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香说:“对啊,怎么,你认识他?”
明峰说:“当然,他就是高洁的表兄啊!”
在座的三人都很惊诧。
明峰说:“真想不到,原来我们和志远,还有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呢!”
春香唠叨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口都干了。
明峰说:“春香姐,别光说话,吃菜,喝酒!”
雪原非常善解人意,忙给春香阿姨,布菜。春香举起“雪碧”说:“喝!”她先狠狠的喝了一口,并没有吃菜,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崔志远凭着优秀的成绩和优越的家庭政治条件,被保送到京城外国语学院学习,一年后赴苏学习医学。在那里获得副博士学位,60年代初学成回国。回国后,在全国闻名的军医院工作,成为现役军人。经过十年奋斗,医术精湛,全国闻名,成为军医院的第一把刀。
60年代末的一天,突然一辆警车驶进了这所军医院的大门,在崔志远他们科室门前,嘎然而止,两排军人站立两厢,从汽车里拉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军人,迅速送进一间事先准备好的黑屋子。这间病房是在这所医院的最隐蔽处,又让医院工作人员用黑纸糊了三层。里面一点阳光也进不来,只有一个25瓦的小灯泡。当这位老军人被押进来的时候,医院里大多数军人都以为,这老军人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第二天老军人被拉出去了,晚上回来时,满脸是血,一瘸一拐的被推推搡搡,送进了黑屋子。子夜时分,军医院院长偷偷的告诉崔志远说:“有一个重要病人,要你去给他看一看。”
崔志远一听说有病人,二话没说,带上应用之物,跟着院长就向黑屋子走去。到了屋内一看,老军人躺在木板床上,已奄奄一息。他仔细给老军人做了检查,发现两支胳臂三处骨折,一处脱臼。他立即给他进行包扎固定,脱臼处进行了复位,处理完以后,老军人“哎哟”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用微弱的声音说:“谢谢医生!”
崔志远听他说一口湖南话,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看,似在哪里见过,面孔十分熟悉。突然间他想起来了,他大声叫了一声。
“你是郑总!”
老军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崔志远一眼。崔志远双腿一软,跪在他的床前,眼泪“唰”流了出来。郑总也很动情,眼角闪动着泪花,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崔志远激动不已的说:“郑总啊!您老人家是中华民族的大恩人,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一位民族英雄。是哪个坏了良心的恶人,把您折磨到这种程度?拉住老人的手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郑总啊,我以前并没有机会和您老人家近距离接触,只是那一年,您在苏联访问时,曾经接见过我们留学生,您和我握过手。从那一刻起,我感到我们国家有您这样的英雄前辈而骄傲,自豪,我要一生一世以您为楷模,为民族多做贡献。我也要用生命和鲜血维护您的尊严和荣耀。我晚生了几年,没有机会在您的领导下参加驱逐敌寇的战争。但我的父亲亲自参加了您领导的伟大事业,他是您的老部下。他曾给我讲过,在您的部下当兵,十分痛快,您爱兵如子,体恤下情,作为您的部下,累死、饿死、战死都特别开心……您老人家是为中国革命,为中华民族立大功的人哪!”
他心里吟道:“‘山高路滑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这不是老人家对你们这一代人的赞誉吗?为什么,为什么?”
老军人说:“我不会喊万岁……好就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
他老人家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第二天,号称京城地派领袖的文大兵,冒充中央文革领导,来找郑总谈话,并要揪去批斗,崔志远立即站了出来,挡住“揪郑战斗队”的去路。这些造反派哪见过这种阵势,立即大声吼道:“你敢阻挡无产阶级革命派的铁拳!”
他毫无惧色,义正严词的说;“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医生。他现在昏迷不醒,三处骨折,一处脱臼,七十多岁的人民功臣,为什么还要批斗?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
造反派的脾气犯了,三拳两脚将他打倒在地,揪住他的头发拖到一边。冲进郑总的黑屋子,把他拖上车。在汽车就要启动的时候,崔志远不顾一切的爬到汽车前,横躺在马路上,受他的感染,还有几个同科室的医务人员,也来阻挡汽车启动。他大声疾呼:“谁想把我的病人带走,就从我的身上轧过去!”
丧心病狂的造反派火了,依靠他们人多势众,好几个人抬一个,把崔志远他们抬着扔到路旁的空地上,扬长而去。
到了晚上,郑总被送了回来,又被打的鼻青脸肿,七十多岁的人了,挨了一天批斗,挨了不少打,疲惫不堪的躺在木板床上,一声不吭。第二天医院里来了一位大首长,组织医院人员批斗郑总。崔志远等人陪斗。这位大首长声嘶力竭的叫嚣,谁敢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谁敢说那个老家伙没罪?他里通外国;抗日战争中对抗中央,搞百团大战,明是抗日,实是助蒋,暴露我军的战略意图,为国民党反动派充当马前足;抗美援朝战争中,不听中央指挥,搞军事冒险主义,害死了毛岸英……他正在大放厥词,一位佩带两颗金星的老将军,腾的站了起来,手指那个大首长的鼻子怒斥道:“裘逃兵,你住嘴,谁说郑总里通外国,有证据吗?百团大战怎么了,没有百团大战,有新中国吗?军事冒险怎么了,不冒险,能把美帝国主义赶到‘三八线’以南吗?有人不敢冒险,见到敌人就临阵脱逃,差一点被郑总嘣了脑袋!你今天是不是来复仇的?若知有今天,我们决不给你求情,让郑总嘣了你,就不会有今天,一个不顾祖国和人民利益的逃兵,胆小鬼,竟到郑总这样的民族英雄面前来耍威风!”
那个被指控为裘逃兵的“大首长”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几次想阻止他的发言。但终因这位老将军的军衔太高,而没敢轻举妄动。这位大首长,怕自己的丑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灰溜溜的草草收兵,宣布散会。但他手中有权,决不会善罢甘休。不久这位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忠贞不愈,大义凛然的老将军,竟被从病床上抓起来,带上手铐,不知押往何处,下落不明了。崔志远也被下放到祁连山下,一个军马场去劳动改造了。
71年“九,一三”以后,军医院因为有重要手术,医务人员匮乏,有人想起了崔志远,立即把他从军马场接回来。回到医院后,正在做手术的医生下不了台了。原因是这位医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手术,可病人又必须马上手术。无能力做手术的医生被逼上了手术台,可是上了手术台,才知道自己完不成这种手术,正在手足无措。恰好,崔志远赶到医院,他连一分钟都没有休息就上了手术台。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他晕倒在手术台上。同事们把他抬到病床上,几个小时以后他才苏醒过来。他求护士到他家里去,告诉赵桂茹:“我已经回来了。”
桂茹听说丈夫从边塞归来,悲喜交集,立即抱着从来没见过爸爸面的“小天媛”去见崔志远。初见面时,桂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头发二寸多长,满脸络腮胡子,脸上皮肤被晒成灰黑色,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孩子两岁多了,偶然见到这样可怕的人,吓的“哇哇”大哭。此情此景,使崔志远这样的硬汉,也不得不流下热泪来。几天以后,他病愈出院。实际上他并无大病,只是连续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回到医院又不顾一切上了手术台,又站了十几个小时。就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承受,所以,他晕倒了。
回家以后,他睡了一天一夜,桂茹亲自为他理发、剃须,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年。不久他们夫妇,又恢复了紧张而有续的医疗和科研工作。71—74年他们夫妇在极其艰苦困难的条件下,完成了紫杉碱衍生物,抗肿瘤的研究工作,这个新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抗癌药之一。
正当他们夫妇满怀信心,多搞出几个新药,治病救人的时候。一个极“左”狂人,冒充“红色外交家”的身份,在外交战线掀起了一股极“左”风暴,违背国际惯例,鼓动造反派和无知红卫兵,火烧英国代办处,造成极坏的国际影响。中央下令抓捕“五一六”破坏分子,正在这时,一个双腿被打断的人,被送进了医院。崔志远没有问他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立即命医护人员抬到手术室做手术。手术正在进行当中,一伙人站在手术室门外大闹。崔主任问助手:“是些什么人在门外胡闹?”
助手附在他的耳朵上告诉他说:“他们说这位病人是‘五一六’分子,必须立即交出去!否则,他们要闯进来,抓人!”
崔主任火了,放下手术刀,走到手术室门口,大声喝道:“懂事的,快回去!再闹,我将报告中央军委,治你们扰乱军事机关秩序之罪!”
有些人开始后退。但有个为首的,就是号称“天派”领袖的石山元,竟大言不惭的说:“崔志远,你摆什么臭架子!不是刚从劳改队才出来吗?快交出‘五一六’分子,否则我们把你当‘五一六’分子一起抓!”
崔志远说:“我不知道‘五一六’,还是‘六一六’,我是医生,他是病人。‘治病救人,发挥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是我作为医生的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