,左右为难地愣在那里,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她懊恼地捏紧了手里的手机,明知道下午出来就怕得双腿打颤,现在又犯这样冲动的错误。
基雪愣愣地站在那里,立在十字路口半个小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身旁的人,来来回回,面色各异。
她看着每个人的表情,猜想着他们的行动的目的。
提菜的女人应该有如谢嫂般的帮佣吧,也或许是刚下班顺带买菜回家做饭的女人。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应该是赶着回家的人吧,还有戴着鸭舌帽的,好像是咖啡馆或麦当劳啃德鸡等那些地方的服务员;背着书包的……
“站了这么久,该累了吧”突然出现的平缓声音打断了基雪的推测。基雪微微笑开,笑得落寞,笑得孤单。
来这里这么久,虽然没怎么出门,却对这里的很多东西已经开始熟识了,而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怕车了。
她左右看了下,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了,那么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在对她说话吧。
基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与她说话的人。
这个人,她见过,在效外的小山坡。
“从你第一次出现时,我就知道,那不是偶然。”过了一会儿,基雪淡淡地说到,杀手的感觉,一向很正确。
“现在,好吗?”玡清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基雪微微怔忡,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玡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现在,算不算好呢?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玡清看看繁星闪烁的夜空,突然提议到,却在并未征得基雪同意之前便已经踏步离开十字路口。仿佛,这便是她们之间的默契。
基雪看着玡清瘦弱孤单的背影,心里隐恻。第一次见她时,她便觉得她应该是个干炼的女人,可现在却感觉,她也是如此的孤单,落寞,好似有着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愁绪……
看着她同样落寞的身影,基雪突然不再害怕行驶成线的车辆,好似整个世界,除了慕欧野和辰隶,还有着另一个依靠的存在。
基雪距离玡清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慢慢地到了马路正中。一辆急奔而来的轿车身她冲了过来,车轮与地面摩擦尖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涌满了基雪的心。
一个熟悉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在一团白光在向她冲了过来。
玡清听到身后紧急按下刺耳的喇叭声和拖得老长的煞车声,迅速回头,看见一辆白色奔池正在向基雪冲过来。她想也没想地向基雪冲过去,将她扑倒,然后双双从行车道正中滚向马路边沿。划破夜空的煞车声从她们身边一闪而过,闯祸的司机想也没想驾着才刚因紧急煞车而停下的车飞速而逃。
基雪与玡清双双躺在马路边沿,静静地对视着。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用语言说出来的。
付齐,一个以做杀手而维持生活的女人,从小与比她大十岁的玡清,大五岁的巩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情同姐妹。
在一群没有父母的孩子里,私底下就是一个社会惨象,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一旦出不了头,便注定只会被其它的孩子欺负压榨。
而她们,也不例外,在这种不间断地被欺负与欺负人的黑暗中渡过,慢慢变得性格偏执,怪戾。
因某种不得而知的原因,玡清被迫,在14岁离开孤儿院,两年后回来接她和巩筑出去。
因为性格地怪戾,偏激多疑,在杀后这条路上都算是合格的。
于是在玡清的带领下,她们开始漫漫的杀手路。
仪器的滴答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房间,付齐缓缓地睁开眼,模糊成一片的空间慢慢变得清晰,入眼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纯白色。浓浓的药水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让她很不好受。
这是医院,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只有医院。
她在医院呆得太久了,对那里的味道有着特殊的记忆。
“没死?”一个散慢地声音传入付齐的耳朵里。
没死?
这算是对她的关心吗?不过也正常,如果想从她的口中听见些好的话那简直就是狗嘴里吐出象牙来,或者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正常。
付齐努力地回忆着,她似有些许的记忆:她站在马路中间看见一辆车疯狂地朝她开过来,然后玡清向她扑来……
对,玡清。
“玡清呢?她怎么样了?”付齐焦急的目光四处乱晃,搜寻着玡清的身影,玡清为了救她才扑过来。
她有没有事?
巩筑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而后灿烂一笑,有些黯然地对付齐说到:“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都没死她哪舍得死呀。”
“呼……没事就好……”付齐深深地吐了口气,虽然听得巩筑这么说着,但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但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头隐痛着,似乎有什么事她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