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怡悄悄入了银芯的屋子,只见银芯星眼朦胧地倚在床边,见了雪怡,笑道:“小姐从梨林回来唬我不是?瞧瞧,头发里还沾了一朵梨花呢!”她略踮脚尖,帮雪怡理了理发髻。
“可吃了饭了?小蹄子就知道玩!”雪怡看着她钗落髻松的慵懒样子,不由得笑骂道。
“才托了蕊儿去厨间做些吃的呢!”银芯笑着披上一条浅绿羽纱对襟裙,对镜理了理发鬓。
正说着,蕊儿拎了一个攒盒进门,先给雪怡请安,接着便从攒盒中取出吃食来。只见是一小碗银丝挂面,一碟子红翠两色的豆糕,一小碗火腿炖鲜笋,正微微地冒着热气。银芯念着落棋喜食糕点,便只就着火腿吃挂面,有意把豆糕留给她。那豆糕半如胭脂,半拟翠玉,看着都惹人垂涎。
“舒妃到,涵仪宗姬到——”
话音方落,就看见舒瑶抱了晚馨温温婉婉地走进来。晚馨也有一岁多了,梳了两支短辫子,脖子上戴着一个腻白无瑕羊脂玉坠,显得冰雪可爱。她活泼泼地向着银芯跑了数步,脸上全是单纯的笑意。晚馨早已与银芯玩惯了,此时正咿咿呀呀地问她要豆糕吃,惹得舒瑶忍俊不禁。晚馨左手捏了块豆糕,右手便拽着银芯去梨林玩了。
舒瑶笑盈盈地把玩着汝窑美人觚里插着的梨花,花朵中尚含着露珠,珍珠似的晶莹剔透,显得花朵愈加皎白:“听说,王爷过几月便要带兵出征了。”
“姐姐和我就算舍不得,也是没有分毫办法的,楚氏一族屡犯边疆,王爷是不能坐视不管的。”雪怡叹了口气,怔怔地望着窗口的一缸白莲,不由得心中郁郁。
“只是,沈茗她……我怕王爷出了府门,她还不一个个要了我们姐妹的性命呢!”舒瑶无不担心,脸上却沉静依然,“雪妹妹还记得燕窝的事吗?”她话锋一转。
“姐姐是说……是她……”雪怡声若蚊蚋地试探着。
舒瑶忽地微微一笑:“雪妃果真聪慧。芸儿那丫头不过是替死鬼罢了。前几日玥儿带了馨儿去荡秋千,馨儿被秋千上的铁钉子钩住衣领,秋千上下摇荡,要不是玥儿发现,馨儿只怕早勒死在秋千上了。好好的秋千怎么会没由来地有钉子冒出来?焉知不是雅茗轩那位捣的鬼!”或许是因为提到了晚馨,她的目光中分明有难以抑制的恨。
“她又不像琳姬,要凭一两件事就压垮,可不容易。”雪怡心中烦恼,忍不住掩面咳了几声。
舒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欲说什么,忽见晚馨从门外直奔进来,一头栽在她怀里,含糊地叫着“母妃”,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全是惊恐和疼痛,额头上密密地挂了汗珠。银芯随之跟进来,亦是惊惶地跪下道:“舒妃恕罪,小宗姬忽说头疼,接着就喊晕眩,奴婢……”
舒瑶也顾不上银芯了,惊叫一声,把爱女抱在怀中,急得珠泪双垂。“银芯,快请太医去!”雪怡一把拉起银芯,银芯恍然大悟,忙跑了出去。
彼时洗心居里已是乱作一团,舒瑶坐在床边,憔悴地低泣着,目光一直恋恋不舍地落在晚馨微皱的稚眉上。玥儿劝得哑了嗓子,也丝毫止不住她的泪水。雪怡带了银芯也跟来了,正焦急地听着玥儿说太医的诊论。
“太医方才来诊脉了,说涵仪宗姬的形态,像是中了毒,好在摄入不多,针炙药疗,三日后应会醒来,只是,那毒……”玥儿略沉吟了一下,“太医说却是古怪的紧,上午厨房给各房送过螃蟹羹,螃蟹与石榴相克,人人皆知,可宗姬偏偏不知从哪儿吃到了……”
雪怡猛地想到银芯的那一碟豆糕。幼时曾见过晶莲做点心,总爱掺些各色花粉进去,香甜愈显。可是,石榴花还没到开放的季节,各房的主子和奴婢又都吃过蟹,谁若是有心催开了石榴花,刻意把花粉掺进去……雪怡心中一紧,难道,这不仅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