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族束风王国,无名港竹海深处。
黑色的风如利刃,刺骨的袭身而来,割破这片寂静的空间。片片竹叶掉落在地上,顷刻间化为碾尘散去。
一块平滑的石头上躺着一具白色的倩影,微弱的奄奄一息。身上是凝固的血液,长袍破碎不堪,此人正是被雾魇一起轰出百丈外,半途坠落的霓裳。一股青色的烟气从石头顶部散发而出,沿绕在空气中,然后缓缓的向着那道气息微弱的身体钻去,徐徐的从她的鼻孔中进入其身体。约莫半个时辰后,躺在平滑的石块上的白色身影猛然睁开眼睛,空洞的目光好像还没苏醒。
霓裳的身躯突然颤抖起来,可她的面容却依然没有变化,仿佛是雕刻出来的。
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咕咕声,像是四肢百骸破碎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破土而出的声响,起先是模糊而又缓慢的节奏,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爆响。
霓裳的衣服开始被撕扯成碎片,脸部也开始怪异的破碎,好像有什么东西撕破她的皮肤,钻了出来。“咕”的一声,头、手、胸、脚,四肢百骸剧烈的变化着,仿佛要变成一个巨大的怪兽般,身体不断长出奇形怪状的东西,有触角、翅膀、尖足,慢慢地化形,缓缓地裸露。没过一会,霓裳竟然一下子变成一只极美又极恐怖的蝴蝶。它的翅膀像是半透明的,美丽的纹路有着明灭的光泽,身躯是翅膀的三分之一,尾部是一条奇长类似蛇尾般的触须,长着绒绒的毛。
霓裳发出一声长啸,撕破整个寂静的竹林,周围竹树上的竹叶顷刻间,哗哗的掉落下来。庞大的身躯骤然间缓缓缩小,翅膀、触角等都缩进体内,转眼间又化形回人类的模样。此时,霓裳并未清醒过来,仍然一身****躺在地上。光线照在她曼妙的酮体,折射着金色的光泽。
仿佛深睡的美人,如初尘的仙女,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竹叶如雪片飘落,像极了潋冰族漫漫冗冗的飞雪。如一枝红艳露凝香,一个人走在飘落的飞叶中,缓缓走向依旧不省人事的霓裳。
束长的红发用一根黑色的绳子绑住,直直低垂着,逶迤拖地裙摆飞舞。她就如一朵高贵而神秘的红莲,站在霓裳的面前。
“终于找到你了,霓裳。”声音清脆,仿似天籁。
她伸出如雪洁白而纤长的手,轻轻放在霓裳的胸脯上。沿着她的手掌,流转着红莲花瓣般红色的流,缓缓流淌进霓裳的体内,如一阵暖流般融进霓裳的血液里。霓裳身上开始出现回生之象,伤口慢慢愈合。
半响,霓裳蒙蒙的睁开双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犹如红莲绽放般的笑容。
“我怎么没有死?”霓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你怎会这么轻易就死。”她把手收回来,摸着飘舞的裙摆,脸上是一副不羁而又谑嘲的表情。
“你是……恕翅,家族……”霓裳坐起来,双手抱着头,使劲摇动。一连串的画面,在霓裳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使她有种精神错乱之感。
“抛开那些无谓的事情,你根本不是什么风族王城里神族贵族的人。”她眼中流转着一抹无奈,缓缓的说。
“你说什么?我不是王城神族贵族的人?那我是谁?”霓裳忍着剧痛问。
“你不记得我了吗?霓裳,我是莲斓啊,你忘了我们是四净碎片啊。”莲斓解释道。
“你在说什么……”霓裳正说话时,她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记忆碎片,然后自动拼凑成一块块完整的记忆,霓裳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莲斓目光一凝,她感知到霓裳体内的流在节节攀升。而霓裳此时眼中除了难以置信外,就是一阵跃跃欲起的癫狂杀气,然而杀气却是转瞬即逝。
“我是霓裳,我是四净碎片的其中一净。”霓裳面露沉吟之色,眉黛紧皱成一条蜿蜒溪流,似是在想着与神族贵族的联系,还有那个娇小而邪恶的恕翅,好像所有的记忆都拨乱反正过来,很明了了。“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莲斓面色肃穆而起,好像在想着什么,想得很遥远。然后微动嘴唇说:“不知道,我刚才轻轻触碰你身体的时候,我感觉到似乎有股封印瞬间消失,若不是这样你可能还记不起我。我不知道这百年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连游离翀和破神都销声匿迹了。这个神之领域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而且通往尘世的入口也破碎。”
“封印?神之领域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为什么会成为神族中一个小家族的人?”霓裳问,就连她如何失忆和被封印的事都无从知晓,脑子里一团雾水。
“百年前,发生过一场圣战,是最高之神,无极之神零泣与无量之神魂泣的战争。没人知道,这场战役为何而发。而百年之后,却发生了许多迷离奇怪的事情。”
“你刚才说游离翀和破神一起失踪?”霓裳问。
“是的,像你一样,犹如人间蒸发了。而且你突然销声匿迹更早,比圣战早几百年。我耗费了多少岁月,才找到你的。”莲斓眼波流转,如莲花瓣的红眉蹙成一条细细的线。
霓裳面露沉吟之色,却感觉思绪混乱的无法理清。站起身来,手向虚空一挥,一身白色的袍服就缓缓出现在她身上,把她美到极致的身躯尽数包裹。
“不得不说,霓裳你真是美极了。”莲斓轻掩一笑。
“不管神之领域发生过什么,我现在只想杀了一个人。”霓裳望向这一片竹海,轻轻咬紧牙齿,美丽的瞳仁闪过一抹凌锐的杀气。
莲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饶有趣味地低头看着霓裳。“恕翅吗?哎呀,有好戏看了。”
星族星陨巅,陨落涧。
黑色帷幔上,挂着一轮巨大的银月。
恍惚间,一声尖锐嘶鸣,如一把利刃在黑幕上割开一道豁口。
好像一根尖刺插进骨头里,钻心锐痛。影澈空洞的眸子似在颤抖,隐隐闪烁一抹恐惧,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遗迹里的恐怖情景,像火烙深深印在她的记忆力。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弭炽,而是发现自己在一块巨石上,天空上挂着一轮银月。可耳边,一点寒芒直指影澈的背门,她感到一股凌厉的寒气从锋尖处侵入她的体内,绕扰乱体内正常流动的血液,就好像寒气凝冻着她的身体,刹那间不能动弹。
影澈的意识混沌一片,无数股纠缠的寒气,在四肢百骸里肆意流动。
“别动,不然要了你的命。”声音似夹着寒气从背后传来,如抵在自己背门上的如剑刃般的指尖,寒气逼人。影澈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她看见的是一只比一般人修长的手,而他的脸部却是暗藏在黑暗里。
影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浩瀚无比的流,经过洗礼后灌入自己身体中,碧玉般精纯。她看不见释流着的面容,直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后面传来。而影澈的精神则无限漂浮于天空上,似乎触手可及,密密麻麻的星星。影澈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星族的星陨巅,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弭炽却一无所踪,回响到当时的场景,让她忍不住一阵寒颤。然而背后之人在不断灌输给她流,所以她并没有反抗。
寂寥而沉着的声音从婆娑的树叶见,沙沙飘渺而来。“好了,我已经把从十一翼魂泣辽麟身上窃取的流,全部尽数输入你体内了。”
“什么?你竟然把辽麟的流转嫁到我身上?那他呢?”影澈柳眉微蹙,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辽麟可是至高的神,是传说中的魂泣啊。流还能转嫁接给别人的吗?影澈脑海里闪现出许多让她困惑的问题。影澈猛的一转身,她看见一道脸庞从黑暗里露出来,脸上是优雅而完美的表情,嘴角挂着如一弯银月的微笑。
“你是谁?”影澈望着这陌生而俊俏的面容,心里油然升起一阵疑惑,思绪又回想到当时令人惊心褫魄情景。她用一种不稳的目光看着此时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人。
“我叫游离翀。”游离翀举起他白皙的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缝隙看着影澈,嘴角挂着的笑容漂亮又邪气。
“弭炽他们呢?”影澈焦急的问道。
“人家可是无上的神,零泣。轮得到你操心吗?”踌躇了一会,默默凝望巨大的黑色帷幕,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们还活着吗?”影澈继续问。
“当然。”游离翀不耐烦地回答道。
“当时把我们拉下去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太可怕了。”影澈想到当时那场景,心有余悸。
游离翀撇了撇嘴,目不转睛的看着影澈。从她转瞬即逝的恐惧的,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蠕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是我。”声音像是从飘渺的夜空传来的一样,夹杂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一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无比清晰的进入影澈的耳朵。
影澈的脑袋几乎是当场嗡鸣了起来,身躯条件反射的向后退去,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陡升戒备。一股凌锐杀气从影澈身上发出,像风一样狂涌而至。好像四面八方潜藏着暗杀,像黑暗狭缝里挤出的一样,浓厚而锐利。下一秒,杀气就瞬间另外一股力量吞噬。
“你到底是什么人?”影澈脸色一沉,眼睛直直地盯着游离翀问。
“四净碎片之最。”游离翀简单地回答影澈,一副轻描淡写地样子。
影澈虽然是普通神族之人,但是她听过不少神族之上的许多事情,四净碎片也是略所耳闻,遇到零泣弭炽,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见知,现在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影澈眼里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光点。
月银如盘,如寒光倾泻而下。
游离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月光把他笑容里的邪气照得一目了然。极其扭曲怪异的表情,像金漆一样熔化在影澈明媚的双眸中,产生一种遥远而咫尺的恐惧。如无法抹去的印记,隐隐刻在影澈绝世的倾城容颜上。近而可观,远而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