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经纬将有点发呆的高至善拉到石盘前,高至善揉了揉眼睛,对高经纬道:“大哥,这太让人吃惊了,简直像在做梦。”高经纬道:“恐怕还有比这更让你吃惊的呢!”说着就去转右边的石盘。有了刚才的经验,他径直选择了向右旋转,随着石盘的缓慢移动,房间里逐渐亮了起来。高至善又忍不住喊叫起来:“太有趣了,这个屋顶居然也是活的。”高经纬将石盘上的箭头旋到右边水平处停了下来,上面的屋顶仿佛不翼而飞,整个房间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几天来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兄弟俩,此时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一阵目眩神迷,不由跌坐下去。高至善在跌坐下去的瞬间,右手不由自主地在石椅的左扶手上剐了一下,只见石桌右边的石壁上,忽然现出两扇石门,由中间向两边缓缓滑去。一股浓烈的油脂气息立刻扑面而来,让兄弟俩感到一阵窒息。高经纬爬起来,也顾不得去看新出现的石门,就去将另一头房门打开。渐渐的房间里的油脂气味消散了,变淡了,兄弟俩这才敢去观察新现身的石门。
原来两扇石门后是一个壁橱,壁橱高、宽均约六尺,深约二尺,壁橱共分三层,每层都整齐地摆放着一只只铁箱,中间层的铁箱稍大些,每个铁箱的表面都覆盖着有些发黑的黄色油脂。兄弟俩从每层上各取一只铁箱下来,铁箱没有锁,但关得很紧很严实。打开铁箱,每只铁箱里的物品上都涂满了黄油,上下两层的铁箱里都装满了铁质的弩箭,而中间层的铁箱里装的却是铁质的弩。弩和弩箭上没生一点锈,擦去外表的油脂,里面都闪着幽蓝的光。兄弟俩取出两张弩和十支箭,顺手把它们放在桌子上,然后将铁箱关好,放回原处,又到石椅左扶手的侧面找到壁橱开关,将其关上。
高经纬举目望向天空,对高至善道:“趁天色还早,我们莫若把剩下的地方都走上一遍,至于这里,以后再来琢磨也不迟。”
高至善拿起圆筒,拉着高经纬往外就走。
门外也是一级级的石阶,只是这里的石阶不都是向下,而是高低起伏,有时还要向上走几级后,才转而向下。
正走着,高至善又有了新发现,他把手里的圆筒递给高经纬道:“大哥,你把它举起来朝里看。”高经纬朝里一看,对面的景物一下子变得老远。高至善又对高经纬道:“大哥,再倒过来看看。”高经纬再一看,远处的物体又变得很近,好奇怪的东西!他想拔开一端的盖,瞧个究竟,没想到一下子将圆筒拉出好长,他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东西是由多节粗细各异的圆筒套在一起组成的。他顺势举起圆筒往里看了看,啊!不得了,对面的石壁变得近在咫尺,好像触手可及。他又试着改变了一下长短,对面的石壁变得更为清晰,就连正在石壁上爬行的一只黑蚂蚁的腿脚和触须都分辨得清清楚楚。高经纬把它交给高至善道:“这倒很像是传说中的千里眼。保管好,对我们今后的行动肯定会有帮助。”
前面没有了石阶,地势变得平坦且开阔。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大概六尺高、三尺宽的石门,数了数共有十二个。
前七个石门旁都开有窗户,推开第一扇石门,里边是一间长约两丈、宽约一丈、高约八尺的房间。房间里放置着四张石床,每张石床旁都有一个不大的石桌和石椅,窗户是木质,早已朽烂不堪。这七个石门里的房间基本雷同,看样子都是卧室。
第八个石门里的房间有四丈多长、两丈多宽,从石桌、石椅的密集程度看,应是一个饭堂。
第九个石门里的房间长约三丈,宽仍为两丈多,房门对面的墙上有一半人高的石槽,两端与左右石壁相连。石槽宽约两尺、深约一尺,中间有两道四寸余厚的石壁将其隔成长短各异的三段。右段石槽最短,约两尺见方,底面是个比寻常水桶直径稍大的圆石板,石板正中有个石把手,揭开石板,下面是口筒状的深井,井水清冽,井水面几与水槽底平齐。高经纬从一旁的金属架上取下一只铜水桶,由井里打上一桶水,顷刻间水面就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中段石槽长约一丈,高经纬认为是贮水用的,只是上面缺少盖板。剩下一段为左边石槽,中间有个拳头大小、垂直向下的深孔。高经纬心道:“这石槽刚好可用来淘米、洗菜和刷碗。”房间的左侧贴墙立着一个一人高的金属架,金属架共分四层,除了那只铜水桶,上面还摆着好多青铜的锅碗瓢盆,只是都已锈迹斑斑。房间的右侧则分布着多个炉灶和石案,不言而喻,这里应是一间厨房。
第十和第十一两个房间可能是粮食或食品库房。
第十二个房间是工具库房无疑,里面堆满了铁质的锤、斧、镐、锨等多种工具,虽然上面见不到丝毫油脂的痕迹,但所有的工具都黑乎乎的,没有一点锈斑。在众多的工具中,高经纬一眼看到墙角有柄金色短斧,周围还散落着不少金色钉子。他捡起短斧,感到入手沉甸甸的,心想该不会是黄金打造的吧?又想如果不是黄金就应该是青铜,然而若说是青铜又不像,因为既然上面没有油迹,那么至少应该看到点绿色铜锈,实际是非但看不到,而且入眼处均是灿然生辉,所以他断定此物必为黄金打造。想到这里,他对高至善言道:“兄弟,这柄短斧和这些钉子都是黄金做的,我们都带回去。”高至善打心眼儿里高兴道:“今天又是稀奇事,又是宝物,我都快乐晕了。”高经纬也跟着道:“这山洞真是宝地,新鲜事层出不穷,让人大开眼界。”钉子很快被捡拾一空,两人拍着鼓鼓囊囊的口袋,相视一笑道:“我们发财啦。”
稍后,高经纬道:“还有一件怪事。”他攥着一把大号铁锤手柄,接着道:“这铁锤是铁的不假,但也不至于重到让我们拿不动,适才我连续拿了三次,居然纹丝不动,不信,你来试试看。”高至善将信将疑地走到铁锤前,双手攥住手柄奋力向上拔,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让铁锤移动分毫。直到高经纬加入进来,两人一起使劲,铁锤才微微地动了动。高至善道:“这铁锤下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卡着,或者跟什么东西锈在了一块?”高经纬摇了摇头道:“我检查过了,都没有。更奇怪的是这儿所有的铁质工具,哪怕是一件最小号的手锤,你要想拿起来,都得费上九牛二虎的力气。”他指着脚下一柄小号手锤道:“你再来拿拿这个。”高至善满以为这下还不容易,可直等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才勉强将它拿起来。他不解地问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经纬拍了拍高至善的肩膀道:“这初看起来是一件事,其实是两件事。其一,这些工具为什么会这么重?重得异乎寻常令人难以置信,普通的铁是不会这样的,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不是一般的铁,而是一种到目前为止我们尚不了解的金属;其二,这么重的工具什么人才能使得动?岂不是要天生神力?那么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神力又来自何处?我想只要有耐心,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高经纬手持金斧,高至善拿着千里眼,来到一个天然的山洞前。这个山洞比人高不了多少,洞口形状像一个不规则的圆。两个人向洞里走去,洞内也并不宽敞,很像一个狭长的通道在向前延伸,离洞口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已伸手不见五指。高经纬提议,过会儿拿了油灯再来,现在原路返回,于是两人摸索着走出洞外。
前边不远处的石壁上又出现两个相邻的一人高的石门,用力推开第一扇石门,一阵热浪夹杂着蒸气向他们袭来,险些让他俩站不稳脚。等到蒸气消散了,空气也不再灼人,两人方进到里面。
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面积相当于前边所见卧室面积的四倍左右,顶壁高度参差不齐,最高处约有一丈。中间是一个极不规则的天然水池,面积大概占全部洞穴的四分之三。洞穴左边的岩壁上凿有一个直径约八寸的圆孔,一道石槽从中间通过,将水池中的水引向隔壁。水池中间有一泉眼,泉水不停涌出,因洞穴地面略向后倾,所以水池中溢出的水不断流向洞穴后面的沟渠之中。
高经纬将手慢慢伸向水里,手感到一阵灼痛,他本能地将手缩回,对高至善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泉。”高至善道:“有用吗?”高经纬道:“用途大了,据书上记载,常在温泉中沐浴,可以治疗疾病,增强体质,延年益寿。”高至善联想到高经纬的咳嗽,道:“大哥的病是否也能治?”高经纬道:“可以试一试,即使治不好,至少还可以御寒祛湿,等有时间不妨我们都来沐浴一番。”高至善又道:“水这么烫,人怎么下得去呢?”高经纬道:“我们还是到隔壁看过再说。”
隔壁房间完全是人工开凿的,大小高矮与前面的卧室基本相似。房间里贴右墙建有一矩形水池,水池长约一丈五尺,宽约八尺,深约四尺。水池下,沿四壁建有一圈长凳,凳宽约一尺,处于水池侧壁一半高的位置。水池面与地表齐平,右墙上一道水槽通向水池,墙上一道石闸现已落下,将水槽隔开。水池底面向右下角倾斜,并凿有一圆孔,孔中不时有蒸气冒出,还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孔外还有一个圆形的上面凿有圆环的石塞搁置在一旁,将其插入孔中竟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高经纬将石闸提起,泉水带着热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水池之中。高至善拍手道:“这下我们可以洗澡了。”高经纬道:“现在还不行,必须等水放凉了。”接着又道:“我们该回秘室了,这里就先这样,不必管它。”
两个人走出浴室,前边就是秘室的入口,不知不觉间,他俩已沿着石壁绕山洞走了一圈。
秘室里比他俩出去时亮了好多,燃烧着的油灯已失去了作用。两人将金斧、千里眼和钉子全都放在了供案上。参拜过方丈的遗体,两人带着油灯,重又回到那个狭长的山洞之中。
山洞很像地道,就是没有地道那般平直,而是弯弯曲曲,忽上忽下,叫人捉摸不透。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在这里山洞被分成左右两个方向,两人商量后,决定先走左边的山洞。
走出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山洞已到了尽头,岩壁上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穴。高经纬用灯照了照,里边浅浅的,只能容下一个人。他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对高至善说道:“让方丈大师在这里安息,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高至善点头赞同道:“好主意。”高经纬接着道:“既然如此,我们说干就干,抓紧时间,赶在天黑之前将大师安顿好。”
于是两人一路小跑返回秘室,看着方丈的遗体,两人又陷入了为难之中。方丈大师圆寂时,盘腿而坐,双目低垂,双手合十,一副庄严肃穆的有道高僧形象,如果因搬运不当,比如,采用简单的抱、背等方式,导致大师形象受损,那会让他俩抱憾终生。高经纬盯着木架上的劈柴想,若是再长些能做个担架就好了。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木架上的搁板,不禁眼前一亮,用搁板抬岂不是一个好办法?两人当即挪开劈柴取下搁板,比量了一下,一块宽度不够,用两块拼在一起恰好合适。高经纬选出四段劈柴,拿来金钉金斧,将劈柴均匀地钉在两块搁板之间,又将方丈遗体放置其上,再将油灯香炉摆在方丈身前。
忽然有个问题让高经纬感到困惑,他思忖道:书上讲,纯金质软而重,钉子若果真为黄金所制,怎会有这般尖利,一定是别的金属,或者是黄金的合金。
高至善在先,高经纬在后,二人抬起搁板小心翼翼地走出秘室。一路上走走停停,费了约一顿饭的工夫,才将方丈的遗体运到洞穴处安置好。他们在香炉里燃起线香,然后长跪在洞穴前。透过袅袅升起的香烟,透过飘忽不定的灯光,凝视着方丈那慈祥而又略显憔悴的面容,二人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们想着两天前寺里还是晨钟暮鼓,诵经声、木鱼声交相呼应,一派祥和升平的景象,而今随着方丈他们的遽然离去,这些都已成为往事,不复存在,而这一切都是万恶的敌人一手造成的。每每想到这些,兄弟俩就怒火中烧,愤恨不已,他们在心中暗暗发誓道:只要今生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与敌人周旋到底,为方丈大师他们讨回公道。
再次返回秘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向晚。二人将带回的搁板拆开放回原处,又将木架恢复成原状,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已有一天多水米未进了。二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你倒水,我刷锅,你生火,我淘米,不多时,一锅香喷喷的小米饭已焖熟。二人又取来咸菜,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稍事休息,高经纬说道:“我们应将洞顶和屋顶关好,如若不然,虽不至于被敌人发现,但或许会有鸟兽乘机钻进来。兄弟你还累吗?”高至善蹦起来道:“我一点也不累,大哥要是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二人没有耽搁当即动身,高至善还不忘将宝剑系在腰间。
高经纬举着油灯,高至善紧随其后,两人重复着上午的路线。
前边就是暗河了,正当他们轻松地迈着脚步时,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顿时把二人吓了一跳,原来有什么东西掉进暗河里了。二人立刻提高了警惕,高经纬举高了油灯,高至善也用右手紧紧地攥住了剑柄。眼看就要到水潭了,黑暗里好像有个东西正朝他们爬过来,兄弟俩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高经纬忙将油灯向前平伸出去,一个二尺多长、黄色的、长着四条腿的、有些像鱼似的动物呈现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刚想走近些看个仔细,那个动物仿佛受到了惊吓,有点笨拙地一转身,跳进了暗河里,激起一阵水花,随即就是几声类似老人的咳嗽声。高经纬脱口道:“难道是耄耋鱼?”高至善道:“什么耄耋鱼?”高经纬道:“据古书上记载,有种耄耋鱼,乃旷古难逢之物,民间也称之为老人鱼,外观与娃娃鱼十分相像,只是颌下长须,皮肤上多有褶皱,性情暴躁,喜攻击人,能发出酷似老人的咳嗽声,传说是娃娃鱼的变种,通常都是黑色的,像这种黄色的倒是闻所未闻。”联想起上午高至善在水潭边指给自己看的东西,他又对高至善道:“你上午在水潭里看到的可能就是这种动物。”高至善道:“老人鱼我也听人说起过,但从未有人亲眼得见,想不到有机缘在这里碰上。”
踏进圆屋顶的房间,这里与中午相比简直判若两个世界,那时太阳高照,室内温暖如春,而现在孤灯如豆,寒风裹挟着山顶的积雪不时向他们袭来,使他们如坠冰窟。高经纬忍不住一阵咳嗽,高至善马上蹿向石盘将其转动起来,屋顶和洞顶相继合上,高经纬的咳嗽也逐渐平息下来。没有了寒风的侵扰,灯光须臾间亮了不少,灯光下,他们看见箭和弩还静静地躺在石桌上。高经纬拉开左边的抽屉,将里边的两本册簿揣入怀里,又将石桌上所剩的十支弩箭夹在腋下。而在此之前,高至善早已将石桌上的两张弩提在手中。
二人走出房门,准备沿原路返回秘室。高至善只顾端详手里的弩,脚下不留神踩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多亏他反应快,忙侧身倚在了岩壁上。高经纬赶紧跟了过来,看到高至善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就在他用灯照向高至善的头部时,发现他身后的岩壁上有一处明显凸起,上边还刻有十字。高经纬用手按向十字,岩壁上登时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一股凉气逼了进来。他试探着把头伸了出去,只见洞口开在峭壁之上,上边不远处就是山顶,下边则是刀削般的陡峭山壁,其险峻程度用李白的诗“猿猱欲渡愁攀缘”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稍远处,寺院的整个轮廓尽收眼底。高经纬转过头来对高至善道:“这是个绝佳的瞭望孔,你来看看。”高至善看过后道:“这下好了,不用走出秘室,就能看到敌人。”高经纬又按了一下十字将洞口关闭,说道:“我们绕山洞走上一圈,看还能不能找到像这样的洞口。”
经过认真查找,他们总共找到二十四个一模一样的瞭望孔,全都分布在石阶平台的上方。两人不厌其烦地逐个进行了开合试验,结果表明所有瞭望孔上的机关都完好无损,这让兄弟俩喜出望外。高经纬道:“通过这些瞭望孔,我们就能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居高临下地观察敌人。该死的敌人万万想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我们要在敌人不知不觉中,送他们进十八层地狱。”
两人回到秘室之中,放下手里的东西,估计时间已来到下半夜。高经纬对高至善道:“你该睡觉了,我还有两件事需要去做。”随后他就去了浴室。高至善说了句:“我哪里睡得着?”也跟了出来。高经纬见水池里的水已注满,就把墙上的石闸放下,将下面的水槽隔断,又试了试水温,对高至善言道:“明天我们就能好好洗个澡了。”
接着高经纬又回到秘室的门后,经过观察很快找到一个十字凿痕,按了按,石门开启自如,果然是石门的开关。两人又走进秘室中,高经纬思考了片刻,径直将手按向龙口的舌根处,龙头固定住了,石门也同时关上,再单击龙的右眼,泉水流了出来,秘室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他们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身体刚一接触到炕上,还未等躺好,已是困意难挡,二人顿时进入沉沉梦乡之中。
从睡梦里醒来,高至善见高经纬已摆好了饭菜,连忙问道:“大哥,你起来得好早,现在什么时间了?”高经纬放下手里的弩,回道:“我起来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大概是下午。”
两人吃过了饭,高经纬拿起一张弩,对高至善说道:“这弩做得十分精巧,我琢磨半天才搞清楚它的用法。下边的暗匣是用来装弩箭的,可以顺着弩身两侧的滑道水平向前推,推开后一次最多能放十支弩箭,然后推回来,上边的弩弦用力一拽就卡在了后面的板牙上,板牙带动暗匣里的机栝,随即就有一支弩箭被弹出,挂在弩弦上,这时只要轻轻地勾动下边的钩手,板牙就会倒下,弩弦向前弹去,一支弩箭激射而出。每重复一次上面的动作,就有一支弩箭射出,直至暗匣里的弩箭全部射光,再重新装填。上边这个与弩身平行放置的是一个小千里眼,里面也有一个十字,我猜是用来瞄准的。”
高至善不等高经纬讲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另一张弩,在手里摆弄起来。可不管他怎样用劲,就是无法将弩弦拉开,气得他一把将弩摔在了炕上。高经纬小心地将弩捡起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损坏,这才试着用力拽了拽弩弦,也没拽动。他将两张弩放在一起认真比对,发现问题出在弩弦和弩弓上,拉不动的弩弦竟比拉得动的弩弦粗了三倍多,而且弩弓也粗大了不少。高经纬把这些指给高至善看,并耐心地对他说道:“这是两类不同的弩,后一种弩吃劲大,射程远,大概就是书上所说的硬弩,是给那些力量大的人预备的。我们现在力气都还小,尚不具备使用它的条件,不过别着急,等咱们再长大点,武功再好点,说不定就能用上它了。”高至善羞愧地低下了头,说道:“大哥,我错了,遇事不冷静,没怎么着就乱发脾气。”高经纬一拍高至善的肩膀道:“这有啥?谁还没有个想不开的时候?”说着他启动了机关,打开了秘室的大门,又让高至善拿上千里眼,带上宝剑,自己则取来那张略重的弩,拉起高至善走出了秘室,顺手又关上了大门。
高至善问道:“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高经纬道:“去圆屋顶的房间。”走了一会儿,高至善见高经纬一直沉默不语,就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高经纬道:“我在考虑该给一些地方取个名字,这样叫起来方便些。比如,这个大山洞就像一个堡垒,又隐秘,又坚固,还能打开洞顶,宛如拨去头上乌云,我想叫它‘拨云堡’;上面的圆顶房间,一经打开就可见到天日,我想叫它‘见日厅’。别的地方我还在想,你看怎样?”高至善道:“大哥不愧是读书人,取的名字既文雅,又有意义,就这样叫,我举双手赞成。”
两人走到石阶的一个平台处,高经纬想到了瞭望孔,不知白天看下去,又是怎样一番情景?于是他动手打开一个,只见外面阳光明亮,晴空万里。朝下望去,寺院的山门紧闭,门外有两个僧人打扮的敌人,手执木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门内有四个身穿官兵服装的敌人埋伏在门后,手中的钢刀在阳光的照耀下,时不时反射出夺目的寒光。正殿和偏殿里,不时有假僧人进进出出,有的径直走向了后院。
高经纬举起了手里的弩,试着瞄向敌人,通过弩身上的千里眼,敌人被拉得很近,只是有些模糊。几经钻研,他发现千里眼离他近的一端可以旋转,经过旋转,千里眼中的敌人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从瞭望孔里将弩箭射向敌人,岂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眼盯着瞭望孔,将其慢慢合上,一个大胆的复仇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已悄然形成。
在见日厅里,兄弟俩先打开屋顶,而后将壁橱中间一层的铁箱全部打开,彻底清理了一遍。算上已取出的两张弩,共清理出普通弩十张,硬弩二十张。他们将带来的硬弩放回,又从中拿出一张普通弩,其余的分类装箱,还在铁箱上做了记号,并放归原处。他们又从下层铁箱中取出十支弩箭,然后将壁橱恢复原状。高经纬再把十支弩箭全都装进弩里,依旧提弩在手。不经意间,他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走出了他的视线,但留下了它快要落山时所发出的血红色的光。高经纬合上了屋顶,同高至善离开了见日厅。
路过卧室等房间时,高经纬道:“这里的房间比较集中,很像僧人起居的场所,我看就叫它‘龙泉别院’好了。”高至善也道:“大哥所言极是,别看敌人占领了我们的寺院,但我们还有别院,还有这城池般坚固的拨云堡,敌人的阴谋永远都休想得逞。”说完,兄弟俩忍不住仰天长啸。
浴室里的水经过数个时辰的冷却,水温已逐渐降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发烫,但足以让人承受得了了。兄弟俩商量后,决定在返回秘室前痛痛快快地泡个澡。浴室里的光线十分微弱,两人几乎是摸黑进入水池的。在这之前两人都曾无数次地洗过热水澡,但那感觉与在温泉里的却大相径庭。普通的热水只是单纯地让你感到发烫,而温泉的水在让你发烫的同时,却好像用无数细如牛毛的钢针一点点,一丝丝,绵绵不绝地刺入你周身的每个毛孔,把里边的寒冷、疲倦和不快都涤荡得干干净净。高经纬通过浸泡温泉更是受益匪浅,胸口不再憋闷,嗓子不再发痒,喘气也平静了许多,困扰他多年的气喘咳嗽,似乎在这片刻间被根除。他终于找到了治疗自身疾病的好办法,于是暗下决心,每天都来坚持泡澡,直至彻底赶走病魔。
高至善不甘寂寞,大声向高经纬发问道:“大哥,你注意到没有?别处都长满了青苔,走在上面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上一跤,而这里却一点都不长,岂非怪事?”高经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想这里通着隔壁的温泉,每天蒸气腾腾,热浪滚滚,温度低得了吗?这么高的温度青苔还长得出来?”高至善有些难为情地道:“这样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就想不到呢?”高经纬安慰他道:“你现在还小,生活阅历也不多,只要你平时对周边的事,多留心,多观察,多思考,多积累,再多读些书,将来就什么事情也难不倒你了。”
油灯被移到了炕桌上,兄弟俩刚吃过晚饭,就在昏黄的灯光下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高至善拿着一张弩,弩里的箭已全被取出,他一会儿开弓,一会儿瞄准,一会儿扳钩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高经纬则从怀中掏出那两本册簿翻阅起来。他先打开那本发霉的册簿,从前到后逐页地浏览了一遍,里面竟没有一个汉字,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神秘符号,工整流畅、排列有序地记满了整本册簿。他又翻开另一本较新的册簿,方丈大师那熟悉而又苍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高经纬从头至尾一口气连读了两遍,而后陷入了沉思。
高至善问道:“大哥,那是什么?”高经纬答道:“方丈大师的遗嘱。”高至善追问道:“里面都写了些啥?”高经纬道:“原文晦涩难懂,不如由我用通俗的语言翻译过来读给你。上面写道:当你看到这份留言时,本寺一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或者已遭到灭顶之灾,而你将成为老衲的嘱托人,肩负起保卫或再建寺院的重任,你也会由此获得必要的帮助和指点。
在这之前,老衲首先将山洞的来历交代于你。本寺是由青灯祖师一手创建的,而青灯祖师并非汉人,乃是地道的欧罗巴人。他幼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卷手抄的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东土也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他收集到了许多佛家经典,从此潜心研究,一心向佛。数年间他曾到过印度的那烂陀寺——玄奘曾经一度求法、讲学的地方,也曾游历过尼泊尔,暹罗,缅甸,与各国成名的法师有过密切的接触和切磋,佛学理论日臻成熟,遂成一代高僧。在他孪生兄弟的全力支持下,经过三年的筹备,兄弟俩带了二十多个随从乘船扬帆远航,从海路驶向中国,去完成他东土弘扬佛法的夙愿。不幸的是,船在驶抵中国南海时,遭遇了连续三昼夜狂风暴雨的袭击,导致船偏离了航向,被冲到了渤海湾,在辽河入海口附近一暗礁密布的地方触礁搁浅。在当地人的帮助下,青灯祖师一行在千山深处一个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一口泉眼,于是就倚山傍泉建起了这座闻名遐迩的龙泉寺。在建寺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山洞,寺院建好后,祖师的胞弟就带领二十多个随从住进山洞,并把船上的东西悉数搬了进去。
千山地处关外苦寒之地,历来文化落后,民风剽悍,好多不安分之徒动辄便扯旗造反,啸聚山林,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事比比皆是。官府也奈何不得他们,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有的甚至和他们勾结起来,共同残害百姓。百姓们深受其害,痛苦不堪,只好忍耐。千山更是强盗山贼经常出没的地方,为了不让土匪洗劫和骚扰寺院,祖师的胞弟决定把山洞建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暗堡,随时给敢于进犯之敌以毁灭性的打击。
祖师的胞弟是一个博学的长者,在天文、航海、建筑、机械、探矿、冶炼和铸造等诸多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尤其擅长各类机关秘道的设计和建造。他的那些随从既是他的同伴,又是他的助手,在他的指挥下,工程在缓慢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种神奇的动物,并利用了它,他们的身体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每个人都变得力大无穷起来。接着祖师的胞弟又在千山某个不为人知处,发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神秘巨石,用它冶炼出一种金属,从而打造了好多工具。如此一来,工程进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很快山洞里的工程就进入了尾声。
就在此时一伙强盗闯进了寺院,不由分说便要行凶抢劫。祖师胞弟闻讯率领他的同伴,凭借暗道机关及时赶到,将敌人一举歼灭。此后,由于有祖师胞弟这支护寺队伍的存在,又先后消灭了几股来犯的土匪,致使龙泉寺威名大振,远近土匪闻风丧胆,祖师胞弟所率领的护寺队伍也获得了龙泉神兵的美誉。在以后的数百年间,土匪再也不敢来打龙泉寺的主意,寺院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但为了预防万一,自青灯祖师起,就一代代将山洞的秘密传下来,传给下一代方丈,再由下一代方丈亲笔写好遗嘱,替换下上一代方丈的遗嘱,以备不时之需,今传至老衲已十二代矣。山洞看似简单,其实机关密布,老衲亦不能尽晓,现仅就老衲所知,告之一二。石椅左扶手外侧有一开关,按之,石壁上将出现一壁橱,内藏连弩及弩箭若干,即使不会武功者,亦可用之杀敌;山洞四周岩壁上,凡刻有十字标记之处皆藏有一能开合之洞口,既可用来观敌,又可用来放箭;再者,水潭里有一种特异之老人鱼,食之可使人力气与体能均达到异乎寻常之境界。老衲以为出家人应学会变通,切不要拘泥于形式。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只要做到心中有佛,时刻以天下众生为念,即使需要自己付出破戒的代价,但能换来寺院的安宁与重生,那也十分值得。愿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高至善虽是俗家弟子,但从小在寺院里长大,耳濡目染都是佛家的经典伦理,不杀生已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是以扑闪着两只大眼睛道:“想不到老人鱼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大哥,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要去伤害它,好不好?”高经纬道:“好,我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