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更加不解，眼神迷蒙，还有些慌乱，就要流下泪来，却仍然忍着，泪水只是眼眶里打着转。
曾小宁看得心疼，可口里说道：“乐乐，打人总归是不对的，应该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你告诉妈妈，他到底说了什么，我来帮你想办法。”
何乐又执拗地低下头。十分钟过去，还是不开口。
“那好吧，你就站在这里，什么时间想清楚，再来叫我！”曾小宁生气地指着墙角，命令何乐站好，自己关上门出去。
曾小宁大约猜得出来何乐为什么会打别的小朋友，以及那个孩子会说些什么。
还能有些什么呢？无非是说你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这类的话。
曾小宁对何乐讲过，乐乐并不是没有爸爸，只是爸爸现在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但他还是和原来一样爱你的，而何乐现在也逐渐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今天，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样的话乐乐曾经回来说过，那时他也只是哭一小会儿，却从未和人动过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还有其它的事情，还是孩子脾气变坏了？
平时回家的路上，何乐总是小嘴巴拉巴拉的，幼儿园里发生的一点点小事也要讲个不停，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又不肯对自己说？曾小宁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秋日的傍晚，除了厨房，其它的房间里都还没有开灯。
隐约的光线自厨房辗转而来，照在曾小宁的身上，模糊地将她的影子印在墙壁之上。
母子二人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各自无声的压抑着闷气。
天渐渐黑下来，曾小宁没有开灯，摸黑坐在大厅里，她一直在等着何乐开口叫：妈妈我跟你说——
可是，何乐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曾小宁看着挂钟，为什么不动？是不是电池没有电了？她走过去晃，秒针走了一下，再晃，又走了一下。
刘丽走过来：“小宁姐，这表走得好好的，你弄它做什么？”
“……我以为它停了。”曾小宁有气无力地回答。
“小宁姐，别和孩子制气了，让乐乐出来吃饭吧。”刘丽劝说着。
曾小宁看看刘丽，想说不可以，可终究还是略点下头，走到卧室去。
轻轻推开门，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曾小宁看向黑暗的墙角，却没有何乐！她惊得叫起来：“乐乐！”
地上传来细细的“哼”的一声，再仔细看，墙角处，小小的一团影子——何乐竟然伏在地上睡着了。
曾小宁按开壁灯，见何乐正蜷缩着身子，膝盖顶到胸前，好像只小猫一样睡在地上。脸蛋上还挂着点点泪珠，更多的，已经干涸成一道白痕。
曾小宁将何乐抱起在怀里，退坐到床边，一下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像何乐还是小婴儿时的样子。
可是，那已经都是不可能的了，时光一去再不复返。孩子已经长大，有他自己的思维方式，有他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尽管这方法可能不对，但又该怎么样帮他扭转过来呢？
何乐枕在曾小宁的臂弯里，仍睡得很熟，只是间或还抽泣一下。
曾小宁抚着儿子的头发，这头发也不时何时起，从柔软的胎发，变成现在如小刺猬般硬硬的立起，触在掌心，刺刺痒痒的。
刘丽敲门进来：“小宁姐，我去库房点点货，然后就回家了，你早点吃饭吧，孩子还小呢，别着急，慢慢和他说。”
曾小宁没敢起身，只轻声答道：“还是我一会儿去点，你回家歇着吧。”
见刘丽还要继续坚持，曾小宁摆摆手，正要说话，怀里的何乐动了下，眨眨眼睛，坐了起来。
刘丽笑着说道：“乐乐都醒了，你跟孩子多呆一会儿吧，这都好几天没见着面。我去查一下就回去，不费事儿的。”
“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天都黑了。”曾小宁放下何乐，站起来。
“没事儿！”刘丽不在意地回答：“现在河边还有人散步呢。昨天快递公司的人来晚了，我就多等了一会儿，也将近是现在这个时间，看到有好几个人来来回回的溜达……”
曾小宁听闻此语，心中不由得慌乱的一跳，急忙打断刘丽，问道：“是什么样的人？是我们小区里的吗？”
“可能是吧，天晚了也看得不太清楚。不过有岁数大的，也有年轻谈恋爱的。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刘丽带上门出去。
曾小宁低头看儿子，就见何乐也正盯着自己。她蹲下身来：“乐乐，睡好了吗？”心中还在矛盾着，到底是应该硬到底，还是先软化一下呢？
何乐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衬衫，还是没有回答她。
曾小宁拉下儿子的手，柔声说道：“别弄衣服了，一会儿脱下来，看蹭得这么脏。”
何乐松开手，终于张开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妈妈，我，我要是跟你说，你不能生气哦。”
“好，妈妈不生气。”曾小宁真的很高兴，不管儿子说什么，他终于不再对自己也要隐瞒。
何乐抬起眼睛，紧张地看着曾小宁：“真的不生气？”
曾小宁笑着答道：“真的不生气，不信，咱们拉勾。”
勾住儿子细软的小指，再不放开：“现在说吧，妈妈一直都不松开。”
“宋俊说妈妈是个坏女人。他还说因为妈妈很坏，所以爸爸才不要妈妈的。”何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清。
儿子微弱的声音，却如大喇叭响在耳边，震得曾小宁差一点跌倒，她努力地镇定下来，问道：“那乐乐问了吗？宋俊怎么会说这些？”
“我问了！他说是听他妈妈对他爸爸说的！他妈妈还说不让宋俊和我一起玩。”
曾小宁勾住儿子的手指在抽搐，听何乐接着讲：“我说他是胡说！他妈妈也是胡说！宋俊说他妈妈是听他家的阿姨说的。而且还说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所以爸爸才不要我了！”
何乐越讲越快：“我说他撒谎！他说他要是说谎了就没有小JJ，我就狠狠地踢他！我跟他说‘你要是再敢乱说，我就要让你没有小JJ！’他就不敢再说了！”
何乐的眼里全是恨意，讲到最后却是哭着扑到曾小宁的怀里，曾小宁抱着儿子，气得浑身抖个不停。她咬紧牙关，话如从唇齿间挤出：“乐乐，如果有这样的事情你要回来跟妈妈商量，打人总是不对的，有理也会变成没理。妈妈的事妈妈来处理。妈妈信你，你也要信任妈妈……”
夜半，听着秋风吹得更响，忽啦啦不停敲打着窗子。曾小宁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定是刘媛媛，这些话和她当初去公司吵闹时如出一辙，本以为她闹不出个所以然，就会偃旗息鼓，谁知，她竟然又找到家里来，而且是在背后搞小动作。
不能再对她无视了，自己越是不想纠缠，谁知那个人却越是步步紧逼上来。该怎么做？告她诽谤？怎么找到就是刘媛媛所做的证据？
曾小宁坐起来，在黑暗中冥思苦想。
早起，曾小宁尽量赶早将何乐送进了幼儿园，问明宋俊还没有到，就站在门前等待。
当她远远看到宋俊妈妈带着孩子走过来，快步迎上前去，先道歉：“昨天何乐打了宋俊，真是对不起，我回家已经教育他了，宋俊情况怎么样？”
尽管曾小宁挂着笑意，可宋俊妈妈只当未见，脸上的不快尽显：“就那样罗！还能走能跳的。”
“我今天就是想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不需要去医院看看，要是发生医疗费的话，我来付。”曾小宁语气真诚。
“我们当然是不会讹诈的，孩子没有事我自然不会找你，要是有事，谁都跑不了！”宋俊妈妈话音冰冷：“真是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着宋俊蹦蹦跳跳进了幼儿园的大门，曾小宁才道：“有时间吗？聊聊吧，要是没时间晚上也行，虽说孩子们都是今天好明天臭了的，但有些事情解决不好，总还是有隐患的吧。”
宋俊妈妈想想，简单答道：“也好。”
曾小宁虽然和宋俊家不熟悉，但是知道宋俊妈妈也是全职太大，平时最喜欢打麻将，家里还有个保姆，她应该早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这时见她答应下来，曾小宁立即给部长老黄打个电话，要请一个小时的假。
宋俊妈妈倒是个心思很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果然不出曾小宁所料，按照她的描述，正是自己出差期间，刘媛媛打着来家里找人却找不到的名义，到园区里对人哭述，都是因为何况发现了曾小宁有外遇，甚至养大的孩子都可能不是自己的，这样两个人才离的婚。现在曾小宁又想着要和好，总会打电话骚扰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大多数听到的人是不相信的，可人言可畏，八卦的事情总是有市场的，如此坊间流传，到了宋俊家里。如果不是孩子间发生这次事件，曾小宁绝对还不知道刘媛媛已经疯狂至此。
车子开到去往公司的高架桥上，曾小宁实在按捺不住，拨通林凯的电话，将经过大致讲一下，最后问道：“我要告她诽谤，可以吗？”
“可以，你能找到证人这很好，我们还要再搜集一些有力的证据。”电话中的林凯，虽然听起来有着一丝疲惫，却仍是有条不紊。
“小宁，你现在听起来很不好。电话先挂了吧，别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高峰时间车太多，很危险的，你注意力集中些，我下了班就过去看你。”林凯的声音低沉，话语中透着满满的关心。
曾小宁挂断手机，将车开到缓速带，停下来。她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果此刻曾小宁知道，她的这一个电话，将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麻烦，那么，她一定宁愿这所有发生的一切，全部都由自己来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