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樾起身,随意地将头发扎起,有几缕漏网的发丝垂在耳边,风吹起,更添他的妖魅。
“能闻得出是什么吗?”落别过眼光,不去看此时的冥樾,而是盯着地上打破的碗发问。
如玉指节捡起一块碎片,凑鼻闻了一下,嘴角泛起笑,带着曼陀罗般的危险,语音低沉地渗人:“忘生劫。”
“是用忘生的血做的吗?”顾名思义,落这样推测着。
冥樾扔掉手中碎片。碎片坠地,又是清脆的声响伴着那声“不”直击落心底。
“忘生劫是用血瞳族人的血制成的,让普通人变成忘生的药。但是所谓“劫”,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渡过的。”
渡过,则成妖,成怪,渡不过,则死。
“那么有多少人渡过了呢?”
“据我所知,只有你一个。”
“只有我一个。”落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古玉半蜷著躺在床上,可爱的小眼睛此刻凹陷了进去,黑色的眼圈有些吓人,唇也咬破了,血腥味在齿间流转。
整个身体好像是不受她控制,不停地颤抖。血液里爆发着强烈的焦躁不安,还有某种兴奋。
“谁,来救救我?”发出的求救声竟然是如此的嘶哑难听,她受不了,小手紧紧地插进头发里,拽住头发,拉扯着,希望能压制这种疼痛感,可是丝毫没有作用。
一个打滚,从床上摔了下来,擦到了床脚,一道细细血流就从额头处,慢慢蜿蜒至下巴,然後一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
“血。”她呢喃了一声,伸出丁香小舌舔着唇,俯身想要去舔。
不,不可以,那样会变成忘生的,不行。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行。
古玉,襄楚回信会前来助你的,所以他应该快回来了,撑着点,等他回来带自己去见宫主就有救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闭上眼睛,抱着自己的身子,心中难捱的欲望排山倒海袭来,咬牙忍着。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难道此劫她渡不过了吗?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阳光刺眼,她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眼,强烈的光线还是从指间流出,照进眼里。
模糊中,一双玉手纤细柔白,抱起她的怀抱,是冰凉凉的,竟些微地抑制了她体内的狂躁。
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长久可怕的让她醒不过来。古玉尖叫着喊着爹爹,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毒蝎”声若寒冰,落淡淡地望着她。
“什么?”瞳孔睁大,古玉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女子,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你们害我?”
她发狂挣扎着起身,即使身子无力,还是伸出手,像是要去掐落的脖子。
一个轻点的动作,古玉就摔回床上。她不甘心地叫道:“是你们,你们太狠毒了?”
狠毒,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落勾起了唇,薄凉一笑,似是自嘲,隐约中有种无奈:“到底是你狠毒,还是我们狠毒?”
“毒蝎,你不是要抓我吗?”落俯身靠近发抖的小人,眼里没有半丝怜悯。对于三番两次害自己的人,她绝对会以牙还牙的。
嘲讽地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古玉好想哭,干涸的眼睛却什么也流不出。
她绝望了,几乎认定自己没有希望了,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召唤。
只是突然觉得喉间一股腥热,馨甜的味道让她的身体轻颤不已。
几乎是自发的牵引,像是受到某种召唤,她不停地吸允着这方甘甜,这甜味从齿间流到心里,安抚着体内的燥热。
“落儿,你在干什么?”恍惚中听到某个愤怒,熟悉的声音。睁开眼,望见了冥樾抱着落,视线移下,发现了落的手上血迹斑斑,伸手摸自己的唇,黏黏的。
放到眼前一看,是血。她彻底醒了,大叫着:“我没死,那么我成忘生了,忘生。不要啊”
她叫着,抓着,白皙的肌肤从褐色变成了红色。她宁愿死掉也不像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
“你够了没有!”冥樾的眼里射出怒火,几乎可以把人活活烧死,修眉横起,仿佛想要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般。继而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落,低声唤着的全是担忧:“落儿。”
冥樾周身散发的杀气冷意让古玉凝住了呼吸,她缩回床脚惊恐地瞪着他。
“落儿。”他才离开一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真该把她带在自己身边的。他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白色的绷带每绕一下,心中便一阵钝痛,这种痛连着他的呼吸也变得凝滞。
迷糊中似乎有人在着急的唤着自己的名字,一声声真情实意,好像很久以前也是这个人这样急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落睁开了眼睛,迷糊的目光正对上那双深得不见低的幽潭,像是下了一场雨,幽潭边上开满了花,一念间,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地抱着。
冥樾欣喜地喊着:“落儿,你醒了!”
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光扫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古玉,轻纱隔帐,香炉袅袅,一切都是陌生的熟悉。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回到了脑子里,迷雾散去,朝阳四霁,落突然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冥樾见她不说话,怕她不适,低声问道:“落儿,还是不舒服吗?”
落没有回答,只是蹙起眉,冷眼盯着古玉,同时在冥樾怀里动着身子,寻找到最舒服的位子后,安静地靠着。血气不足的脸蛋紧紧贴着冥樾的胸膛,嘴角露出了一丝舒服的笑意,冥樾终于松了口气,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宠溺地笑着。
“果然没有变成忘生,也没有死。”落不冷不热地冒出了一句话。
窝在墙角的古玉听到这句话,眼里是深深的惊讶和怀疑:“你,说什么?”一连串的变故已经让她无从思考,她承认自己心狠手辣,可是说到底她也是被逼的,也只是一个孩子。
落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有气无力地挪着受伤的手碰触冥樾的手,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咪盯着冥樾。
冥樾默契地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暖着她凉透了的手,轻问道:“这样可好?”
感受着那种暖意,落笑了:“恩。好了一大半了。”
“回答我,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古玉跪在床上,双手抱着身子,急切地问道。
落晃了晃头,半眯的眼睛放大:“你这是问人的态度吗?”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也往冥樾的手里挪着。
古玉的脸色发白,重重地磕着头,额头碰在木床上,木床发出沉闷的呻吟声,“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我,帮帮我。”
望着这个年纪不过八九的小女孩,落有一刻的愣神,掩藏的记忆被悄悄打开。良久,她才说道:“你只需知道你不是忘生,也不会死就够了。”她不能心软,但也不想太狠。
眼神上扬示意冥樾,一根银针飞出,古玉应声倒在床上。
落推开冥樾的怀抱,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绳子系好古玉的手脚:“冥樾,你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