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的家人很快就赶来将她接走了。她的离去不得不说是女生本来就不算太多的学校的一个重大损失,更何况是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儿。
毕竟是大多数学生听闻熟知,却不了解更没有接触过的人物,所以得知她的病情后,也只是哀叹一声“真可惜”或者“真可怜”罢了。
冯永心自然是不懂得悲伤,只感慨于生命的脆弱而已。
李浩就大为不同了。原本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阳光帅气又有些任性骄傲不受约束的大男孩,在了解的人眼中,他倨傲冷酷,脾气古怪,善于伪装。
但苏萌被确诊为白血病,被家人接走的那天,把他叫进病房,说了一番话后,他像变了个人一样,板着脸沉默不语,直接退了病房出院,归队参加训练。
就是在同一天,褚铮和侯志明一直等到办好了出院手续,也没能等到王哲的身影。
“你怎么回事啊?我跟大师兄一直等着你呢,本来四点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为了等你,一直等到六点。”侯志明看到王哲正躺在寝室的床上,上去掀开他搭在身上的薄毯,“你,你怎么了?”
褚铮闻声也走了过来,却见王哲嘴角一片红紫,脖子和肩膀上也都带着伤,“怎么回事儿?和人打架了?”
“不应该呀,你的身手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侯志明挨着他坐下,取笑道。
“人家人多。”王哲闭着眼,哼了一声。
侯志明猛的拍了他一下,他疼得龇牙咧嘴,瞪着眼看着侯志明,“人多你还打?你不会给我们个信儿呀?就算是你联系不到我们,学校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你随便吼两声,也不能吃亏呀!”
王哲冷哼一声,也不多说,扭身面朝里,拉起薄毯蒙住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褚铮走到床边,按着床头,“你不说,我们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何必呢,自己兄弟的事儿倒还要从别人那里听说?”
王哲蒙在薄毯里,话音有些沉闷,“我去校医院的路上碰见几个孩子在说大师兄和冯永心之类的话,太难听,实在气不过就教训了他们。”
“是谁闲的这么无聊!妈的!”猴子蹭就窜起来,“今天是倒了什么邪霉,在医院受气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这没去医院的也受气,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褚铮看着蒙着头不说话的王哲,以他平时顽劣不羁的性格,今天那些人的话必是太过分了,否则他也不会在明显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动手。
“猴子,”褚铮叫住脸憋得通红,气的上蹿下跳的侯志明,“我电话呢?”
侯志明一愣,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对,查出来都有谁参与打人,想办法开除了,到校外再动手。”褚铮挂断电话,看着窗外出神。
校运会过后,学校的班级进行一次大的调整。冯永心,褚铮,侯志明和王哲也都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重点队。
只是他们被分开了,侯志明和冯永心在二队,褚铮,王哲在一队,。
而李浩,也在一队。
重新开始上课训练后,李浩已经恢复常态的笑闹,仿佛不曾存在过苏萌这个人,更没有发生过他一反常态的这件事。
“喂,永心,我渴了,去买水。”
“永心我累了,捶捶背。”
“永心啊,好饿,跑快一点去买饭哦。”
……
一队和二队在同一个训练房里训练,只要一到休息时间,就可以看到李浩指挥着冯永心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围着他团团转。
一队二队不乏曾经暗恋或者正在暗恋冯永心的男生,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用异常愤懑的眼神看着太上皇一样,被自己暗恋的女孩儿伺候着的李浩,恨不得立即就上去打烂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李浩不知是脸皮太厚,还是十分享受这种被众人妒忌的感觉,每当看到别人剜来鄙视不屑或者愤怒的眼神时,就会加倍的让冯永心不得停歇。
冯永心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李浩挨打了。
某一天晚上,繁星满天。训练到最晚的重点队解散时,学校的小道上已经熄灯。
拖着冯永心甩开大家走在最后的李浩笑嘻嘻的看着她,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美丽,却也一样没有温度,“小永心,你看今天放学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呀,不如——你先送我回去?”
“好。”冯永心毫不犹豫的点头。
“哎呀,永心你太好说话了,一点儿都没趣。还是以前我没有答应你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比较有趣。”李浩斜着脑袋,眨着看似无害纯良的眼睛。
冯永心停在原地,“那你想怎么样?让我说不行?”
忽然从旁边的绿化丛里蹿出几个人影,迅速用麻袋分别套住两人的脑袋。冯永心被跌跌撞撞的拉到一边,只听一阵棍棒的击打声和闷哼的声音。突然拉着她的手卸了力,她猛的拽开套在头上的麻袋,却已不见一个人影。
“李浩?”冯永心赶忙跑过去,拽开躺倒在地上套着麻袋,被打的七荤八素的李浩,“醒醒?”
李浩却毫无动静,探了探,还有鼻息。只是嘴角,额角都有血迹,脸上看起来都是外伤,也不知他究竟伤的怎样。
冯永心把他拉到背上,背了起来,一步步向校医院走去。
突然间觉得背上的人在颤抖,她停下脚步,“李浩?”
又不动了,似乎刚才的颤抖只是她的错觉而已,继续走。一会儿之后,背上的人又开始颤。
她拖着他的双手一松,李浩咚的一声,被仰面扔在地上。
“哈哈哈。”他咧嘴一笑,又立马收住,捂住正渗出血的嘴角,“永心你好可爱,居然还探探我有没有呼吸了,哈哈,哎哟,那些人能把我怎么样?不就是些棍棒么,要是这么不能挨,我早死多少次了!”
冯永心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他,“你很重诶。”
“我还不到七十公斤呢,背着沙袋你不也跑了。”李浩擦着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晃晃脖子,“兔崽子们,下手真狠。”
“做人不能太高调,枪打出头鸟。”冯永心幸灾乐祸的笑看着他。
李浩嘿嘿一乐,“天虽然很热也不要讲冷笑话好不好?你居然跟我说做人不能太高调?还有比永心你更高调的人么?你听听谁是学校八卦的女主角,从学生到老师,从教练到领导,没听说过你大名的人恐怕都不多吧?”
“起码我没有像你一样被人套着头打。”冯永心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用不用去校医院?”
“这里疼,这里也疼,”李浩指着后背,面色痛苦,“永心帮我看看。”
“走,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你帮我看看。”
“我又不是医生。”
“看看流血了没有嘛。”
“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里?”冯永心用力按在李浩所指的地方。
“哎呀,疼啊——”
第二天上课,同学们看着挂了彩的李浩,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侯志明凑到冯永心身边,“我说,你家太上皇怎么受伤了呀?”
冯永心略带笑意的挑眉看着侯志明,“你会不知道?”
“对天发誓,”侯志明一脸正色,“真不是我干的。”
“永心。”李浩咧着被打烂的嘴角,站在一队的队列里大声喊,“过来过来疼死了,快来帮我揉揉。”
是休息的时间,两队的教练点着烟站在训练房门口,说说笑笑。听到李浩的大呼小叫,起初还不有些不适应,现在早就习以为常。
冯永心神色平淡的走过去,按住他背上受伤的地方,准备用力。
“不是不是,不是那儿!”李浩可是尝试过她的心狠手辣,她这么一按下去,保不齐他就会在两队学生面前叫出来,“算了算了,陪我坐会儿,聊会儿天。”
褚铮和王哲站在窗边,背靠着墙壁,说说笑笑,两人的视线时不时的扫过那对坐在垫子上的身影。
“中午吃什么?”侯志明走过来,也靠在墙上。
“随便。”王哲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能随便,今天心情好,要吃点精致的以示庆祝。”侯志明挤挤眼。
褚铮看着王哲笑了笑,王哲也笑着没说话。
“你们俩这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侯志明皱着眉头,“哦,该不会是你们吧?”
“把们字去掉,我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儿。”褚铮笑着摇头。
侯志明看着王哲狠狠地点头,“兄弟,什么都别说了,今天中午你请客吧!”
褚铮看着他与她并肩而坐的身影,如果打他一顿就能解决问题,那他不会等到今天。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让他吃点小小的苦头也好,免得整天看他得意的样子就难受。
日子像流水一样,哗哗的冲刷过岁月,没有暑假的夏天似乎异常漫长。但再漫长也是一个季节,当茂密的枝叶不复昔日的苍翠茁壮,拂过面颊的风褪掉了燥热的暑气,才会猛然间惊觉,哦,夏天已经过去了。
九月中旬是个锻炼体能的好时节,也是个放松心情郊游的好机会。
学校为了给训练强度大的重点队放松,特别组织了一次外出登中岳嵩山的活动。既是一次郊游,又锻炼了体能,男生必须参加,女生自愿参加,不参加活动的人可以自行放松休息。
原本可以借此机会休息一天,去逛逛街,玩一玩儿的冯永心正背着一背包的水,沿着绵延到举目无穷尽的高处的石阶往上跑。
不是爬,不是走,是跑。因为带队的教练规定的有时间,必须在多长时间内到达山顶,并沿着山顶的另一条路经卢涯瀑布下山。
这,就是所谓的郊游。难怪没有一个女生参加。
不过逛街之类,原本也就不是她的爱好。
“永心,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李浩轻松的跟在冯永心身后,所有的水都被冯永心背着,他身轻如燕。
“有时间限制的,快一点。”冯永心无奈的看看故意慢下来的他。
李浩紧走了两步,来到她身边,趴在她耳边悄悄说:“我是故意走慢一点的,等会儿等他们都走远了,我带你走一条近路,直接通到卢涯瀑布的。”
冯永心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用得着抄近路么?”
“嘘——”李浩笑嘻嘻的吧食指放在红润润的唇边,“我知道你用不着,可是我累啊,不想上去了。”
冯永心扫了他一眼,“比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过累?以你的体力爬峻极峰不是小意思么?”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其他同学就已经跑出很远了,树林浓密,山路曲折,很快就看不清其他人的身影。
“走,跟我走。”李浩带着她离开修葺的十分平坦的山道,开始涉足鲜有人问津的野路。
树枝不停地挡住两人的路,划过两人的衣服,手臂。地上长长攀跎的草藤羁绊两人的步伐,人迹罕至的险途,路越来越难走。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冯永心发现李浩根本就是在乱走,不辨方向,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忽左忽右。莫大的嵩山,他们现在也不知是站在哪座山头。
“呃,我好像迷路了诶。”李浩毫不在意的笑着说,并往山崖的峭壁边走去,“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认识的路。”
冯永心看着四周,努力的辨别方位。
“永心。”
她回过头,李浩正站在悬崖边,冲她微笑。
“你要干嘛?!”
“如果我跳下去,你会不会救我?”
“不会!”冯永心无奈的翻个白眼,就算放弃这次任务,也不能把命都赔上不是。
“真狠心,还好我不打算跳。”李浩撇撇嘴,笑着往回走,却哪知抬起右脚的瞬间,左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他晃了晃,重心偏移,脚下的石头猛地滑落,“啊——”
李浩纵身前扑,却没能扒住山崖。
冯永心毫不犹豫,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拽住他的左臂。
不仅没能拽住他,反而被他也拖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