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换位思考
以为是郭文辉打的，她瞟了一眼，没接。
响第二次的时候，儿子涛却欢实地去把电话拿了来，递到她眼前：“妈妈，你的电话响了。”
“小捣蛋。”麦子无奈的笑了笑，拿过电话来一看，没想到，竟然是小梅打的。
“麦子，忙吗？”电话那端，听得出小梅的声音有点微微的不满。
“不是，是刚才没听到。小梅，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有事儿吗？”
“哎哟，我的天那”小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再过几天就是同学聚会了，你会来吗？还有那个鲁良，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也打不通，你能联系上他吗？”
“鲁良的电话打不通？我我最近也没联系过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麦子心里突然一紧，接迭而至的又是一阵小小的惊喜。看来，鲁良不是不想联系自己，是“好啦，我再试着联系看看，那你能来吗？”小梅打断了麦子的思绪。
“我恐怕去不了了。”
“什么？不好吧，麦子你来嘛，我也有个伴。”
“可是孩子没人带，所以，恐怕去不了了。”
小梅那端顿了顿，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的失望，声音像泄了气似的软绵绵道：“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来年好了。对了，你们都挺好的吧？”
“还好。”麦子笑了笑。
两个人又家长里短聊了许久，这才挂了电话。可麦子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呆了一会儿，连忙拿起电话拨了鲁良的号码，真的是一片茫音。
鲁良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那天他走后，一路平安吗？
麦子连忙用力摇了一下头，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想再去想。
正在六神无主的，手里的电话突然又响起来，把麦子吓了一跳。
“麦子，出事儿了。”这次是美云的声音，火急火燎的，还带着点哭声。
“出事儿，什么事儿，美云，你别吓我。”
“他他妈死了！”
“谁的妈？”
“我老公他妈，昨晚上突然死的，脑溢血。麦子，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麦子脸色都变了，“怎么可能，他妈应该也就四十多岁吧？”
“是啊，谁会想到呢。”美云吸了几下鼻子，“我毕竟叫过她一声妈，你说，我要不要回去？”
“当然要回去。”麦子顿了顿：“美云，就像你说的，一码事归一码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当然要回去了。现在这种时候，他们需要你，明白吗？”
“嗯”美云压住哽咽：“麦子，你能陪我回去吗？我妈和我哥他们因为上次的事情，都不愿意再去他家了，而且，他们也不让我去。我想偷偷的去。”
麦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儿子，想了想，点点头：“好吧，我和你去，但是给我半小时时间，我要把孩子送回爸妈那儿去。”
“嗯，好的，一会儿联系。”
挂了电话后，麦子匆忙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车钥匙，匆匆忙忙的抱起儿子就往娘家赶。
一进家门，只见爸妈正在院子里用低沉的声音聊着什么。看到麦子提着大包小包的抱着涛，两个人脸上瞬间便绽开笑。
“哦，女儿和孩子回来了。”
“来来姥姥抱。”
麦子看出些端倪，顺口问道：“爸，妈，再聊什么那，神神秘秘的。”
麦子妈看了麦子爸一眼，凑到麦子跟前来小声道：“隔壁的杨奶奶前天晕倒了，她儿子把她送到医院检查，竟然是那种恶病。”
“什么？”麦子提着包包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自然明白妈妈说的恶病是什么，在老百姓中，说起这个，谁不惧怕。说白了，其实就是癌症。
“在哪里？”她看着妈妈，心里难受极了。
“胃上。”妈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麦子想起杨奶奶慈祥的面礼，每次回来看到她，叫她一声奶奶时的那种感觉，像看到了自己的亲奶奶似的。
怎么那么好的一个老人家，说没就快没了，还得了这种病。
一四口正在院子里感叹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里面还夹杂着杨奶奶儿子的大嗓门。
“妈妈，我去看看。”麦子连忙把包往妈妈怀里一塞就想出去。
妈妈却一把反手把她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改天吧，你杨奶奶的儿媳今早说了，他们今天就把她从医院接回来了，但是没让她本人知道自己是得了那种病。”
“什么，难到不住院吗？”
“住什么院，说是没钱。”
“可是杨奶奶不是有八九个儿女吗？”
麦子爸叹了口气：“有又怎么样，一千块钱，九个人分，剩下那十块钱也要分个清清楚楚，谁也不想多出一分你说，要是住院了，谁来管？”
难道人活一辈子，事事为儿女着想，到最后落下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麦子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她走进屋放下包包后，简单的说了美云家发生的事。
麦子爸和麦子妈又感叹了几句，接着又嘱咐麦子小心开车。
麦子答应一声，走出家门的时候，看到杨奶奶正被他儿子往家里背。
“杨奶奶。”麦子连忙叫了一声。
杨奶奶微微的睁开眼睛，无力的笑了笑：“麦子回来啦？”
“嗯，杨奶奶，你好受些了吗？”
“嗯！”杨奶奶含糊的答应了一声，露出一抹苍凉暗隐的神情，抿着干憋的唇颤了颤，并在同时抬起手擦了下眼睛。
杨奶奶的儿子在这时抬起头来，咧嘴笑着道：“麦子，有空来家里玩啊！”
麦子心里像压了千斤重石般的难受，她还没答应，他们已经进门去了。
要是自己有钱可以帮她那该多好，麦子的眼睛一酸，深深的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上车的时候，她扑在方向盘上稳了稳心绪，这才启动了车，去接美云了。
半个小时后，美云上了车后，疲惫的靠到了椅背上。
她的神情比想像中还要糟糕，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脸色又黄又干，大概从知道消息后，思想里就一直在做着斗争煎熬吧？
“什么时候知道消息的？”麦子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她今天思绪很乱，得聚中注意力才好。
“昨天晚上。”
“孩子他爸打电话给你的。”
“不是，是一个亲戚知道这事儿后，打给我的。”
“什么？”麦子一脚急刹车，不可置信的看着美云：“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没通知你一声呀，我说怎么回事啊美云，你们还没办离婚手续吧，你还是他家里的成员不是吗？”
“有什么办法呢。”美云苦涩的笑了笑：“听说他把那个女人都带回来了。”
麦子呆住了：“那我们还去吗？”
“去吧，我叫了她两年妈，不去，怕以后会后悔。”美云眼眶一红。
“美云，你能这样想，是对的。”麦子递了张纸巾给她。
“嗯。”美云点点头。
麦子吐了口气后，车子缓慢平稳的出发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窗外突然飘起一阵小雨，梅雨时节本已过，细细梅雨却又来。带着无限的优伤，为了谁而这般的凄凉？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只见美云老公家一楼的铺面已经腾了出来，美云婆婆的棺材头和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宣告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照片上的人儿笑容依旧，如果知道今天的事情，过去的日子里，会不会对美云多一些好？没有人知道，人活着一秒，原来就要自私一秒，所以，终久不是清风淡叶的神了。
棺材前的地上，放了一个洗脸盆大小的铜盆，那正往盆里烧纸钱，像鸵鸟般耸拉着脑袋的男人，不是美云的老公还会是谁？
此时的他就像一堆了无生气的东西似的，细长的身子上穿着一件过大的灰色西服，沉重的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叠纸钱，机械性的一张张往火里放，没放一张，稍稍大了些的火会燎起一阵热风，把他头上的雪白孝布边线吹得抑了抑。
他身后的空地上，围了为数不少的人。
麦子的心里突然无端的一紧，曾经想过要帮着美云来此说一通什么话，好出出所有的怨气，但现在看了，谁还开得了口。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美云身后，穿过那些看见她们后，突然沉默下来了的人群。
他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美云，一言不发的，气份有瞬间的凝结。
美云突然悲叫了一声：“妈！”叫完，人已经一下子软软的跪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哭泣起来。
麦子的心猛烈一阵酸楚。尽管她并不了解这个人，尽管她对美云的遭遇而怨恨，可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我们都应该去尊重生命的，不是吗？特别是在他已无声消失了的时候。
他带走了一段往事，带走了一抹痕迹，带走了所有人心里的熟悉。
我们为何还不能伤心？
麦子的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她的心里，真的好难受。
旁边的一些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云这一声叫，让他们冷漠的心又回到了原点，悲伤是一样的悲伤，不分彼些。他们又哭起来，抹着泪，悄悄的对身旁的人耳语。
一个年老的长辈终于走到棺材前，拿了一块雪白的孝布披到美云头上。
是的，她还是她家的儿媳妇不是吗？
美云越法伤心的哭了起来，她用她的哭声，宣诉着她的委屈。是啊，除了这块孝布，还有什么，还承认她的存在了呢。
美云的老公一直机械的烧着纸钱，美云的哭声，并没有让他有半分的动容，更不会抬眼睛看一眼这个曾和自己同床共枕过的女人。
如此的冷漠和绝情，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得那么好那么充分。
麦子突然注意到棺材后面偷偷伸出来一个女人的脸，浓妆艳抹，神情没有悲伤，反而带着些惶惶。
再看他的手里，抱着的正是美云的儿子。
麦子不太确定，她只在美云的手机上见过他一岁以后的样子，再看，是的，果真是美云的儿子。
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看了眼那个女人，女人竟然害怕似的后退了一步。
麦子勉强笑了笑，把手伸过去逗孩子：“你是小磊吗？是美云的儿子吗？来，阿姨抱抱。”
小孩子认生，缩着手不让抱，并且转过头，怯怯的叫了女人一声：“妈妈。”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抱着孩子跑开了。
麦子却呆呆的怔在了当场，美云错了，她不该放下孩子不管的，孩子的心多么纯净，想要在它上面划上一笔，那还不容量。想要教会他叫别的女人为妈妈，那就更容量。
孩子，你怎么又会知道，此时离你近在咫尺的哭哭啼啼的那个女人，才是你的亲妈妈啊！
麦子心里难于描绘的痛楚瞬间涌出来，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了，只到看着女人抱着孩子走进了间底层屋子里，并且关上了门，她的泪还是流个不停。
美云还再哭，男人还在面无表情的烧着纸钱。
人群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准备吃饭了。
麦子走过去，弯下腰轻轻去扶美云：“美云，你已经回来送过她，也没什么遗憾了，走吧！”
美云擦了把眼泪，从男人面前的纸箩里拿了一些纸钱烧进盆里去，哽咽着说着：“妈，你一路走好。”
说完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微微的摇晃。麦子连忙扶住她，看了眼那个男人，男人依然一动不动。
“走吧，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她对美云说。
两个人默默的离开，再次穿过那些人群，他们依然冷漠。只有那个给美去包孝布的长辈说了一句：“美云，饭吃好了再去吧！”
美云苦涩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就这样，她们走回了车里。
麦子长长的吐了口气，透过车窗再次看那个男人，他依然再做同样的动作。
她看着美云，无声的询问她是否可以走了。
美云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无力的说道：“走吧！”
把美云送回家后，麦子回了娘家。
一进门看到爸妈正在逗着涛玩，他们笑得都很开心，可她的心情却沉重极了，怎么也笑不起来。
看到她进家门，麦子妈连忙问道：“回来了，吃饭了吗？”
“还没。”麦子走到老爸跟前，亲了亲正在笑得咯咯的涛。
“那我去给你热热。”妈妈连忙站起来往厨房里走。
“不用，妈，我自己来吧！”麦子连忙拉住妈妈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向厨房走去。
屋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厨柜里和冰箱里都有菜，你拿出来热一热。”
“知道啦！”
麦子打开液化灶，架上炒锅，等着里面的菜慢慢变热的时候，她看着院子中的爸妈和儿子，心里突然长长的松了口气。
能看到他们真好。只要有他们在，什么都不可怕了。
晚上，她在爸妈家住下了。
涛睡着了的时候，妈妈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蹑手蹑脚的坐到了床边。麦子连忙坐了起来，把枕头拿起来垫到背上靠着，小声问：“妈，有事儿吗？”
“没事儿，妈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天呀，这傻孩子。”妈妈慈爱的帮她缕了一下额前掉下来的发。
麦子心里一暖，撒娇样的笑了笑。
“孩子，你过得好吗？”沉默了一会儿，妈妈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自己从那天麦子和郭文辉走后，她就看出麦子心里的不情愿，只是憋到如今才问，实在已经是极限了，她心痛自己的女儿，夜夜无法安睡，但又不敢轻易问出口，怕一点破，事情便会一法不可收拾。
但现在，她已经忍无可忍，必须得问出口，一刻也不能当误下去了。
麦子怔了怔，她没想到，妈妈竟然会突然问她这么感性的问题。可是，自己过得好吗？真的很难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