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撩起帘子,轻盈的走进西屋。青儿和峰在屏风边角下蜷成一团,见西月回来,青儿伸了伸脑袋,排开蛇身,摇身一变,化作个青衣的小姑娘。欢欣的跳到西月跟前,亲昵的攀上她的手腕,用银铃般的声音叫道:“西月姐姐,你回来啦,我等了你好久啊!”
西月笑吟吟的摸了摸她的头,“峰的伤好些了么?”
青儿不经意的点点头,眼睛却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青儿是饿了么?”
青儿停住了张望的眼,不好意思的笑着点了点头。
“厅里有水果,怎么不取来吃呢?”
青儿皱着眉头,盯着西月,音中带着委屈:“不是不让我们离开房间么?”
西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真听话!乖!好,姐姐这就给你拿好多吃的来。”
说完去厅中把那两大盘子香蕉苹果梨百花桃子全端到了屋里,青儿便狼吞虎咽的咬了起来。
西月拿着个苹果,走到峰旁边,问他吃不吃。她知道蛇吃青蛙泥鳅什么的,但她没有这些,只有水果。
峰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吐了吐信子。
西月无奈的笑了笑,“果然不吃啊!不过你有伤,吃点东西会好得快些吧!”
青儿抹了抹嘴角的果汁,叫道:“峰哥哥,你就吃点吧!”
峰依旧扭着头,默默无声。
西月见他不吃,只把苹果放在他跟前,开始检查他的伤。
这伤好得真是慢啊!白松研制的九芝还魂丹是绝好的外伤药,不但可以外敷,还可以内服。不但能给妖仙用,也能给凡人使。
一般,敷上这种粉末,伤口愈合的速度会比一般的药快几十倍,但为何敷在峰身上效果却如此微弱呢?
西月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用仙术替他疗伤了,不然这些伤口很可能会化脓,他又会多受些折磨。
虽然她十分疲惫,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她十指轻颤,流出淡蓝的光,笼罩着一处伤口。她很想将他全身的伤一次治好,但学医日短,功力不够,施展不了大范围的仙术,值得一处一处的治。
见伤口处的肌肉重新生长出来,上面长出鲜嫩的表皮,她便移至下一处,体表的鳞片,就等它自己慢慢长出来吧。
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治了五六处,已经是她最快的速度了。此刻的她,只觉得很累,很困,想睡上一觉。
蛇身的青儿在一旁卷着身子,立着脑袋,眼里满是担忧。
峰痛苦的望了西月片刻,待换位的间隙,身躯使劲一摆,钻到了榻下。
西月无力的道:“峰,你这是干嘛?”
一个生脆的男声从榻底响起:“你歇会儿吧!”
青儿与西月对望一眼,惊喜道:“峰哥哥又能说话了!”
默默无回声。
青儿钻到榻底下,欢快的声音传了出来。“峰哥哥,太好了!你这里的伤都好了,又能陪青儿玩了。”
西月只觉得眼皮好重,抬不动了,便合上了。
只觉烟笼寒水月笼沙,隐约有暗柳随风摆,水中波光粼粼,荡漾着一弯新月,仿若身在湖畔。飘渺若有歌声,朦胧水边有朱栏,似有白色人影攒动。
西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倚着屏风睡着了。她往里瞧了一眼,寂静无声,想是青儿和峰都睡着了吧。
她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走到西窗前,望了望外面,只觉四下寂籁无声,夜凉如水。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卷画轴。朝里望了一眼,轻轻撩起帘子,走入厅中,挥了挥手,点燃了烛台上的半截蜡烛。轻轻一转身子,变幻出一身白丝蓝花的裙子,头上挽着云髻,耳鬓垂下两缕青丝。
她将画轴展开,焚起三支香,看着画中笑眯眯的老者,轻声唤道,“师傅!”
此画是李神风出没的门。只要在画前焚香呼唤,不管他身在何处,都能听见,并且能瞬间移动到画前。凡被凡人供奉在庙宇、顶礼膜拜的神仙们,都拥有这一特殊的门。堪称世间一代神医的李神风,当然少不得人供奉。
西月唤了半响,却不见动静。懒懒的走到桌前坐下,随意一望,发现旁边的案上摆着些盒子,盒上贴着红条。还有个酒坛子,上写道,“县尉杜常特献上百年佳酿一坛,恭贺大人新任!”
西月一惊,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送来的,她怎么没有印象。她看了看这些盒子,上面写着类似的字条,有的写着中元节。寻思着难道是中元节送来的?这两日忙着,她又喜欢飞窗直接进西屋,李婶又没说,她全然不知有人来送过礼了。
她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栩栩如生的玉雕,接着打开另一个,是一只厚大的人参。又打开一个,见是一个精美的花瓶,花纹艳丽而细致。
她摇头轻笑,见最上面摆着个小巧的盒子,便拿了起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不想再看下去,她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回头望了一眼画,香已烧了半截,师傅竟还没有来!
忽然,她嘴角略过一丝诡秘的笑,抱过案上的酒坛。对着画轻喊到:“师傅,徒儿有百年美酒!你闻闻!真香啊!你不来,我可全喝光啦!”
果然,只见画中闪出一道白光,一个白发童颜的老者踉踉跄跄的跌了出来,急切的叫着:“给我留点!”
瞧着那急不可耐的身影,西月掩着嘴,偷偷的笑了。
只见李神风身影一晃,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坛子,发现坛子沉沉的,楞了片刻,似乎完全不介意被戏弄了一回,哈哈大笑两声,伸着鼻子臭着酒坛子。“好徒弟!你怎知师傅爱喝酒?”
说着解开盖子,一股酒香顿时泄了出来。他激动得面红耳赤,张嘴一吸,坛子里溅起一口酒,飞入他嘴里。西月看得瞠目结舌,原来酒可以这样喝的!“不明摆着么?你腰里挂着酒葫芦,时不时喝上几口,谁能不知道你爱喝酒呢!”
只见李神风眨了眨眼睛,咂了咂舌头,大叫一声,“好酒!”又连着吸了几十口酒,方停了片刻。西月凑近酒坛子一看,已经空了一半了,一把抢过坛子,道:“师傅,你悠着点啊!好酒得慢慢喝,一股脑儿喝完了下回就没有了!”
李神风添了添嘴唇,满脸绯红,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徒弟说的是!再让为师喝一口,一口就好!”说完夺过酒坛子,只见酒汇成一股飞进他的嘴里,连连不绝。
西月大眼圆睁,双唇紧闭,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这一口岂不是要喝光所有的酒?喝光酒本没什么,可她还有事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喝醉!
她拿起盖子,迅速盖上酒坛子。
李神风一脸不情愿,张大眼睛,踮着脚,目光掠过西月的肩,见她把酒坛子放在一旁的案上,才放心的咧开嘴笑了。待她回过身来,他急忙移开眼,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西月看着他左右四顾的眼神,只作不理,将自己替龙子霄解毒、治疗峰后疲备不堪,甚至几度睡着的事说了。
喝了大半坛的酒,李神风一脸兴奋,却毫无醉意。一边听着西月讲话,一边偷偷瞄着酒坛子。西月讲着,瞧见他那神情,有些不忍,正欲转身拿酒,索性都给他喝光了。
却见李神风神情一转,神色凝重的说道:“方才我正是为了这事,陪百晓仙下棋呢!”
西月蹙眉,疑惑道:“百晓仙是谁?”她以前只听过什么江湖百晓生之类的。
李神风神情稍松,道:“百晓仙真正的名号叫九重上人。因为他知道许多仙界的事,所以被大家称为百晓仙。此仙棋艺高超,如果要跟他探听故事,他便设下棋局。若赢了他,他便知无不言,若赢不了他,他自然什么都不说。”
西月闻言神情一暗,通常,一般人是没法赢这种怪人的。“哎!那师傅你岂不是什么都没探听到!”
李神风闻言,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哈哈笑道:“你可不要小瞧师傅我!”
说着竖起手三根指头,“为师做人时,有三个爱好,一是专研医术、二是喝酒、三是下棋。成仙后,收了两个徒弟,就很少倒腾那些药罐子了,都专研治疗型仙术去了。可后两个爱好是一点没改变的。”
西月仔细的聆听着,心想着原来她学的是师傅新专研的仙术,不过这种仙术的治疗能力,仍比一般妖仙的普通治疗强上许多百倍。就如方才,她能在一刻钟内,治好峰的一处伤,使其皮肉长出。若她没学,以她千年的功力,估计要花上几个时辰,而且会耗费许多法力。
她笑看李神风那得意的脸色。“这么说师傅你老人家可是探听到什么了?”
只见李神风的神色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皱了皱眉头,避开西月的眼,“是探听到了一些!”
说着顿了顿,瞥了西月一眼,说道:“曾经出现过类似情况,某些特殊的妖仙修炼到一定时候,体内会生出新的力量,就跟你生出所谓的净之力一样。”
李神风凝视着前方,继续道:“据我推测,因为你的体质本来是属水的,而新生的净之力很可能属于比水更高的空性质的力量,你若没有克制的使用它,你的体质便会支持不住。”
西月楞了片刻,有些泄气的道:“哦,这样啊!难怪使用师傅教的仙术给峰疗伤后这么累!”
李神风闻言一怔,摇摇头,露出不信的神色:“不应该啊!我教你的仙术虽然是我创的,但并不局限于空性的人使用啊!若是对学者有局限,你根本就学不会的。”
西月见李神风这般说,却凝起眉头,“真的!师傅,我没骗你!而且这几次睡着之后醒来就变得神精很好。”
李神风看了看西月,只见她脸上染上几分忧虑,“嗯”的轻应了一声,雪白的眉毛攒成了一堆,陷入静静的冥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