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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上的弱点

褒拟自从进入褒府,除了老夫人以外,见面均称“小姐”。一日三餐,都由褒母过问;穿的衣服,也是洪德按褒拟身材和喜好亲自去集市买来。倒真是个锦衣玉食,侍候的象个公主似的。褒拟原以为侍候老夫人是假,承欢洪德是真,岂知不仅老夫人不要她侍候,连那洪德每日询问衣食丰缺之类,也都是隔着珠帘,执礼甚恭,全无冒犯之意。她不禁有点糊涂了。不久,褒府又请来各色技师,教习褒拟歌舞礼仪之类。这样又过了几天,褒拟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母子到底为的什么。然而不久,也就是进入褒府半年以后,褒拟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幽王七年初春,气象更新,万物复苏。褒拟到底聪明绝顶,又兼着褒氏母子敬爱有加,虽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主意,却存了报恩的心思,因此格外用功,仅只用了六个月,就宣告艺成。这日褒拟通过了师傅们的最终考试,举家庆贺。打发师傅们走了以后,洪德把母亲扶入上坐,却叫女仆们把褒拟扶入父亲常坐的太师椅,一撩袍角,纳头便拜。褒拟大吃一惊,急忙离座扶起洪德道:“公子有话好说,不必行此大礼,仔细折了小女阳寿”。洪德却不起身,泪流满面说道:“不瞒小姐说,家父原是当朝代夫褒晌,性最中直,三年前因直言犯上,被朝庭拘押至今。我与母亲想了多少办法,依然无法相救。现当今天子广征四方美女,连年不息。我母子二人如此优待小姐,实欲进献王上,以宽家父之罪。若蒙恩允,小姐于洪德恩同再造。”说毕再行拜父大礼。褒拟半年以来,从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孩儿到一个富家千金,故事已属传奇。如今又听洪德如此这般,便晃若坠入云雾之中,饶是她聪明伶俐,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方道:“我拟家受公子大恩,至今未报,况我本是一介布衣之女,却蒙公子荣养在府,习以歌舞礼仪。既如今知恩父蒙难,倘若恩母与公子不嫌弃我容貌鄙陋,我愿以此贱躯换得恩父自由。”说毕泪如雨下。“倘如此,”洪德说道,“小姐便是我洪德不世恩人。请小姐略备些随身物件,我不日就将送小姐到京师面君。”褒拟点头。洪德便准备去了。

第三日早起,待褒拟梳洗毕,洪德所备轻软毡车已经早早候在门外。褒拟拜别洪德母亲,便登车起身。路上自有褒府家丁护送,一路平安不提。那褒城离镐京并不很远。一行人行到第六天晌午,便到得京师。

褒氏在京城早备有宅子,当下安置了褒拟。至夜,洪德上下打点,寻到天子身边宠臣虢公石父家中,将进献美女并转奏请天子宽罪的话说了。虢石父收了财物,却不免对褒拟的容貌有所怀疑。随洪德到褒宅中一看,当即吃了一惊。

第二天早朝,便带着褒拟面见幽王。那幽王原是个耽于酒色的主儿,连着四年广征美女,贡者上千,却没有征到一个中意的,正自烦闷。听虢石父说又带了一个绝色佳人面圣,嘴上虽说“虢石父忠心耿耿,必不让寡人失望”之类的话,心里却并不存多大希望。及自见了褒拟,真是个比玉玉生香,比花花能语的美人儿,回想四年来所征美女,竟没有一个及得上的,不由得大喜过望,重赏虢石父,当夜就与褒拟做了交颈鸳鸯。

第二天便有旨意:前番褒晌妖言盅众,讽剌朕躬,现今观其有悔过之意,着即官复原职。

幽王自从有了褒拟,同居于琼台,日日交颈叠股,恩爱缠绵,不仅很少早朝,也再不去三宫六院,就连王后那里也极少去了。满朝文武,十日百日不见君面都是常事。不禁都心灰意懒,人心离散。却道那王后原是申侯长女,也是个端庄贤淑的。原来幽王虽然荒唐,却也勉守夫妻之道。或隔一天,或三五日,必去王后那里看视,偶也欢愉,略尽夫职。如今竟是终日不见君颜,不禁气闷。这日领着一班宫娥,正自散步,不觉走到琼台,远远听见台上有欢笑之声。走近细看,却见幽王怀里坐着个美人儿,正自交臂吃合欢酒。那女子虽极尽妖艳,却从不认识。不禁大怒,上前指着褒拟大骂:“何方妖女,竟敢在此秽乱禁宫?”幽王一见申后,急忙起身护着褒拟道:“这是朕新取的美人,名曰褒拟。因新来,未及去朝见王后。”褒拟在旁却冷然不语。申后本来气幽王不与她招呼,如今见褒拟拿大,并不与她见礼,越发怒气攻心,然见幽王袒护褒拟,却也无可奈何。大骂一通,含恨而去。

褒拟却问幽王:“方才何人,敢对王上无礼?”幽王道:“是王后,你明日可以去谒见。”褒拟不以为然,第二天也不去朝见申后。

却说太子宜舀,一日拜见母亲,见母亲神情忧闷,就问:“母亲贵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还有什么事不如意?”申后于是把见到褒拟和不来朝见的事,一一说给太子。又道:“你父亲宠溺褒氏,没有一点主副贵贱之分。他日如得其志,我们母子就没有立锥之地了。”说完不觉泪下。太子说道:“这事不难。明天过年,父王必定早朝,我引着宫女去琼台采摘花朵,就说进献母后。她不出来便罢,若出来观看,我把她毒打一顿,替母后出气。”申后忙说:“我儿不可冒失,容以后从长计议”。那太子怀恨出宫而去。

第二天幽王早朝。太子趁幽王不在,便引着一班宫女,直趋琼台乱采乱摘。褒拟果然出来观看,太子远远看见,果觉妖艳非常,不禁大怒,奔至褒拟跟前说道:“哪里来的****东西?今天却教你知道我的厉害。”说毕拽住头发就打。打了几下,众宫女都一齐跪求:“褒娘娘是万岁十分宠爱的。看在万岁面上,请太子手下留情,可千万别打出事来。”太子也怕收不住手,于是住手不打,忿忿然引着宫娥走了。

幽王下朝,直入琼台,看那褒拟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就问是怎么回事。褒拟抱住幽王双腿,放声大哭:“妾并未得罪太子。只因太子乱采这台上鲜花,妾出来观看,无端被他毒打,如不是众宫娥求情,妾如今已与王上永别了。求王上为贱妾做主。”说完呜呜咽咽,啼哭不止。幽王心里明白,就安慰褒拟道:“这都是你不朝见王后的原故,并不是太子出于私怨。你不要错怪了他。”褒拟却道:“太子为报母怨,意必杀妾不止。妾死不足惜,只是妾蒙宠爱,如今已怀有龙种二月有余。如我王欲宽容太子,请放贱妾出宫,以保我们母子两人性命。”幽王道:“美人且放宽心,我自有处置。”于是传旨:“太子宜舀,无礼好勇,发配申国,听申候训导。”那太子欲入宫面君解释,无奈幽王吩咐宫人不准通报,太子无法,只好独自驾车往申国而去。

申后久不见太子回音,打听得已经发配到申国去了。她孤掌难鸣,终日以泪洗面。

褒拟怀胎十月,生下一个男孩。幽王爱如珍宝,取名叫伯服。将原来爱太子的心,一股脑儿都移到伯服身上。褒拟欲取大位,就勾结幽王身边宠臣虢公祭公和尹球,天天称颂褒拟贤德。这边褒拟又夜夜吹着枕边风,不由得幽王不变心。不久,褒拟又搜出申后给太子的密信,只因信中有“再容商议”一句,便就借机进谗,说太子将有不臣之心。幽王也是昏了头,竟把太子废掉,把申后也打入冷宫。然后进褒拟为王后,伯服为太子。又传旨把申侯的爵位削为伯爵。文武百官,除虢公祭公和尹球一般佞臣之外,都替太子不平,但惧于幽王淫威,都不敢替太子说情。

褒拟自从进宫,受幽王专宠,呼风唤雨,事事遂心如意。但奇怪的是,幽王却从来没有见她露过笑容。幽王问是为何。褒拟回道:“我自幼就不会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幽王于是发誓:我必要爱卿一笑。于是颁告天下:有人能使褒后一笑者,赏黄金一千两。虢公石父献计道:“先王曾在俪山修建别宫,并设置二十余座烽火台与二十余面大鼓,本是为了防御西戎入侵。一旦京师有战事,燃起狼烟,擂起大鼓,附近诸候自会发兵前来接应。近年来因天下太平,烽火台久已不用。我王若带王后同游俪山,夜举烽火,诸候们必来援救。来而无事,王后必笑。”幽王笑道:“此计甚善。”于是吩咐从人,按虢石父的话去办。

当时朝中,仅只有司徒郑伯友一个敢谏之臣。他听说幽王和褒后要去俪山点燃烽火戏耍,急忙赶到幽王寝宫劝道:“先王只所以在俪山设置烽火台,是为了取信于诸候。今天无故燃起,是失信于诸候矣。将来万一敌寇侵入,诸候们都以为大王戏耍必然不会来了,届时大王又拿什么去救急呢?”幽王发怒道:“寡人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想搏我的王后一笑,也有这么多话。再说天下太平,有什么仗可打的?将来就算有事,也与你没有相干!”于是不听郑伯友的话,自和褒拟往俪山去了。

在俪山观景台上,幽王和褒拟坐在一群乐师宫女当中只管喝酒听曲。天色向晚,幽王吩咐点燃烽火,并擂起大鼓。一时狼烟冲天,鼓声如雷。附近诸候们无不惊慌,忙忙点起兵马,都往俪山而来。哪知道来到俪山脚下,不见一兵一卒,却只听见观景台上丝管悠扬,原来幽王正在与褒拟饮酒做乐。众诸候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幽王却派人传话:“多谢劳苦,这里并没有敌寇。我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罢了。”众诸候闹了个灰头土脸,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卷旗而走。褒拟在台上凭栏饮酒,看到众人忙忙而来,又碌碌而走,并没有一事可做,不禁大笑起来。幽王大喜,夸奖说:“爱卿一笑,倾倒众生。这都是虢石父的功劳。”于是赏虢石父千金。又令撤去残席,重新布置,继续饮酒取乐。当夜闹到二更,方才起驾回宫。

却说西戎首领听闻幽王无道,贤豪解体,内有奸臣,外无大将,他又久贪镐京那花花世界,于是遣大将满也速为左先锋,孛丁为右先锋,他自主中军,发兵三万五千,浩浩荡荡往京师杀来。

西戎兵素来强悍,长途奔袭,倏忽即至。幽王出其不意,竟未来得及防御,京师就被团团围住。幽王想起烽火台,急令人点起,诸候却一个兵都没有到。幽王见贼兵攻城甚急,便使虢石父领五千兵丁仓促应战。那虢石父本是个草包东西,要论奉迎拍马,朝中诸代夫无人能及,但一听起打仗,就不由得粟粟而危,但迫于王命,只得勉强应战。谁知只一照面,就被西戎右先锋勃丁一刀斩于马下。周兵没了主将,顿时大乱,西戎兵趁机入城,一路烧杀抢掠,直往王宫而来。司徒郑伯友见事不妙,忙扶幽王、褒后和伯服上车,提起长枪亲自断后,一路往俪山而来。中途尹球赶来,说西戎兵已经抢烧了王宫,祭公也死于乱军之中。幽王听了胆颤心惊,催促车驾进入俪山别宫。

刚到俪山,西戎兵也已经赶来,将那俪山围的滴水不进。郑伯友又叫燃起狼烟,亲自擂起大鼓,良久诸候仍无动静。幽王居高而下,听见下面西戎兵乱喊“不要走了昏君”,更是吓的屎尿俱下,哭着与褒拟相互抱住,缩成一团。郑伯友进言:“如今大势已去,微臣拼了这条老命,若天幸保大王杀出重围,投往臣国,再做打算。”

幽王双眼流泪说道:“如今方悔不听叔父之言。今日我夫妻父子的性命,都交与叔父了。”

郑伯友叫人到俪宫之前放火以迷惑西戎兵,自己手提长枪,引着幽王轻车从宫后当先杀出,尹球随后。行不数里,正碰上西戎名将古里赤。郑伯友更不答话,举枪便剌。战不数合,一枪剌死古里赤。西戎兵没有主将,又见郑伯友骁勇,发一声喊,都四散奔逃。郑伯友杀散西戎兵,保着幽王车驾前行。行不半里,背后喊声又起,却是右先锋孛丁引着西戎大军从后面杀来。郑伯友叫尹球护着幽王先行,自己断后,且战且走。又走不到半里,西戎主也引兵从斜剌里杀来。两班人马把郑伯友围在核心,转灯儿般厮杀。郑伯友已经血染战袍,回顾身后,早无一兵一卒,却全无惧色,一条枪使的神出鬼没,逢人便剌,遇剌便倒,端的锐不可挡。西戎主却教四面围定,用箭射之。可怜那郑伯友一代贤臣,一世英雄,却给西戎兵万箭簇身,射的剌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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