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知府左廷贞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道:“回殿下,正是,闯贼在陕西,东夷尚在长江北岸,南方半壁仍在我大明之手殿下是否有信物在身?今殿下降临我大明地方,正可君临天下,以服四方。”
左知府自然不信什么王八之气,他虽然觉得可能是皇子,但须得要足够的证据,这个人才有用处。
少年听罢一喜,激动得站了起来,直接脱掉上身所有的衣服,转过身来,说道:“这时父皇亲手给儿臣刻上去的,儿臣兄弟皆有此字。”
左知府一看,那少年的背上刻着四个大字:中兴大明。下面还有三个小字:朱慈炯。
左知府见罢那字迹,果然和先皇朱由检的字迹一般模样,急忙伏跪于地,痛哭叩首,高呼先皇。
朱慈炯又在内衣捏来捏去,然后“哗”地一声撕开衣服,拿出里面的一块绢布,说道:“这是父皇亲笔所书,母后亲手缝制于内。”
朱慈炯双手递过来,说道:“左大人看看,还有假不成?”
左知府跪着用双膝当脚移到朱慈炯面前,用微颤颤的双手接过绢布,见上面是朱由检的亲笔,大意便是皇子朱慈炯背上所书中兴大明云云,并盖有玉玺。
这个确是朱慈炯无疑,左知府只觉得脑部充血,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心道,南京那皇帝,定然有假,这次真真是在老大左良文嘴危急的时候,立了大功。左知府立马意识到,自己将成为左良文身边最可信的人。
左知府送还绢布,他自然是不敢扣留。
“请殿下稍作休息,臣即刻便送殿下去武昌。”
朱慈炯皱眉道:“我要去应天府。”
左知府沉声道:“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在应天府已有一人登基称帝,此人也自称自己是三皇子。”
朱慈炯怒道:“奸人坏我宗庙社稷!”
左知府等的就是这句话,说道:“正是如此。今武昌总兵左良文左大人,才是我大明的忠臣,左大人定然会追随殿下,揭穿奸人赵谦的阴谋,还我大明江山。”
朱慈炯道:“拥立贼子者,便是赵谦?”
“是,殿下。”
“枉为我大明内阁大学士!”
左知府低头称是,心道这个皇子年纪不大,倒有些见识,起码还知道原来的内阁成员名字。
左知府一面差人通知武昌,一面派出重兵护送朱慈炯东去。
左良文得知了这个情况,先是仰头大笑,“天不亡我矣!”
堂下有幕僚姓张,沉声道:“大人,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左良文神色骤然黯淡,低头沉思。
张幕僚说道:“赵谦有亲兵数十万,这些嫡系人马,忠的不是大明,是赵氏一党,逼急了赵谦可自立称帝,咱们反而帮衬了别人一把。”
如果赵谦在阴谋被扯穿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称帝,虽然在民心名声上有影响,但是现在这世道,直接说话的,还是武力,什么民心名声,都不能成为直接原因。
就像三国时候的董卓,臭名昭著,在战争失败之前,不一样坐得很稳吗?当然天下共伐之,导致他战场失败,这也是名声的关系。不过直接原因,还是武力说话,要是天下共伐之仍然没打赢,董卓可能照样能再坐一段时间。
左良文与幕僚等听罢张师爷的话,点头称是。
左良文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师爷道:“攻击武昌的主帅,是张岱,此人是赵谦的结拜兄弟,一切以赵谦马首是瞻,统兵十余万,火器犀利,装备精良,我军眼看不支。当下之计,唯有先设法保住武昌。只要保住武昌,有真命天子在此,一呼百应,天下相应,大事方可成。”
其中一幕僚当即附议,“三皇子有大用,但大用不在此时。大人切勿急躁用事。”
左良文虚心纳言,点头道:“诸位所言极是但眼下张岱军转眼将兵临城下,我等如何自保?”
堂中顿时议论纷纷,很多人建议撤退,先跑了再说,然后依靠三皇子的名声,东山再起。
唯有先前提醒左良文的张师爷冷笑不语,一副不屑与众人为伍的模样。左良文见罢急忙垂询道:“张先生有何妙策?”
张师爷道:“撤到哪里去?”说罢环视四周。
众人默然,朱由检死后,各处军阀纷纷控制就近地盘,能占的地方,都有主了,能到哪里去?
现在南方最大的军阀就是赵谦,现在左良文与赵谦为敌,各地军阀谁傻了才甘愿收留左良文,与强敌作对。
“卑职倒是有一计。”张师爷拱手道,“可令三皇子手书一封书信,另加一件信物,送到赵谦那边,以此为筹码议和。”
张师爷又加了一句:“此事不宜泄漏,只要赵谦不威胁我等,我们便答应不泄漏此事。”
有幕僚反对道:“咱们手里有真命天子,不公诸于众,如何威福四方,壮大实力?”
张师爷一点辩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众人。
左良文走来走去,想了许久。心道,在没有泄漏之前,兴许赵谦不愿意被人唾骂,失去民心,很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当然手里握着一张王牌没法公示,是有点憋屈,但是一旦公示,就会被推到风尖浪口。至于怎么利用三皇子扩大影响和势力,得从长计议,现在这关口,左良文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左良文想明白,力排众议,说道:“就按张先生之计办。”
于是武昌方面,得到了三皇子的书信和信物,派出使者向张岱军营而去。
张岱得到使节拿过来的东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默不作声,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
张岱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不认识三皇子的字迹,这个无法判断真假,还有绣着考究龙纹的衣角,也没有什么公信力。
“本官劝左良文不要再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出来投降才是上策。”张岱丢下那些东西,“哪里又有什么三皇子?当今圣上,就在南京紫禁城,乃我先皇的三皇子,冒充者当诛九族!”
使臣不慌不忙地说道:“有说服力的东西,咱们不能带出来。张将军可派信得过的人,到武昌一看,自然知道是真是假。”
张岱道:“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说罢作势要走。
这时使臣忙说道:“既然如此,左大人便会立刻将此事公示天下,赵大人所作所为,天下自有定论。”
张岱站在原地,他对政治方面不是很有见识,就怕真给大哥惹下大麻烦,到时候得不丧失,心道,武昌就在前面,不如看看再说。
想罢,张岱便说道:“好,本官就看看也无妨,看他左良文能耍出什么招数。但是本官派出的人,只要少了一个,待我攻陷武昌,定会让你们百倍千倍奉还。”
使臣拱手道:“张将军乃明智之人。”
张岱遂选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跟着左良文的使臣过去。几个心腹,忠心信得过,经过了无数考验,千金难买骨的主。就算不幸有人被收买,不可能几个人一起被收买,只要少了人,便可以不作理会了。
再说他左良文用什么收买?钱和官职,都带不回来,女人更带不回来,回来的时候用点心思,便能分别套问出真相。
两天后,几个人全部回来了。张岱便命人将其分开询问,还用了以前宫里呆过的太监参与此事,问了一些他们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想到的问题。很花了一些手段和时间,最后确认了结果。
张岱终于相信,真正的三皇子,就在左良文的手里,这下张岱不敢擅自做主了。一面下令知道此事的人保密,一面快马向南京通知赵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