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和王欣欣有一次在校园里遇见诗社社长,他正和另外一个看上去十分漂亮而有气质的女孩很亲昵地并肩走,社长见到王欣欣他俩,依然十分文雅而热情地打招呼,张成笑着点头,王欣欣却一脸冰霜,本来张成觉得社长有意想和王欣欣谈两句,但王欣欣匆匆地自顾自向前走了,张成一下子想起王欣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提去诗社活动的事了,张成似乎明白了一些原因,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张成也并不想深究原因,因为毕竟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但从这时起,张成觉得自己的运气一下子好了。有一天,张成收到一封信,是诗歌杂志社寄来的,打开一看是一本杂志,里面就登载着张成的一首诗《给我即将失去的女孩》,杂志里夹着女编辑的一封信,称赞了他的才气,并约他多写一些作品。没过多久,杂志社在哈尔滨召开了一次作者见面会,张成也得到了邀请,张成激动了好几天,临去也精心地准备了一下,王欣欣便酸酸地说,是去会你的女编辑吧。参加见面会的人很多,张成不太好意思,始终躲在人后,没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个戴眼镜的女青年就站在他的面前:“你就是张成吧,我是王芮。”“你好,王老师。”张成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其实王芮看上去并不比张成大。四年大学生活转眼就要过去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上大学是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事,而毕业分配却在很大程度上是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事,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阴云。分配方案没有下来,形势也不明朗,张成和王欣欣都觉得很烦,现在能不能分到一起便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十分重大问题。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如果毕业分配分不到一起,那两人的前景则十分渺茫,看得太多这样的事,刚分开时两人还信誓旦旦,但环境可以改变人,还有时间,都可以像海浪一样把坚硬的石头磨击成碎块,何况什么能比石头更坚硬呢?王欣欣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前三名,很奇怪,班上其他谈恋爱的女生成绩都有所下降,就像恋爱分了她们的心,但王欣欣成绩却一如既往,所以她留本市有很大把握,坏就坏在张成成绩一般,在男生中还可以,但全班一排则只处在中游。张成一进入夏天就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他充分地认识到了所面临的危险,看来,男人比女人更实际。张成通过平时对他印象比较好的老师探出,系里通过排榜已有意把他分到外地,张成一听如雷轰顶,强作镇定地向老师道别,老师一再嘱他保密,张成答应着,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张成找到王欣欣,听到噩耗也怔了一会儿,张成想此刻王欣欣一定是要哭了,怎么不呢?遇到这么天不作美
的事,谁不哭呢,张成顿时泪光闪闪。没想王欣欣很快平静下来,反到笑了笑,神色调逗地说:“没事,嫁鸡随鸡,到时俺随你去。”张成心里顿感轻松:“真的吗?真的吗?”张成一连问了几句,王欣欣笑着说是。“行了,有这句话,真没啥可愁的了。”张成说。王欣欣和张成一起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尽管张成的学习成绩一般,但在国家级刊物发表过诗,这是值得一用的有利条件,可以向系里反映,要求加分,然后,再由王欣欣亲自找系书记,公布两人关系,要求系里照顾。
“如果不行,我就和你一起去。”王欣欣坚定地说。张成觉得自己真对不起王欣欣。分配结果公布了,张成和王欣欣都留在了本市。事情很凑巧,本市的一家专业报正需要一名男生,张成因为发表过诗,在所有男生中显得亭亭玉立而得到报社的垂青。张成和王欣欣又通过谈话,得知系主任和他爱人就是大学同班同学,所以系主任表现得不像别人那样对在校谈恋爱那么有成见。就这样,张成和王欣欣顺利地走过了他们看似艰难的一步。假如没有那首失恋的诗,便不会有今天,假如没有失恋也不会有那首诗。看来世上的事总是在利与不利之来回游曳,让你无从抓住规律,正是这种飘乎不定才使生活充满了向前的动力。分配得不好的人早早就收拾行李,带着对命运的怅恨不辞而别。毕竟分配好的人只在少数,张成和王欣欣对命运给予他们的青睐充满感激。晚上的时候,张成和王欣欣坐在宿舍里,宿舍里无法形容的一片狼藉,王欣欣穿着一套白色衣裙静静地坐着,处在这个环境使她一下子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怀着怎样一个思春少女特有的敏感,惊异而默默地等候,等的就是这一天吗?此刻,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应该是必然,是一种孕育已久的结果,张成和王欣欣相互热情地抚摩,心安理得地相互亲吻、吸吮,在从没有过的激情下完成了原想那么神秘的一件事。
因为张成和王欣欣家都在外地,所以两人都各自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但他们很满足,两人一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两人单位的距离不远,但坐公汽也需要半个小时,每天晚上,两人穿梭般地来往于两处,就像相吸的磁铁,忙忙碌碌、乐此不疲。王欣欣分在公司的秘书科,科里多是男同志,新去一个女大学生,大家都挺新奇,加上王欣欣言谈举止都很乖巧,所以,很得领导和同事的宠爱,社会对年轻女性总是比较宽容的。张成在报社先做出版发行的杂事,张成对此很不满,心想,这些事还用得着大学生吗?但他毕竟不是傻瓜,他知道苦尽甘来的道理,表面上依然很平和,毫无怨天尤人的意思,所以,单位里的人提起新来的大学生都有挺不错的评价。时间过了半年,张成从同事嘴中听到单位要分房了,张成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的“甘”就要来了。王欣欣听了这个消息也很高兴。按常理,不结婚是不会分上房的,所以两人就把结婚列上了日程。提到结婚,一个最头痛的事便摆到了张成面前,那就是缺钱。结婚总得有个地方住吧,得租房,还得买点儿必要的家具和日用品,靠家里接济的那点钱,张成常感到捉襟见肘的窘困。王欣欣常见单位打字室里的一些女孩子穿着入时,脖子上戴着钻石项链,平时出手都很大方,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是穷学生,没有比较,可如今到了社会,周围好像都是有钱人,王欣欣感到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自己是个大学生,好歹有文凭支着,才不至于太丢面子,但平日里王欣欣也尽力回避那些人。王欣欣去机关党委开结婚介绍信,很快,她要结婚的消息在公司的一群妇女中传开,有好信儿的常来问她婚礼打算如何办,婆家给多少钱,男方单位怎么样,有房吗?结果王欣欣一回答出来,事事不如人。赶巧公司办公室也有一个女孩要结婚,找的是家庭有一定背景的小伙子,人家那气势、那气派,更让王欣欣自愧弗如,所以王欣欣心中再也没有了刚毕业时的喜悦,反倒闹心得很。其实,婚姻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桥梁或阶梯,而这个桥梁或阶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和人生道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王欣欣常想。春天了,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王欣欣单位组织集体春游。公司很有钱,组织的活动自然有声势,吃喝备得很全,而且还让带家属。开始的时候,张成还能和王欣欣坐在一起,后来王欣欣作为筹备组成员,忙里忙外,便把张成搁在了一边。张成见王欣欣和一帮穿着很时髦的小伙子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小伙子们不时跟王欣欣开着玩笑,尤其是他们处的小李,前前后后地围着王欣欣,时不时很神秘地跟王欣欣嘀咕几句,惹得王欣欣放声大笑,有时笑得不行,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蹲在地上直叫:“饶了我吧。”张成想,她好长时间没跟我这么笑了。张成忽然想起上学时的那个骑车旅行,那个充满戏剧性的一段经历,那段日子和那份心情都一去不复返了。张成觉得心里充满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