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春寒料峭之时,沈茗亡故后,雪怡与舒瑶相安无事,一日日地亲切起来,又闻晶莲晋位莲妃,生有一女,太后欣喜非常,只是……雪怡倚在窗边,秀眉微蹙,凌奕迟迟未归,书信也越来越少了,恐怕是战况有变,朝中亦是风云起伏,竟屡屡有大小官吏朝进奏谈及夏鼎——也就是她的父亲——“败坏朝纲,叛乱楠国”。
叛乱?这可不是小事呀,尤其是在这战乱纷纷之时。雪怡担忧地望向窗外的梨林,梨花还未含苞,看似温柔的风吹到面颊上,却是生冷寒冽。
“小姐。”银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递上一盏清茶,“小姐又是在担心老爷吧?”
雪怡点头道:“银芯,你也是夏家的人,这苦楚也只有你明白了。”
银芯叹了口气:“如今王爷在战场上也败了好几仗,听说是因为那雪皓郡主——也就是那个什么二小姐雪琳的事,中了圈套,失了数百里地,眼下全城的百姓都在骂夏家呢!”
“何苦呢?”雪怡用碗盖拔拉着茶叶尖儿,“那雪琳我从来没见过,也不是爹爹从哪儿找来这个二小姐。”
正叹着,门外忽有稚嫩的童音传来:“雪母妃!”雪怡回首看时,却见晚馨蹬着门槛站着。转眼间,她也有三四岁了,口角伶俐,顽皮任性,却生得甚美,两只眼睛水灵灵的,清澈得好似泉水汩汩。粉白的额头上还有一粒嫣红的朱砂痣,与发辫中系着的一根红发带相映成趣。晚馨急急地向雪怡奔过来,格格地笑着:“雪母妃,馨儿好久没见你了!”她俏皮地撇撇嘴。
“馨儿说的是。”雪怡笑着从碟子里取了一块藕粉枣泥糕,在她眼前一晃,“要吃吗?”
“要!当然要了!母妃就赏给馨儿吧!”晚馨撒娇地俯在雪怡膝上,伸手去夺。
雪怡亦起了玩性,手一躲,晚馨抓了个空。“雪母妃好坏,我来抢啦!”她娇声笑着,扑着跳着抢夺起来,直至气喘吁吁,才心满意足地吃得津津有味,惹得奶母笑骂不止,满屋中亦是生机勃勃,忧伤之意一扫而空。
彼时雪怡正给晚馨编着发辫,忽听得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银芯也脸色惨白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出……”一个“事”字还未出口,只听得一声唱喏:“室内人等一概出房,圣旨到!”
雪怡一惊,手中玉梳“啪”地落地,瞬间碎作数片。
被落棋和银芯推推拉拉地牵到院中,雪怡尚彷徨失措,直至内监嘴角的一抹讥笑如利刃无情地划开她心头的迷茫。“臣妾夏雪怡接旨。”她垂眸跪下,声音颤抖不定。
“奉天呈运,皇帝诏曰:宰相夏鼎,心术不正,勾结敌国,罪当满门抄斩。其长女夏氏雪怡,嫁作奕王侧妃,长年离家在外,是以免于抄斩。现宣召入宫,听侯处置。钦此。”那内监念完圣旨,冷笑道:“雪妃娘娘,接旨吧。”
雪怡泪珠泫然,只说了个“臣妾”便已哽咽难言,咬牙道,“臣妾的爹爹究竟犯了什么事?”
“哼,夏鼎那老头子勾结楚国,还把那个不伦不类的雪皓郡主嫁去和亲,把我楠国机密一一用家信寄去楚国,罪该万死!本来你已出嫁,不在获罪之类,只是那雪皓郡主夏雪琳亦已嫁往楚国,且祸由此起!雪妃,饶你不死已是万幸,你就认命吧!”
“你……你……”她颤抖着吐出数字,只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去,忽喉中一甜,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也斜斜扑倒在地。
“雪母妃!”忽听得晚馨尖叫一声,奋力欲出奶母的怀抱。那内监见是涵仪郡主,脸上已是堆笑,“哟,我们的涵仪小郡主怎么和这罪人待一块儿?小郡主乖巧听话,快回母妃那儿去吧!”
“呸!”雪母妃不是罪人!”晚馨啐道。
那内监深知晚馨是舒瑶所生,皇上很是疼惜,此时讨了没趣,也不敢还口,只命人把雪怡架到车中去。雪怡昏昏沉沉地合了眼,泪如雨下,口中尚喃喃自语:“爹、娘,女儿可以来陪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