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汪馨喝干最后一杯酒,润了她讲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嗓子的时候,山东都已经打上呼噜了。小棠很兴奋的和汪馨交换了电话号码,说以后没事还会常来听她的故事。青海将林松他们送出酒吧的门,特别叮嘱林松将小棠送回去。说完青海特不自然的咧着嘴笑,这个笑容,特别像大一时他第一次失恋扶着墙的表情。
那天的星空特别的璀璨,小棠笑眯眯的指着天空让林松看,说:“今晚星星好亮呀。”林松抬头望去,天跟人细心擦过似的,一颗一颗的闪耀着夺目。小棠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跟林松说这是她小时候学的第一首歌,到现在还特别喜欢。山西插嘴说你真幸福,林松除了《18摸》什么都记不住。小棠歪着头问林松《18摸》是什么呀,林松解释说18摸是天上的一个星座,跟射手座,天平座什么的是一样的。然后指了指山西说,他就是18摸座的,这个星座是十二星座之外的一个,全世界只有几个人才是这个星座的。小棠听后就缠着林松让林松从天空中指给她看是哪一颗星星,林松随手胡乱的点了几颗,小棠还不依不饶的让林松慢点,她对这个挺有兴趣的。
山西觉的小棠的无知反而很可爱,笑着跟林松说:“这他妈才像妞,青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那哪是妞啊,头发还没青海长呢。”
林松说:“你一晚上光注意这些细节了吧。”
山西摇摇头说:“不对,总之就是觉得他俩不靠谱。”
山西说完这句话,青海在洗手间里跟林松说的几个字就慢慢的开始从脑海里回响,青海的声音不大,现在回想起来确实震耳欲聋的。小棠从包里又拿出几块泡泡糖递给林松他们,山西赶忙摆手说:“姑奶奶得了吧,你都塞给我一个晚上了,现在我腮帮子还疼呢。”
于是小棠又从包里拿出几块大白兔奶糖,递给林松,让林松给山东和山西。
林松说:“这个好,山西正想吃奶呢,你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
山东因为之前睡着了刚醒,这会儿还迷糊呢,结果糖的时候他放到眼睛下面瞅了瞅。嘴里嘀咕着说:“大白糖奶兔。”
一句话让林松他们仨都笑喷了,小棠说:“什么呀你念错了。”
然后山东又密封着眼睛说:“哦,不对,是大奶兔白糖。”
山东这两句话让林松他们整整笑了一路,进了校门之后山西就拉着山东先回去了。说:“青海特地嘱咐过,这林荫小道单身男女送别在楼下激吻的好事就便宜你了。”
林松说:“要不咱俩换换?”
山西赶忙摇头说:“得了,就算这妞不喊耍流氓,青海回头也得杀了我。”
送小棠回去的路上林松他们谁也没开口,除了脚步声和小棠吹的泡泡破的声音,周围特别安静。林松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迈着,连抬头的冲动都没有。心里一直在想应该跟小棠说点什么,哪怕是说点应该说给青海而青海死活不听的话。
时间已经是初夏了,夜晚的气温却还是偏低的。那件文化衫不厚,一阵风过来能吹透了。于是林松终于张开嘴说了第一句话。
林松问:“小棠冷么?”
小棠摇摇头,然后突然问:“你是不是特不喜欢我?”
林松说:“没啊,你挺招人喜欢的。”
小棠撅着嘴说:“我问你正经的呢。”
林松说:“我对你的喜欢是广义的,就跟我喜欢绿色,我喜欢打游戏,喜欢看电影是一样的。”
小棠说:“那狭义的呢?”
林松说:“狭义的就不好说了,就像看电影,有科幻片,战争片,这都算电影,可能我只喜欢科幻片,但我也算喜欢电影。这样说你懂么?”
小棠说:“用你的话的意思就是,电影就泛指女人,而科幻片就是女人里面的一种对么?”
林松点点头说:“对。”
小棠半晌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林松。神情落寞的抿着嘴。
林松说:“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能喜欢青海?”
小棠点了一下头说:“青海对于我就像你说的科幻片,可能是部好电影,可是我就是看不进去。”
林松说:“有的电影一开始是没什么意思,听片名也挺俗的,但是那都是你自己分析的错误判断,只要用心看,就会觉得其实拍的挺棒的。”
小棠又开始不说话,直到女寝楼下的时候。小棠才招招手,说:“林松你知道吗,那天我在超市丢了钱包我就回去找了,我看见你捡到了。我之前也是犹豫不定的,可是那天起我觉得我们真的特有缘分,我还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所以一夜没睡的大早上去网吧门口等你的。我有了你的电话之后窃喜了一晚上。”
说完小棠就转身跑进了女寝,留林松呆呆的立在门外面。回去的路上林松抬头看着星星,心里默念说:“老天爷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喝大了?”念完天空竟然掉起了雨点,一滴正好落在了林松的嘴角上。
次日阳光明媚,山西说:“这么难得的假期必须得出去转转。”
林松说:“对你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算假期?”
山西说:“这不一样,这要是正八景的放假不出去玩,那就太对不起之前变着法逃课出去玩的日子了。”
于是山西给青海打电话,青海居然关机了。山西就拨通了汪馨的电话号码。
汪馨特别慵懒的喂了一声,显然还在睡觉呢。
山西:“我是山西。”
汪馨:“你是谁?”
山西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山西啊。”
汪馨:“你找谁啊?”
山西:“我就找你啊,我是山西,昨晚上还见面来着。”
汪馨:“你丫打错了吧,我认识你吗?”
山西:“我找青海,青海你总该认识了吧?”
汪馨:“认识啊,可是你是谁啊?”
此后山西和汪馨在对于山西是谁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半天,最后以山西的崩溃告终。
对着电话大喊:“我是昨晚上那个胖子!!我是那个胖子!!”
汪馨这才如梦方醒道:“我靠,是你啊,你早说嘛。”
林松清晰的记得山西挂下电话之后的样子,脸色跟韭菜花似的。气急败坏的说:“丫是不是故意的。”
林松说:“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在她的印象中,胖子这个形象要比你的名字深刻的多了。”
山东拍拍山西的肩膀说:“这样挺好,容易被人记住。”
山西用手捶着储物柜说:“头一次被一娘们这么挤兑,要是不看在青海的份上老子就扒光了她吊到主教学楼上面,然后雇一票民工在底下围着篝火堆跳舞。”
林松说:“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减肥呢。”
山西特无奈的摆摆手说:“你不懂,要是好减跟杨双在一块儿那会儿我就瘦下来了,要能瘦我宁可被扒光了吊主教学楼上面,反正我也不吃亏。”
山东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吃的,满满装了一背包。林松问:“你真当小时候春游了?”
山东摇摇头说:“不是去动物园么,这些都是给动物吃的。”
山东那颗柔软的心再一次征服了林松,林松望着背包里的果冻,棒棒糖,旺旺雪饼等等等,心中无限感慨,并且为远在城郊动物园的动物们捏了一把汗,但愿这些东西是它们有福消受的。
在校门口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有一只小狗一直在周围徘徊,灰头土脸的应该是只流浪狗。林松抱着能碰见奇迹的想法叫了一声袖子,那狗连耳朵都不动一下。失去桃子之后林松每当看见狗就都会试着去叫一声袖子,无论狗的品种和毛色和袖子像不像。事实上林松真的挺想袖子,经过学校里那片长期被情侣亲亲林松林松霸占的林荫小路的时候,林松总会想起早前林松和桃子手拉着手袖子在旁边摇着尾巴颠颠跑的画面,其实大概重要根本已经不是袖子,林松只是想念那段和桃子在一起的时光而已。
汪馨对着那只狗喊‘青青’,喊完后就冲着青海笑,说:“青海和那狗长得真像。”
青海也不甘示弱的喊‘馨馨’,那狗耳朵动了一下。于是青海就说:“看着没,这狗八成是你上辈子的情人,受不了你的折磨,这辈子宁可投胎当狗也要和你划清界限。”
汪馨叼着烟白了青海一眼,继续喊‘海海’。那只狗听到后居然扭过头来望着汪馨。汪馨拍了下青海说:“还他妈说我俩是两口子,我看你俩是爷俩还差不多。”
青海蹲了下来,对着狗说‘汪汪’。那狗听后居然夹着尾巴跑到了马路对面,然后转过身对着青海呲牙裂嘴的。
汪馨说:“你他妈还真行,那狗居然听懂了。”问青海刚才是不是用狗语骂‘你丫***’了。你们还真是一国人。
旁边等车的几个小姑娘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哄笑中青海解释说他明明是按照汪馨的套路叫的她名字,错就错在汪馨的这个姓上。山西说你都叫了就认了吧,幸好她不姓马。不然你更丢人。
青海一路上都对于在林松他们面前被汪馨涮了一把耿耿于怀的。阴着脸说妈的汪馨一开始估计就是这么设计的。山西问青海怎么昨晚上还跟个贴身小太监似的,今天居然敢顶撞老佛爷了。青海没答话,反而问山西昨天把小棠送回去了没有。山西指着林松说送的相当回去,丫五分钟的道,走了半个多钟头才回宿舍的。估计俩人走了一路嫌不过瘾,又折回去重新走了几趟。
青海转头望向林松,僵硬的挑了挑嘴角。这个表情成为那年夏天青海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一个,记忆当中,总觉得他此后无论笑得多夸张,都不是真心的在笑,他的笑容彻底的跟心情分隔开,成为了他时常挂在脸上用来遮盖难过的面具。
时值假期,动物园挤满了领着孩子来玩的一家三口。相反,林松倒是觉得动物园已经不是人类参观动物的地方,而是动物很悠闲的坐在家里,隔着笼子或者钢化玻璃观赏形形色色的人留下各式各样的面孔,跟看电视机似的,动物与自然《人类世界》汪馨常常挤开人群伸着脖子进去,回过头喊林松靠,这只牦牛真像山东。然后在那些恐怕脏话影响到小孩子的家长怒目而视下,依然林松行林松素。继续对着另一个笼子喊青海原来你们高原上的动物长的都跟你挺像的。
一路上汪馨仿佛不是来动物园玩的,更像是领着林松他们来这里认亲的。她对动物种类的区分只有两种,一种是长的像林松他们其中某一个的,一种是比林松他们几个人还丑的。全园逛下来,就唯独看澳洲野狗的时候她很兴奋,因为正巧撞见两只野狗在交配。汪馨就扯着嗓子拉青海看,说人家那个比你大多了。
山东满兜子的吃的都没来得及慰问给动物,一会功夫被山西吃个精光,显然那点东西都不够山西塞牙缝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山西又胡吃海塞了一通。山东悄悄的跟林松说:“山西这还不乐意别人叫他胖子,河马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林松说:“河马跟山西吃的一样多,但山西比河马瘦多了好吧。”山东模仿着林松的口气说:“可是河马不挑食好吧。”
汪馨在饭桌上对青海说:“我腿都酸了,快给我揉揉。”
青海死活说:“先欠着吧。”
汪馨说:“你总用这招,揉揉肩吧,你说欠着。让你说句我爱你吧,你还欠着。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青海想了想说:“结婚以后吧,你现在数着我都欠你什么吧,回头一并还清了就得了呗。”
汪馨白了一眼青海说:“谁信你这套,你要是不想就直说,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一切呢?”
青海说:“对啊,你就是我的一妾啊。”
汪馨显然没听明白青海的意思,转过头跟山西说:“胖子你评评理,还好意思说我是他的一切呢。”
山西对于胖子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等到汪馨重复了第二遍的时候才没好气的说:“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显然胖子这个词唤起了他上午给汪馨打电话时那段让他难忘的记忆。
林松不知道为什么山西要提议来动物园的,但是林松知道这项提议都不如在宿舍胡侃或者睡大觉。虽说汪馨是女生,但是显然这一天都相当于五个大老爷们在闲逛的。林松很后悔因为怕林松和青海之间的那份尴尬,没有叫小棠过来。蹲在笼子外头林松就在想小棠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小袋鼠肯定会惊呼可爱。想到这儿林松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因为林松竟然会不自然的想起小棠了。
那天林松恍然觉得桃子的身影在林松的脑海里渐行渐远,而看着小棠慢慢的一步步从记忆外走进来。林松觉得这是个非常糟糕的预兆,而林松却无力抵抗。
小棠在林松他们回去的途中发了信息过来,说新上映了个科幻电影,叫《金刚狼的复仇》。据说挺不错的,问林松想不想看。林松回信息问她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了,小棠说昨天晚上你不是说你喜欢看科幻电影的吗,今天我就上网去搜了。结果正好有这几天上映的一个。林松说那是林松随口做的比喻而已,你还真当真了?小棠说昂呗,我挺笨的,分辨不出你说的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所以还不如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这样才不会漏掉你说的每一句真话。
小棠这条信息林松一直储存在手机里,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删除。有时候常常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林我诈,为了骗钱,为了骗权利,为了骗女人上床。任何人都可以不择手段。而哪怕是情侣之间也会有互相猜忌,互相的不信任,互相去刺探对方的真诚,然后将伪装撕烂了,让对方暴露的体无完肤,最后还要用各种方式刺痛那些被戳穿之后的伤口。而小棠的这份真诚,特别的让林松感动,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