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叶轩邈唤来几位侍女,叮嘱她们照顾温妍和两个孩子;又叫来管家叶闵心,吩咐他找几个侍从过来,把昏迷不醒的阿婆给抬出去。
眼看着天色已晚,即将入夜,叶轩邈让侍女们掌起灯,自己则无限爱怜地捋了捋妻子额上被汗水打湿的青丝。正欲离开,却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呼唤声——
“轩,轩邈……”却是不知何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然醒了。
“温妍,有我在呢。”叶轩邈紧紧握住了妻子的一只手。
“我们的孩……孩子在哪?”江温妍费力地扭起头,左右寻找着什么。
“在这里呢。”叶轩邈双手抱起两个光溜溜的小婴儿。大儿子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到处乱看;恰恰相反,小儿子一动不动,胸口平稳地起伏,像是已经睡着了。
虽然外面刚刚下完一场暴雨,但是屋里准备了几个火盆,暖哄哄地倒是不觉得冷。
“都,都是男孩啊……”江温妍声音低低的,眼底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喜悦,“哪个是哥哥呢……”
“你猜。”叶轩邈的眼眶隐约有些发红。
“这个!”江温妍指了指似乎睡得正香的小儿子,“他这么安静,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你猜错了……”叶轩邈的眼中开始有泪光闪烁,连说话都稍稍哽咽了。
“啊?哈哈……”江温妍脸色变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突然又慢慢合上了眼皮,“我困了……”
话还没说完,江温妍就已经睡熟了。生孩子令她完全脱了力,要不是心里牵挂着孩子的安危,她或许根本就不会醒过来……
叶轩邈逐渐伏下身子,轻轻将两个婴儿靠在了妻子的枕头两侧,尤其让小儿子跟温妍离得更近些。
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叶轩邈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不着痕迹地掩上了门。
门外,叶闵心早已等候多时。叶轩邈看了管家一眼,开口道:“随我同去书房,起草一份布告,重金求医!明日清早,张贴于叶家别院外墙。”
·贰·
中州景色甲天下,奇山异水,当世独绝。中州城不仅风光独好,更是北越境内最广阔、最繁华的城池,就连北越首府盛京也要退居其次。
中州城内,经历代城主的修缮和改建,形成了以叶家府邸为中心,繁翡大街为主干道,辐射向中州各地的水陆交通网。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在此基础上加以扩展和延伸,形成了多条干线。
此时此刻,中州城东,毗邻叶家府邸的叶家别院外,许多人挤在一张布告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就在刚才,叶家大少爷张贴布告称,由于少夫人昨日意外早产,致使刚出生的两个儿子中,次子先天气虚体弱,丹田破碎,经脉尽断,亟待施救。叶家不惜一切代价寻求神医,务必要修复他小儿子受损的丹田和经脉。
“老夫没能帮得上忙,却还要劳烦大少爷亲自来送,心里实属惭愧啊!”叶家别院门口走出两人,当先之人乃是一身着鸦青色道袍的老者,面容清癯,颇有仙风道骨。其后接着出来的一位男子更是不凡,此人一头乌黑发丝盘成发髻,以龙头玉簪扎于头顶,一身月白长袍为其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脸上笑容可掬却依然掩盖不了焦虑之色。
“周老先生何出此言?您老医术精湛,天下人有目共睹,要怪只能怪犬子命该如此……”叶轩邈从别院跟出来,在门前向周老先生拱手施礼道。在说到“犬子”的时候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瞳孔深处一丝忧伤快速划过。
“大少爷不必如此,天下之大,比老夫高明的神医不在少数。周某不行,或许别人会有办法也说不定……”这话一出,任谁都明白这纯粹是在安慰罢了。
“大少爷请留步,周某告辞……”周先生抱拳,飘然离去。叶轩邈长叹一声,脸色苍白,转身返回别院。
刚回别院,叶轩邈转头就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他的老爹。
叶修明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见到叶轩邈,顿时冷声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公开求医!”
叶轩邈闻言毫无惧色,看来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答到:“我也想私下求医来着,可中州在您脚下,发生的一切您又怎会不知?既然如此,私下求医又与公开求医有何区别呢?”
叶修明冷哼一声,又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下的手我知道轻重!我孙儿死不了,顶多半身不遂!孙儿的丹田和经脉全毁,除了修复神师没人能治好!而修复神师几千年前就绝迹了!”
说完,叶修明便飞身离开了叶家别院,徒留叶轩邈独自在院子里发呆……
·叁·
时间缓缓流逝,大半天过去了。及至下午,别说神医,就连神医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虽然郎中还在源源不断地上门,但从叶轩邈那已经拧成疙瘩的眉头来看,他早已对这些“神医”不抱任何希望,连接待的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去办。
直到临近傍晚,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黄昏时分,叶轩邈目送完最后一位“神医”离开,吩咐下人关好门后,突然又有人敲门。
叶轩邈拂然不悦,但他又想到:万一这位真的是能帮到自己的“神医”……
抱着这种心态,叶轩邈压下心头的不快,赶紧开门迎接。
门外,只有几片落叶在秋风中打转,没有丝毫人影。
叶轩邈怒火中烧,以为有人戏弄于他。愤愤地关上了门,刚转身,一张叶轩邈无比熟悉的面孔陡然倒着出现在他面前,对方的鼻尖距叶轩邈仅有一寸之遥,但叶轩邈并未吓得连连倒退几步,而是一脸淡定地绕过去,并小声说了句:“无聊!”
“呃……你不觉得本大爷的出场方式很‘独特’吗?”对方一个跟头从屋檐上翻身下来,挠着后脑勺一脸贱笑,“别人每次都会被本大爷‘惊艳’到,除了你例外。”
“你这哪里是‘惊艳’?根本就是‘惊吓’吧!”叶轩邈边走边说,连头都不回,径直朝宅子而去。
“你爹之前所说的话,本大爷都听到了。”司徒摘星倚着门边的红木柱子,优哉游哉道。
“那又如何?”叶轩邈斜睨了对方一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是有些不屑地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名满天下’的司徒摘星大人,居然还是医道圣手?”
“不不不,”被叫做司徒摘星的男子赶紧矢口否认,“本大爷可没说过自己会医术……”
“不会医术?难道您会修复神术?”叶轩邈故作惊奇状,“可修复神师不是‘绝种’了吗?”
“绝……绝种?你这什么用词!”司徒摘星差点一个趔趄,“你当修复神师是大白菜啊!本大爷要会修复神术的话还用干这行啊!”
“那么请恕在下冒昧,”叶轩邈打定主意要捉弄对方,“您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来这干嘛?”
“本大爷……”司徒摘星一时语塞,半晌才反应过来,“叶轩邈!你丫的耍我是吧!”
叶轩邈本来想笑,可想起小儿子的事情却又笑不出来了。于是在司徒摘星眼里,叶轩邈嘴角一抽,随即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你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叶轩邈,”司徒摘星收起了玩味之心,说话的语气也不复悠闲,“你可曾记得五年前,我们初次相见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