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把她送到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老师你回去吧。”冯永心冲齐桓挥挥手,拿着机票向候机厅走去。
“永心,”齐桓追了两步,“真的不让我陪你去?”
冯永心坚决的摇头,“老师,这是我自己的事,您牵涉进来也许就会变的复杂了。保重。”
齐桓愣在原地,目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明亮的玻璃顶候机楼,舒适的海蓝色座椅,安静的贵宾区,冯永心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忽而觉得有气息靠近自己,猛的睁开眼睛。
褚铮蜜色的肌肤,嬉笑脸出现在眼前。
冯永心猛的坐直身子,“你怎么来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震了起来。她狐疑的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永心,原谅爷爷的自私,嘴里说着视你如亲孙女却把铮铮留下,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当初爷爷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至于铮铮的父母到现在都不肯回来跟我生活在一起。如今,我险些又要再错一次了。这块血玉是当年执行任务时,你奶奶送给我的护身符,现在我把它转赠给你,希望你和铮铮平安回来。”
冯永心退出短信,有些发愣的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爷爷怎么会又告诉褚铮了呢?万一他们都回不来……
“你看,”褚铮摊开左手,一只剔透的绛红色圆形玉石上雕琢着精致的大公鸡,正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打鸣,“这种玉叫做,贡觉玛之歌,产自西藏高原。是爷爷最喜欢的东西了,我小时候要看他都不肯呢,现在居然要送给你。不止齐叔偏心,连爷爷都偏心你。”
冯永心接过玉坠,在手心里摩挲着,发现玉石背面用藏文呈环形雕着一串串文字,十分繁复,却看不懂,“爷爷属鸡么?”
“不是,这是打鸣的天鸡,取吉利的意思。是奶奶亲手雕的,后面的藏文,也是奶奶刻上去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褚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知道么,其实爷爷一早就定了两张票,他当初就没打算让你一个人去的,你不要怪他。”
冯永心原本想要把玉还给褚铮,听他这么说,却犹豫了一下,将黑色纯手工编织的链子挂在脖子上,血玉贴着胸口,凉凉的,“爷爷让你来,我才会怪他。”
说完就不再吱声,又靠近座椅里,闭目养神。
褚铮在一旁,嘿嘿的笑。
一架飞机划过日本东京阳光明媚的天空,在成田国际空港降落。
冯永心和褚铮斜跨着黑色的小背包,尾随在一个旅游团的后面,走出机场大厅。
褚铮拿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用流利的日语说了几句,就拉着冯永心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用日语告诉了司机目的地。
“没有人接机么?”
“他说机场人太多,既然我们懂日语,就先自己到宾馆去,他已经开好了房间,随后就到。”褚铮解释说。
“你怎么会日语呢?”冯永心突然想起他没有跟爷爷住在一起的父母,“你父母在日本么?”
“没有啊,他们在美国。”褚铮的眼神黯了黯,“爷爷跟你说过,他们很久都不回国内来看他吧?其实我也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哦。”冯永心点了点头,侧脸望向车窗外,亲情这种东西于她来说太陌生,她也不能体会褚铮现在的思念跟感伤。
成田机场里东京市区很远,郊区的景色很难看出东京的繁华,却比较适合发呆。两个人不知是因为司机在场不自在,还是刚刚的话题不合时宜,都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两人到了宾馆,一个身材健硕个头很高的男人就迎面走了过来。
“是褚铮和冯永心么?”他用流利的中文问道,眼神有些不屑的看着两人。
褚铮点点头,用日语说了句什么。他就带着两人坐上电梯,直接到了房间里。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口袋大小的书,扔给冯永心,“这是日常用语学习手册,你看看,能记住一点最好,记不住就算了。我还以为能来多么厉害的中国人,原来是两个小孩子,会长大人完全没有必要那么重视的派我来嘛。”
“看来你们的会长大人并不十分看好你呀,”冯永心接住口袋书,说道,“我们来之前他就知道来的是两个小孩子。”
男人皱了皱眉,冷冷的瞥了一眼冯永心,“我是稻川会涉外部的委员,山崎小野。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是涉外部中文最流利的。”
“难怪身高不低,原来不是纯日本血统。”冯永心随口应道,做进沙发里,翻开手中的书。
褚铮在她身旁坐下,笑着说:“永心,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呢?”
“我讨厌小鬼子。”冯永心连头都没抬的回答。
褚铮却抬头,看着山崎小野抽搐的面孔,枕着手靠在沙发上,心情突然大好,“你别介意,她不是针对你,这是民族仇恨。”
山崎小野鼻子都抽搐的歪倒一边去了,咬牙切齿的说:“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请多多指教。”
“你不算小鬼子,”冯永心以极快的速度翻动着书页,一会儿功夫已经翻完,用不太娴熟的日语说道,“起码你母亲不是。”
山崎小野霍的走到她面前,“我希望你的民族仇恨不要影响了我们这次的合作!”
冯永心点点头,用日语说:“我在夸奖你呢,你难道听不出来?”
山崎小野捏着拳头,准备砸向冯永心,却突然停住,用日语问:“你不是不会日语么?”
“从我们祖先那里剽窃来的,又这么四肢不全的简单,很难学么?”冯永心嗤笑一声,把口袋书扔在茶几上。她的速读和过目不忘的本领,让这个半拉小日本看得目瞪口呆。
气得半死,却又无话可说,山崎小野一张颇有男人味的俊脸扭曲着,“你以前就会也说不定。”
“骗你?”冯永心斜睨着他,“有必要么?”
“看在我母亲也是个软弱的中国人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
冯永心冷冷的看着他,“你用也字是什么意思?你说谁软弱呢?”
“好了,先谈正事儿。查出冯龙和李多成被藏在哪里了么?”褚铮看着两人越吵越凶,赶紧岔开话题。他是真的没想到,平时一向淡漠的冯永心,会有这么强烈的民族意识。
听到这两个名字,冯永心立即收敛怒意,老老实实的坐进沙发里,懒得再看山崎小野。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打人。
山崎小野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有命回来,咱们就切磋一下,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日本男人!”
“原来打女人的男人就叫日本男人啊?我一直以为日本男人引以为傲的是口口功夫呢。”冯永心嗤之以鼻。
“我才不打女人,切磋你懂不懂?点到为止!你,你这个女人,简直是岂有此理!”年轻的山崎小野没有胡子,不然他现在的表情就可以形容为,吹胡子瞪眼。
褚铮无奈的扶额,“他们到底被藏在哪里?永心,我们是来救人的。山崎小野,你是稻川会派来跟我们合作的。”
吵架的两人同时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背过脸,谁也不想看见谁。
“他们被藏在神户,山口组的老家就在那儿,具体的位置还没有摸到,只能判断出是在布引香草园附近。”山崎小野坐在单人沙发里,从茶几上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三张机票,“明天我们就去神户。”
“那么你们是要休息,还是要参观一下东京?”山崎小野憋屈郁闷的问着,脸上明明一副根本不愿看到冯永心的表情,口气里却还带着东道主假惺惺的客气。
“我们不累,就是没兴趣!”冯永心不屑的哼道。
“那你们,你们请自便吧!这间房左右隔壁都是我订好的房间,你们要那间?”
“那间不都一样么?婆婆妈妈!”
啪——山崎小野扔下两张房卡,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冯永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靠进沙发里休息。
“你平时不这样啊?”褚铮带着笑意,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一提起日本我就恨得牙痒痒,我完全没有自己十五岁以前的任何记忆,但是关于侵华战争的记忆,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特别是到了东京以后,就像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背课文一样,什么东北细菌活体试验,南京大屠杀,万人坑,一个个血淋淋的字眼,就在我脑海里,反复念反复念。”冯永心又长长的叹了一声,“他们这次想要拿那支试剂,也是需要用活体做实验的,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冯永心双目紧闭,额头纠结成川字,仿佛目睹着几十年前那一幕幕血腥残忍的杀戮上面,表情异常愤怒痛苦。
褚铮皱眉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犹豫了片刻,只得说:“如果想救出他们,阻止山口组拿到试剂,就要好好跟山崎小野合作。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稻川会的帮助,不要说救人,就连能不能找到他们都是问题。”
“我知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以后会克制。”冯永心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
褚铮握住她冰凉的手,十指相扣,轻缓的说:“暂且放下那些回忆,以后会让他我们的能力,让他永远都不敢在小看中国人。”
冯永心感受着他他手心的干燥和熨帖,内心也平缓很多,点了点头,“好。”
傍晚的时候,正在组装枪支的冯永心和褚铮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对望一眼,用日语问道:“谁?”
门外却没有人回答。
如果是酒店服务人员,一定会回答的,就算是山崎小野回来了,也应该说句话呀?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敲门声却有些焦急杂乱的又响起来。
冯永心闪至门后,做好攻击的准备。
褚铮缓缓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