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晓青想:高洁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她能在钱云飞,杜万福面前低头,我若是横一点,她必然怕我,于是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大声嚷嚷:
“谁接我的话,我就说谁!谁拍马屁,谁就是马屁精!你一上台不就把老乡啊,老教授啊的职务都撤了嘛,你六亲认了吗?”
高洁一听鞠晓青真是不简单,公开跟我叫板了。好啊,鞠晓青,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好应战了。
他心平气和的说:“鞠晓青,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鞠晓青以为高洁理亏,向他让了步,得理不容人,声音更高了说:“有什么好谈的。若不是六亲不认,能给人家鞠躬吗?”
高洁气坏了,拍案而起,厉声质问道:“鞠晓青,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自从你到古城,我高洁和你王老师,哪一点对不起你?王老师把你们从学生娃培养成教授,专家;我帮助你们成了家,你生孩子都是我亲手伺候月子,你家小张凡吃的,用的,穿的,里里外外,哪一件衣服,不是我做的,我买的?莫非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童心无欺,他为什么非要恋着我,看来他心中有杆秤。鞠晓青啊鞠晓青,你不如一个顽童!”
鞠晓青虽然认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她认为撤了她的副院长,就是六亲不认,反驳说:“我感恩戴德,我们也对你做了回报啊!”
高洁歇口气说:“好,你对我做了回报,那是在张实出事以前,自从张实出事以后,你不知道从哪听到流言蜚语,认为张实的下狱是王老师陷害的。从此,对我们恶意相向,做了很多恩将仇报的事,难道我不知道吗?”
鞠晓青虽然心虚,但她嘴硬,强辩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高洁说:“鞠晓青,我问你,白琼玉与你王老师第一次去南都的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白琼玉和鞠远建第二次去南都的事是不是也是你透露出去的?”
“不是,我没说。”鞠晓青狡辩说。
高洁说:“那我再问你,鞠总和白琼玉去京城那次,是头一天晚上十点决定的,外人就你一个在场,第二天早晨四五点钟,在黄河大桥就被歹徒劫持了。这是为什么?”
鞠晓青说:“他们倒霉,与我何干?”
高洁说:“好,我再问你,王老师从国外回来那天晚上,他与邵晖去实验室,摔倒在大众旅社门口,邵晖和旅社门卫把他抬到一个客房里,救护了王老师。我俩去大众旅社见到了他们,你匆匆跑回学校,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愣怔了一下,又镇定下来说:“我什么都没干,什么也没说!”
高洁怒不可遏的说:“当面撒谎,邱霜早都跟我说了,你还抵赖!要当面对质吗?”
鞠晓青还想抵赖,怎奈事实面前语塞,她还想辩解,被高洁拦住说:“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还想抵赖,用不着了。只要你知道干了些什么,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今后不再胡为,我就既往不咎了,带孩子回去吧!孩子头上的伤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看?”
鞠晓青自觉没趣,抱起孩子回家去了。
邵晖从来没见过师母发这么大的脾气,与她今天早晨对待钱、杜两位老教授“礼贤下士”的表现,判若两人。
她问师母说:“师母,您今天晚上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今天早晨,您是那样的宽容大度;而今天晚上,您又是那样的声色俱厉,咄咄逼人,吓的我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为什么?”
高洁微微一笑说:“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乃因事,因时,因人,因地而异也!今天早晨是什么事件,什么时候,什么人物,什么地点?与今天晚上完全相同吗?”
明峰说:“今天晚上你是否过分了点,我估计鞠晓青今天晚上是睡不着觉了。”
高洁说:“邵晖啊,钱老,杜老的情况跟鞠晓青的情况不同,一是他俩年龄大,二是我们刚来古城他俩帮助过我们,三是他俩稀里糊涂被提升,又稀里糊涂被撤职,他俩是无辜的,是真的受到了伤害。我作为一校之长本应该当面给他们赔礼道歉,解释清楚。今天早晨的偶然相遇,在大庭广众之中我向他们行了三鞠躬礼,对我的威信并无损害,也给足了他们面子,一举两全,岂何乐而不为?而今天晚上,时变境迁,鞠晓青是我的晚辈,我把她当子侄辈呵护和教导。然而,她屡次三番作对不起我们的坏事,我们都包容她了,她不知深浅,得寸进尺,把我逼的没有了退路。况且,今天晚上是在家里,除了你,没有外人,我才发了脾气,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想给她一点教训,她如果能翻然悔悟,走上正路,我还是要像以前那样对待她的。”
邵晖早就对鞠晓青的作为强烈不满,但是,她认为鞠晓青是老师和师母的近老乡,关系密切,不便在他们面前对鞠晓青说三道四。这一次亲眼看到了师母严厉教训了她。并且,有理,有利,有节,感慨师母分析问题的透彻,处理矛盾的恰如其分,十分佩服。她起身告辞。
鞠晓青真的如明峰估计的那样,一宿没睡。她本来这些天就窝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今天又受了窝囊气,怎么能睡着呢?她哭了半夜,直到天交五更才朦胧睡去。突然间张实满身是血闯进家门,抱住她痛哭不止。哭了一阵,她扳开他的头一看,竟不是张实,而是张凡,他的头上流着鲜血,就如同昨天摔到门框上,磕出血一样,她亲眼看见“唰”的流了出来。她突然间心里一激灵,两腿使劲一蹬,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她两手一摸,小张凡睡的正熟,还轻轻的打着鼾声,她头上贴的白纱布依稀可见。她心疼了,孩子是妈的心头肉。她十分后悔,若是摔重了,把孩子摔成傻瓜怎么办?如果再重一点,把孩子摔死了怎么办?真的是那样她将追悔莫及,终身遗憾了。她抚摸着孩子,想着丈夫张实。他的离去,屈指算来,已经三年了,虽然她曾去看过他,铁窗里他憔悴的面容和瘦弱的身影,也渐渐远去。她还在等着他,但是,她心里也有不少苦涩和愧疚。苦涩的是她年纪轻轻,十分不幸,就要独守空房四年,一千四五百个****夜夜,何等的难熬啊?愧疚的是张实本是寒门子弟,物欲要求并不高,在她的纵容下,产生了贪心。以至于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使她愧疚的第二个原由是:她违背道德,竟与别人私通……梦境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但也能给人带来遐想,他满身鲜血,他一定受到了委屈,他抱住自己痛哭,说明他对自己还无限眷恋,于是她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她还很小,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了。消息传来,妈妈哭的死去活来,她们孤儿寡母,靠在生产队挣工分过活,生活十分艰难。到了冬天,冰天雪地,家里的墙上都长满了洁白的霜,她的小手小脚都冻的像馒头一样又红又肿。多亏隔壁的张大伯,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送来一些柴火,为我们娘俩驱寒取暖。才使我度过了艰苦的童年。张大伯老伴中年大病,命虽然保住了,但人已成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张大伯带着小张实,伺候一个傻老婆生活也相当艰难。就这样她与张实青梅竹马,兄妹相称一起长大,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时逢文化大革命,读书无用,书读的越多越蠢,又兼家庭困难,就双双辍学在家劳动了。恢复高考,她们双双考入药科大学。毕业后,张,鞠两家本应生活好转,可是不知什么人管分配,丝毫不照顾他们的家庭困难,硬行分配到古城工作。贫困山区出身的学生娃,只好服从分配。异地他乡,举目无亲,再加上青梅竹马的兄妹情,很快使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当他们过起了婚姻生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总感觉睡在她身旁的是兄长而不是爱人。张实在与友人谈及婚姻生活的时候也有负罪感。总认为她是妹妹。小张凡的到来,给他们夫妻生活带来了一些黏合剂,他们的夫妻生活有了改善。可是父母日渐衰老,又不能把三位老人同时接到古城来,如何是好?想调回东北,古城医学院又不放。张实采取了辞职,应聘驼城药厂的办法,想在驼城打下基础,买一处房子,再把鞠晓青调过去,把老人接到身边,求得一家人得团聚。谁知他求财心切,误中了徐锡东和魏梦发等人的奸计,落得一个锒铛下狱的下场。
张实被捕入狱以后,鞠晓青寡居,独守空房,未免寂寞难耐,就在这个时候,王仁闯入了她的生活。他们的交往还要从小张凡出世的时候开始,生下孩子以后,她得了产褥热,孩子也经常患病。所以,她经常去找盛玉琳征询应该注意些什么?幼儿应该如何抚养?他们交往多了,王仁也经常参与进来。他对小儿科疾病有雄厚的理论基础,也有不少实践经验。交往中她发现王仁身材伟岸,相貌堂堂,语言幽默,进退有度,风度翩翩,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王仁也发现,鞠晓青,身材修长,面貌清秀,胸脯高耸,腰枝苗条,性情温柔,很有女人味,与盛玉琳有天壤之别。盛玉琳高干子弟,虽然父母早亡,但“老子英雄儿好汉”的霸气犹存。他们的婚姻也有偶然性,回首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一个奇遇。那时候,盛玉琳的父母亡故,是在牛棚里被造反派折磨致死的。她在姥姥的呵护下长大。后来,姥姥也被舅舅接到国外去养老。就在这时他们相识,恋爱并接成连理。那时候,她还装出了一些温柔。走进婚姻以后,她的原形毕露,花容月貌掩盖不了她的霸气,雍容华贵掩盖不了她性格上的冷酷。王仁出身贫困农家,父亲早亡,是母亲把他们姐弟俩拉扯大,为了送他上大学,姐姐十三岁就帮母亲劳动,家庭生活条件恶劣,致使姐姐不到三十就早亡。他工作后,很想把母亲接到城市来享清福。可是,每每受到盛玉琳的阻挠,就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母亲和外孙女,也就是王仁的外甥女,他大姐留下的唯一女儿,一起来到王仁家里。盛玉琳认为是王仁私自允诺他们来的,老人刚到家,两口子就大吵起来。王仁开始想劝盛玉琳接受她们。盛玉琳大发雷霆说:“一个臭乡巴佬,想住我家里,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