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赵山终于明白内情的几分钟之间，为了当事人的名誉着想，作者决定省
略过去。
“——那么说，哥哥，你在进行跟踪？”回到位子后，张美追问。
“对呀——不，见到你就得救了。”赵山把张美吃剩一半的三文治一下子就吃
光了。“借钱给我。”他说。
“什么？！你没带钱也学人跟踪？”
“有啥办法？我没想到她会乘搭这种长途火车嘛。”
“话是这么说……你不是刑警吗？总会多带一点钱在身上吧。”
“发薪日之前，钱包总是薄薄的。”
赵山把张美拿出来的十万元钞票迅速收进钱包里。
“你说跟踪，可以留在这个地方吗？”
“是呀。”张京说。“不能偷懒哦。”
赵山狠狠瞪他一眼，张京连忙把眼睛移向窗外。
“天色完全暗下来啦。”
“火车在开着。只要她不跳火车，准跑不掉的。”
“那你为什么跟踪那女人？”张美说。
“不知道。”
“——你说什么？”
“为势所迫嘛。”
赵山把在公园遇见相识的刑警，受他所托而钉着那女人的经过，结果跟到这部
火车来的始末说了一遍。张美哑然。
“开玩笑吧！在路上不能联络那刑警吗？”
“没法子。那女人在上车之前，根本没停过一分钟。”
“尽管如此……”张美惊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你可以拜托一下火车司
机，请他从车站打电话去台湾不就行了吗？”
“我也是刑警，那点早就想到了。”
“那么，联络上了？”
“不行。”
“为什么？”
“托我代为跟踪的刑警，脸孔是有印象的，可是他的名字和所属单位都想不起
来。”
“那么一来——”
“无从联络啦。”
“慢着，哥哥，你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断跟踪那个女人？”
“有啥法子？为势所迫嘛。”
张美带着绝望的心情望向窗外——刚好广播说，马上就到张美他们要下的车站。
“噢，我也要回位子去了。”
赵山走向通道时，张美看也不看他一眼。仅仅挥挥手算了。
“拜拜——到世界的尽头去吧！”
“可是，张美小姐……”张京说。
“什么？”
“如果去到那么远，回来的车费不是不够了嘛？”
“唉！你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吗，他最后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啊。”张美赌气地说。
“喵。”罗子表示赞同……
另一方面，赵山也觉得自己实在很傻。
可是，来到这个田地，若是停止跟踪、不是更傻瓜吗？！他这样告诉自己，然
后嘀嘀咕咕地说着，“我也不是喜欢才做的。”
走向自己的位子时，那个穿红色套装的女人，继续一个人坐在他前面不远的位
子上……
“喝一杯罢了，不赏脸吗？”传来一把男声。赵山将步伐停下来。
有个醉醺醺的男人，在那红衣女郎的旁边坐下。然后，有两名像是伙伴的男人
站在通道，频频向女人劝酒的样子。
不知是哪儿的上班族，酒量不太好缘故吧，不停地纠缠着她。
“小姐，没关系吧，现在不懂喝酒的女人没人要咧。”
“请你们走开。”女人困惑地转眼望窗外。
“嘿，好无情咧——小姐，一个人旅行是吗？没有什么关系？陪陪我吧。”
“请别骚扰我。”女人气忿地说。
“你虽然自大。但你生气的样子更可爱啦。”
那男的猛然向女人靠近。女人蓦地闪身，在那一瞬间，男人手上的酒倒在女人
的衣服上。
“干什么？！”女人嚷着起身。“我叫司机来啦！”
“什么？！谁叫你突然移动，自大自傲的，这算什么！”
男人突然老羞成怒的样子。
这种家伙，平时扮作相当有良知的样子，现在就借酒发泄内心的压抑。
不喝酒的赵山，看到那男人籍酒骚扰女人，实在十分愤怒。而且，跟男人一伙
那两个人不但袖手旁观，并且在旁怂恿。
“——喂！”赵山忍不住开口。“你们不要太过分！”
“什么？！你不要多嘴！”对方很有气势的样子。
“你有不满吗？！我们三个奉陪！”
赵山总算也是一个刑警，把酒鬼的手臂扭起来当然晓得。
可是对方有三个人，赵山实在没有信心。加上车厢内很窄，一旦骚动起来时，
说不定连累其他客人。
不如稍微亮一下警察证吧？
正当赵山的手要伸进口装之际，张京的声音传来。
“赵山兄！”
“你来得正是时候。”
“有东西吃吗？”
“我想请你帮个忙。”赵山说。
2、杀夫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冯惠重复地说。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人多吗，多一个更有气氛。喂，哥哥，你说是不是？”
张美望着赵山的脸说。
“噢……是啊。”
除了这句话以外，赵山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车站的门外，张美等人，还有赵山和张京，正在等候旅馆的车。
“喵。”
噢，当然，罗子也一起。还有一个——那个穿红色套装的女人，自称冯惠。
刚乘搭的列车缓缓开动，很快就融进黑暗中了。
那三个醉男人，因着张京的关系，乖乖地在火车上睡着了。
“更重要的是，你方便吗？”张美问。
冯惠点点头说：“我无所谓。”
“有没有预定要去的地方？”
“没有，去哪儿都可以。”
——好奇怪的女人，赵山想。
因着是形势近迫，赵山当然没有作好旅行的准备，这点冯惠也一样，红色
套装加一个手袋——仅此而已。
怎么看都不是出外旅行的装扮。不过，她大概比赵山多带些现金吧？
张美把赵山拉到稍远处，压低声音说：“——稍微知道一点内情没有？”
“完全不知情。”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不是吗？”
“嗯，但不可能是凭一时高兴吧。”
“说的也是，一定有某种理由。怎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又不似是跟谁约好碰头吧。因她说在哪儿下车都可以。
“对呀——怪有趣的。是否跟某宗罪案有关连？”
“喂，她听见的。”
“没关系啊？今晚和她好好谈一下吧。”
“我吗？”
“我去和她谈也可以。但我是干事，好忙的。”
“我试试看好了。”
赵山毕竟也想了解一下，自己所跟踪的对象是何方神圣。
“喵。”罗子高声叫。旅馆的旅游巴士来到车站前面了。
时钟一口气往前移动——又到晚上八时了。赵山在打大呵欠。所谓的宴会厅，
是个顶多十个榻榻米大的日式房间。
张美的校友团、赵山、张京、冯惠、加上罗子——有点夸张些——正
在那里进行盛宴。
当然，赵山是专门吃的，张京则是吃喝专科并行。
这是小温泉镇的旅馆，有点残旧了，但食物不错。宴会是从晚上七时开始，已
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赵山觉得疲倦也不稀奇，而罗子早已在角落上蜷成一团。
“——好了。”张美大声说。“酒也差不多喝完了，今晚就到此散会吧！”
“噫，都不好玩的！”
“再喝嘛！”有人喊。
“我没说不能喝呀。待会大家各自回房间喝，不然就出去外面喝，悉随尊便！”
“男人不够呀。”有人说。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这两个可以随时出租，而且是免费的。”
张美的话叫赵山和张京瞠目。
——结果，由于无人要“租用”的关系，宣布曲终人散的宴会厅上，出现了张京一个人在继续大吃大喝的“惯常”情景。
“很疲倦啦。”赵山出到走廊，又打个大呵欠。“我要睡觉去了。”
“嘎！”冷不防，罗子在脚畔咆哮，吓得赵山跳起半天高。
“啊，别吓我！你刚才不是呼呼大题了吗？”赵山发出怨言。
其实红色猫只是浅浅地睡着了。
“知道啦。”赵山叹息。
旅馆的玄关大堂——其实空间不大——冯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沙发残旧得像中古品，随随便便摆放在那里。还有一架画面颜色转淡的彩色电
视开着，予人感觉苍凉的光景。
除了冯惠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赵山迟疑着不知应否跟她招呼，因为她正
在非常专心地读着报纸。
她在看什么新闻呢？说不定，正在读着跟自己有关的报道。
如果知道她在看哪一版就好了，可惜从赵山所站的位置完全看不到。
对了——赵山用脚捅了一下福尔摩斯的屁股。
罗子仿佛在说“麻烦的家伙”似的眼神望望赵山，然后静悄悄地往冯惠处走去。来到她的脚畔时，它钻过她拿报纸的手下面，翩然跳到她的膝头上。
“哗！”冯惠惊呼一声，然后笑道：“——原来是你呀！”
罗子“喵”了一声，然后发出“唰”地一声。
“哎呀，不行呀，把报纸弄破啦。”
冯惠合起报纸——待会只要看看是哪一页破损了，就知道她刚才读的地方
了。
“咦？！赵山先生。”
“——嗨。”赵山走进去，坐在稍远离的沙发上。
“对不起，我这样中途加入……”
“一点也没关系呀。”
“你妹妹很好人哇。”
“是吗……”
“非常活泼，人又漂亮。”
“太活泼了，叫人伤脑筋哪。”
赵山说。
话来说完，张美就带着四五名伙伴走过来。
“嗨，哥哥。”她向赵山挥挥手。“我们出去一下，外面的酒廊还开着吧。”
“不要醉得太厉害啊。”
“如果醉得走不动时，我会打电话叫张京来的。”张美说着，跟女伴们“叽里
呱拉”地出去了。
赵山苦笑说：“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一大伙儿地出夜街。”
“年轻时，我也是这样。”冯惠说。
“什么年轻时……你不是很年轻吗？”
“哦——年龄而已。”她垂下眼帘。
冯惠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她说开了头，也许是好时机。赵山假咳一声，说：“你——”
“赵山兄！”张京那如洪钟的声音，把气氛破坏无遗……
“男人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气焰嚣张地说。
“对！打破男人的支配！”另一个喊着。
哎，女性同党一起喝酒时，总有一个会提出“所谓男人”之类的高论。
这间酒廊小得有点小家子气，几乎被张美和她的女伴们完全占领了。
平日十分萧条的店子，现在却呈现着热热闹闹的情形，老板当然无任欢迎。
张美相当沉着——意思是跟平日没什么差异的程度——自顾自地喝着酒。
聚会解散后，干事不一定要带人出街。不过，张美和她哥哥不同，她的酒量相
当好。
而且，醉了还能再喝，反而越喝越轰然自若。再下去呢？达她本人也没试过。
“哎，张美呢？有没有男人？”其中一个靠前过来问。
“男人？光是一个哥哥就够忙的了。”
“那个大个子呢？”
“你说张京——唔，算是男朋友吧。”
“那么，已经睡过了？”
“他呀，就像是中世纪的骑士转世的男人。”
“那么说，他还没碰过你？！以现在来说，是稀有动物啊。”
“对。外加纯情、心肠好、孔武有力。”
“哈哈！他真的是男人吗？”
“我没偷看过。”张美说。
这时，店门打开，有个男人走进来。
“欢迎光临。”老板娘喊。“一位？”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