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锦子没有死。
曹苏在他的床头,对着昏迷中的他轻轻说:“谢谢你没有死。”
否则,她情何以堪。
这个平日唇红齿白的孩子,现在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切,只是为了她。
她何德何能,竟有人愿为她拼命?
“太后。”吴静阳在旁边忍不住唤道。
她收回涣散的思绪,摆摆手,“我没事,出去吧。”
他们走出房间,曹苏问道:“刺客的身份可有着落?”
吴静阳答:“那个女刺客是前任谏议大夫的小妾,因为不甘发配至北方,所以混入行宫。而那些侍卫……”吴静阳顿了顿,“一切证据都指向魏大人。”
曹苏闻言,冷笑。
“上头已有中尉署顶下了,说是监督失职,让来历不明的人混了进来。”
曹苏还是不语。
吴静阳忐忑地问道:“太后可是心中已有定论?”
她笑笑,“定论不敢说,但肯定不是魏子任。”
曹苏以万年不变的姿势靠在榻上,书册散了她一身。
她细长的指缓缓摸过册子上的字,脸却对着窗外。
不是魏子任,绝对不是魏子任。
魏子任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他想整垮她,但是不会用暗杀的方法,他会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里夺权,然后把她踩在脚底,哈哈大笑。
魏子任的确是这么幼稚的人。
若是换成她,大概也会一样。
而且,谁都知道她和他不合,若是此时顶着风头出手,不是明智之举。嫁祸魏子任只是个障眼法,目的在于混淆视听,让众人猜忌。
而中尉署揽下责任,也很是奇怪。那些侍卫都是她自己的人,出了错,她不认为是出了内鬼,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那么,确实是中尉署为她安排的人有问题。
因为中尉署有责任保护太后安全,所以安排侍卫,她也不拒绝,可是,那些侍卫也是经过她这边筛选的。所以,只有中尉署的人可以命令从署里出来的侍卫来刺杀她。
那么中尉署只要交出那个人就可以,何必整个将摊子接下?
这么做,就好像是要掩护某个人一样……
难道……有人命令中尉署来杀她?
谁有这个权力?
她想着,心一寒,手微微抖了抖。
然后,一个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王英笑着问她:“你在想什么?”
她抽出她的手,冷冷道:“跟你无关。”
他的眼睛明亮,“怎么会无关,我的命在你手上,你的每一个心思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她撇唇,“怎么?现在才开始担心你的小命?”她眯起眼,眼神里有着不悦的威胁,“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她看着他,清清楚楚地说道,“你的命你想收回去也来不及了。”
他听了,心情大好地笑。
她的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花,“笑笑笑,小心呛死。”
“你舍得吗?”他的眸光闪亮如星,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腿上。
她马上就要起来,被他的手紧紧按住。
她抓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道:“蛮力一身,野人一个。”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翘起嘴唇,“我还以为女人都喜欢男人力气大呢。”
她眼前黑了黑,死命想把他的手从她腰上拉开,“你去找喜欢你这鲁男子的女人去啊!”
他嘿嘿地笑,轻轻摇晃她的身子,“我这个鲁男子却偏偏喜欢找你。”
她脸一红。
这个男人,她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是长相也没见过,可是,她的身家底细他全知道。
一会儿野蛮,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无赖。
这样的男人,是迷药,让人飘飘欲仙的迷药。
可是,不甘心,傲气如曹苏怎会甘心。
迷药也好,毒药也好,她都不会乖乖服下。
她停止挣扎,扯唇冷笑,“你的喜好****何事?”
他看着她,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恨意,学着她冷笑,“我已说把命交付于你,你还有什么不乐意?”
自从她的生辰过后,她不再让他碰国事,而且,她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冷言冷语是常事,竖起眉来怒斥也不是没有。
还有,她派人暗中注意他,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人向她报告。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越是这样,说明她越在乎他。只是,隐隐地,他也感到了她的不安。
但是,她不能说这些不****的事。
“为什么不干你的事?”他眯着眼,满脸邪佞,“我赖定你了。
“你也不用再揣测我的身份了。”他用下巴摩擦她的肩线,“我在你生辰那天动了武,应该已被人发现了。”梨风县里,他已发现了熟识的面孔。
“既然如此,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分别?”曹苏怒气冲冲。
“是啊,既然没区别,又何必执着。”
“你——”曹苏气极,虽然她心里已猜到一些,也想了几个身份,但是没有他的确认,她仍不算认识他!“难道,你一定要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名字?”
他笑得快活,“对,我就是这么任性。我要你日日夜夜猜测着我的身份,我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
而且,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变回以前那个自己,他想再多做几天王英。
曹苏看着他,不知心中这份恐惧与兴奋夹杂的感情是什么。
但她反而沉默下来,她垂下眼,淡淡道:“强求无味。”
他闻言,松开了扣住她的手。
他咧嘴,嘲讽道:“曹苏,你真无情。”
明明上一刻可以在他怀里脸红,下一刻,便翻脸冷淡如路人。
她站起,从上到下俯视他,口气极轻极淡:“哀家还轮不到你来批评。哀家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王公子不如先下去吧。”
他扬起脸,答:“好。你对我冷淡,但是我不是你,我还是记挂你。答应我,你是太后,你不能再让别人有机会威胁你的生命。”
上次的刺客事件的发生,有一半是因为她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她想借着被人刺杀探看官员们的态度。就是因为这样的放任,所以让有心者有机可乘。
天知道,那天她命在旦夕的时候,他几乎要窒息。
那个小妾刺向她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当小锦子替她倒下时,他感觉他体内的血在倒流。
等他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出了手,他还不自觉地暴露了象征着他身份的折扇,虽然,他马上收起,但已足以让人发现他到底是谁。
平日,他做事喜欢慎思,绝不做不利己的事,即使是救人,也要先想想怎么救。
但是那时,他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那砍向她的剑光让他疯狂,疯狂到他脑中一片空白。
等他挡下了剑后,他满身的冷汗。
为着她的命,为着他不该有的忧心,他出了一身冷汗。
本以为,他对于她只是有兴趣,但就在那一刻,他发现有些事不一样了。
他发现他的心竟系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王英看着她的脸,心中百转千回。
这样的心思,她可懂?
曹苏望了望他复杂的眼瞳,别开脸。
他笑笑,“无妨,你若是不在乎还有人要杀你,我就再救你。”
曹苏也笑,“哀家身边高手如云,轮不到王公子来操心。”
他的眼眸深暗如海,道:“希望如此。”
接下来,曹苏被政事缠得心力交瘁,便没再逼问王英身份。
行宫日日有人谒见,曹苏一一安排。
她从众人的叙述表情和上呈的文书中,渐渐发现了蹊跷。
总觉得……在满朝为了她被刺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权力,一点一点地在向一个地方集中。
那个地方,藏着什么样的人呢……
她眉头微蹙。
魏子任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这件事,他会怎么做呢?
而她是先发制人好,还是静观其变好?
她将手搁在窗台上,长指轻敲,不经意间,看到院子那边一双深邃的眸子。
即使隔得远,她也知道,那潭深水里,有着她的影子。
她在窗内,与那道视线纠缠。
一丝一丝,明明只是互相对望,竟像是牵了魂,勾了魄。
受不了那双眼里****的挑逗与挑战,她一把关上窗子。
心烦意乱。
哪个环节出了错?她本该安安分分做个千金大小姐,整天扑扑蝶、绣绣花,然后找个达官贵人嫁掉的。但是,因为一个誓言,把她逼到了权力的顶峰。
好,那她也认了。她该好好当个母仪天下的好太后,为着建安的王室守着江山,直到有一天,建安出现一个明君。现在,建安王懦弱无能,她还不能放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又出来一个王英?
她焦躁地咬咬唇。
明明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纨绔子弟——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他非富即贵。他时不时的恣意行为,是他骨子里的风流本性。甚至他轻佻的行为也不是刻意装出——他一定是非常熟稔了。
这样的人,她见过好多,他们有着庞大的家世撑腰,成日聚在一块附庸风雅,出入烟花之地。
但他,她又觉得他有些不同。
哪不同?他那些政见不是一般窝在家里的世家子可以做出的,还有他身上被深深压抑的霸气与狂狷,均说明他不是地位一般的人物。
他一身非凡气质,被束在随意的素衫中,就像是——
龙困浅滩。
想到这里,曹苏倒吸一口凉气。
罢了罢了,管他是谁,怪就怪她自己。她不该去观察他,不该接近他,更不该在那天对他吐露她心中埋藏了十年的秘密。
那天,她在他面前失态,像个疯子一样。
她脸浮上薄红。
她什么都告诉他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禁忌、夜夜啃噬她的梦魇,都告诉他了。
那是她身为曹太后的最大秘密。因为那个誓言,所以她才在这里,所以她才会混入纷乱错杂的权力斗争之中。她根本没有将建安占为己有的意思,很多人不知道这点,她也懒得表明立场。
她一直将她真正的态度隐藏着。
但她让他知道了。让他知道了她其实是厌恶这十年的,让他知道她其实是渴望自由的。自从她的父亲过世之后,那个誓言她一个人死死守着。直到她告诉了他,她知道,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正因为他在她心中不一样的地位,所以她才烦。
更别提她还从未见过他的容貌了!
气闷。
啪。
那边的她关上了窗子。站在院子这头的王英笑了一下,摸摸鼻子走开。
她的性子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他想着,嘴角的笑柔和起来,但也含着淡淡的无奈。
他看她皱着眉,知道她正处于建安权力的核心,她现在处理的事务哪是他看过的那些文书可以比的?
她忙,她也不情愿。
他都知道。可他不能帮她什么忙,只能远远看着她。
只要这么远远看着她就行了。
他的笑容扩大。他竟也会有这般幼稚的心情,竟也觉得远远守护就是一件快乐的事,表现得就像毛头小子一样。
他想呵护这份心情,就像想呵护她一样。
那个固执又聪明的女人啊,什么都那么要强,不愿矮他一分一毫。
可他真想敲破她坚硬的外壳,诱哄出她的柔软,然后一口一口,吞掉她。
吞掉她,把她放在心口的地方,宠着她,呵护她,让她像个小女人一样,依赖自己。
不过,高傲如她,定不会主动放下身段的吧。
说不定,是他先折腰。
他摇着头走进屋里,笑容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封信后,凝住。
他面色如霜,打开信封,抖开里面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夜半,南马坡。”
梨风县郊,南马坡,月黑风高。
好个杀人夜。
王英负手轻笑。
夜半时分,深秋风寒,风势已如刀刃,割在脸颊上生疼。
地上干枯的浅草,被风吹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是这夜里唯一的声音。
王英静静地等待,直到身边突兀地多出了几道人影,将他围住。
他直直瞅着一个身着华袍的男人走了出来,嘴角勾起笑,“他乡遇故人,真是令人高兴。你说是吗,纪景?”
那男人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开场白,继而大笑,“是啊,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王爷。只是王爷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王爷呢。”
王英笑道:“给景添麻烦了,是我的不是。”
严国景纪景,看他态度客气,眼眸闪烁,“那想必王爷很乐意跟我回严国了。”
王英低低笑了几声,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撇撇唇,“好像不是这样啊。”
纪景一愣。
“我是很想回严国。”他笑得有些恶意,“但是不想跟着你。”
纪景脸色变黑,沉着声道:“王爷何必固执?难道你还指望严王放过你?他把刺杀蔺博雅和廉雁寒一事栽赃在你头上时,就摆明要置你于死地了!”
王英还是笑着,但眼里已有寒意。
纪景上前一步,“严王背信弃义,王爷又何须执着于愚忠。”他的表情有丝阴狠,“再说,现在严王要杀你,建安的太后也防范你,以王爷现在的处境,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与我们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英也上前一步,眸光同样狠绝,他冷冷扯唇,“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纪景森冷地哼笑,“王爷现在还有选择吗?即使王爷的武功再高,今夜想从这里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他眯起眼,“若是王爷死命不从,那我也只好忍痛成全王爷了!”
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就只有把它毁掉。
千百年来,人都是这么对待异己的。
王英突然收起冰冷的表情,无所谓地耸耸肩,口气很是慵懒:“我的命早就是别人的了,你想要也要不了。”
纪景怔忡。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插进来:“哼,你还记得你的命已是我的了?”
一身金红色的曹苏从黑夜里走出,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纪景惊讶,“曹苏!”
曹苏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严国的景,但哀家还要尊你一声‘大人’,但你直呼哀家名讳,是不是太失礼了?”
纪景微微局促,道:“是我失礼了,但是不知曹太后深夜移驾到此,不知有何事?”
曹苏皱皱眉,“想不到纪大人如此愚笨,如此明显的事竟会看不出。”她向后挥动了一下手,一队人整齐列队在她身后。她斜眼看着纪景,“哀家自然是来留人的。”
纪景脸色铁青,“这是我们严国的家务事,太后插手,不太合宜吧?”
曹苏笑道:“纪景早已有反叛之心,现在又何必自称什么严国人?再说,这个人的命已是哀家的了,哀家自然不会让外人夺走。”她看向王英,笑得和煦,“你说是吗?严瑛王爷?”
王英——应该是严国小王爷严瑛,但笑不语。
纪景恨恨地问:“王爷,你真的投靠了建安?”他大声喝责,“你真甘愿依附女人,做裙下之臣?”
曹苏脸色阴沉了下来,“纪大人,哀家只是来留人的,若是不想再多生事端,不如快些离开!”
“你!”纪景瞪视曹苏,“今日,我未必带不走人!”
两边人马各上前一步,拔出武器。
铁器的寒光,映着稀疏的星影,冷得异常。
剑拔弩张之际,猛地,刷刷几声,从天而降另一班人马,团团将原来就在的人围住。
玄黑的装扮,衣着右肩处绣以生猛白虎,整齐划一,个个气势凌人,身手不凡。
“骁虎营?”曹苏和纪景同时惊呼。
白虎面,严国王徽。
来人正是严国军队之中精锐中的精锐——骁虎营。
一个人从队伍里跨出,单膝跪下,无视曹苏和纪景,对着严瑛道:“瑛王爷。”
严瑛看着那人,不带任何感情地道:“你还称我王爷?”
那人回答:“回王爷,王上要我带一句话:你永远是骁虎营的主子,也永远是他的弟弟。”
严瑛沉默片刻,突然大笑,笑得豪放,仿若身边无人;笑得南马坡落叶纷飞、树影摇晃;笑得他的黑发挣脱发饰;笑得曹苏一身金红衣袍,翻飞如金翅鸟展翼。
他手腕翻动,转出折扇,往脸面上一挑,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掉落地面。
他一头漆黑乌发披散肩上,长眉飞扬,鼻梁高挺,下颌尖秀,嘴唇红薄,整张脸精致却又邪魅。
曹苏目光深沉。
就是这样了,就是这么一张脸,才配得上那双幽深摄人魂魄的眸子!
他轻摇墨扇,嘴角上扬,笑得妖异。
那墨扇上,画着灼灼夭桃。
“请王爷领我们回国。”那人声色不动,继续道。
他的身后,齐齐跪下一片人,一同道:“请王爷领我们回国。”
夜本是寂静,现在却被这骇人的声响吓醒,不知什么东西从矮小的灌木里飞了出来。
冲上天空。
王英将折扇在掌心一扣,扇面收拢,目光流转,看向纪景,笑意盈盈,“首先,要清理门户。”
那双黑眼看得纪景心惊,他后退一步,气息不稳道:“王爷,严王曾要杀你啊!”
严瑛笑容鬼魅,“王兄要杀我,是我们严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要夺严家的天下,就是逆贼,我自当除了你。”他口气自然,好像就像说着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可纪景已是冷汗淋漓。
“严瑛王爷好像忘了一件事。”久久无言的曹苏,终于开口。
严瑛缓缓将目光转向她。
曹苏寒着脸,沉声道:“这里是建安,王爷要打狗,也要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
纪景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向曹苏那移了移。
严瑛垂眸,“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曹苏立刻怒火上升,“不管?王爷好记性!是谁曾怪我置身事外?况且,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怎么不能管?”
突然,严瑛闪电般出手,如一道白虹,冲向纪景。在纪景的手伸向曹苏脖子之前,他的头,已掉落。
曹苏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严瑛反手挥舞折扇,扇风卷起,本来喷涌而出的血,纷纷扬扬洒下。
点点殷红,缤纷如落英。
血雨中妖艳的面容,残酷得让人心悸。
她无法动弹,脸色苍白。
他轻轻地笑,“我说过,我会救你千百遍。”
他身形微动,将她揽进怀里。俯下头,长长的睫毛如羽毛般的抚在她的面颊上。
他道:“逆贼,格杀勿论。”
她愣愣地被他搂在怀里,身边闪烁着刀光剑影。
她的眼,一片红光。
她知道,那是从人身体里流出的血的颜色,温热的血。她的眼被这疯狂的颜色刺得生疼,只有闭上眼。可闭上眼之后,身边凄厉的嘶喊从耳进入脑海,成了更令人颤抖的魔音。
“骗子,你这个骗子。”她恨恨地说。
今夜,他来赴会,不是为了等纪景,也不是为了等她。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监视他,他也一开始就知道谁也带不走他、谁也留不下他。
他只想去他想去的地方,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而他等的人,是严王!
他并没有否认,只是沙哑地、低柔地说:“苏,跟我走。”他的气息是温暖的水,抚过她的脸庞;他的声音是醉人的酒,让她迷醉。
苏,跟我走……
苏。
她猛地推开他,一甩袖,宽袖如潮如浪,泛着金红的光。
她负着手,漠然看着他,道:“不。”
他踉跄后退。
他痴痴望着她。
他在她心里,分量还是太小啊。
他又笑,一把扯过她背在身后的手,眼里那簇本来燃烧着的火熄灭,只剩一片冷意。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那好,你等我。”他见曹苏要反驳,便冷冷哼了声,“别急着拒绝。你一定会等我的。”突然,他的笑容里多了分愉悦,“曹苏,我了解你。你会一定时时刻刻想着我、念着我,即使你不愿等我,你也一定会等我。”他很是邪气,“我就是要你这样。你越是不甘心,越是想忘了我,就越是会记着我。我要为你种下蛊毒,让你在每个夜里,尝尝蛊毒嗜心的滋味。”说完,他往她的手中塞入一个东西,又道,“日后,若是有所需求,拉此物,一个时辰内定有人接应,虽无法救命,但也是多一条路。”
下一刻,他放开她的手,退后,在三尺远外似笑非笑。
曹苏看着他,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敛眸,脸在月影下若隐若现,口气不浓不淡:“麻烦太后清理这里了。”说完,伸脚将纪景的人头踢到手下手里,便领着他的人离开。
曹苏带来的人一个也不少地站在原地,地上躺着的是无头的纪景和他的手下的尸体。
血流成河。
曹苏站在尸体间,竟怔忡回不了神。
“太、太后。”有人无措地唤她。
她振作精神,闭闭眼。
对,她是太后。
她沉声道:“赶快处理这里,特别是纪景的尸体,不要让人发觉他曾来过这里。另外……”她的口气决然,“今夜之事,谁也不准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