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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结缘安庆脱红尘 回书子歌下黄泉

吴琼与晏珠分手以后,日夜兼程回到荥阳。此时庄公已经带兵离开京都,公子吕也暗中率兵奔赴制邑。朝中百官,奉世子忽为主,又有祭足上下调停,因此朝政不乱,内外安稳。吴琼进了荥阳之后,天刚擦黑。他不敢即刻行动,只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至夜间子时,他换上夜行衣,左躲右闪,摸到大夫祭足家中。潜进府中,举目环顾,四处都是黑灯瞎火,只见有几个巡夜的人在院中来回走动。吴琼来过祭足府,知道祭足的卧室在哪里。他趁那几个家丁不备,辗转腾挪,来到祭足卧室后窗下,按他们事先定好的暗号,用手轻轻连磕三下,稍后又是两下,最后磕一声响的。然后就伏在窗后不动了。片刻之后,就见里面灯光亮起,祭足的声音也随后传来:“我要去书房办公。你们吩咐晏海清把护院的人都叫回去睡吧,就叫他一个人在书房服侍就行。”吴琼会意,连忙潜至祭足的书房。祭足家的书房与卧室对门,所以并不甚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祭足的护院武师,现任宫中三等带刀侍卫的晏海清挑灯在前引路,带着祭足往书房而来。

进了书房,祭足轻唤一声道:“是子歌回来了吗?”吴琼连忙答应道:“是我。”祭足忙道:“请将军出来吧。”又吩咐晏海清:“你就在门外替我守着。”晏海清答应着出去了。

祭足点了灯。吴琼也忙着见了礼。祭足等吴琼在自己对面坐下了方才说道:“平西将军,你瘦了。想必吃了不少苦难吧。”吴琼道:“托主公洪福,沿途虽然凶险,但却并无大碍。幸喜师妹突然出手相助,这才得以功成。”说罢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呈上。祭足接过书信拆开看毕,向外而唤道:“晏子进来。”晏海清听唤,连忙进来躬身问道:“大夫唤我何事?”祭足道:“你去请后院的鄃敬轩师傅,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马上到书房见我。”晏海清答应着,却不肯离开。祭足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放心去吧。现放着一个平西大将军镇着,谁还敢吃了我不成?”晏海清听了,方才去了。

这里祭足详细询问了夺得书信的前后过程,吴琼都简单的说了。末了祭足说道:“子歌还不知道吧?在你还没有暴露之前,郁离子仙长就已经带着你师妹来到了我的府中。听仙长说,颖考叔的师父无暇子是他的朋友。将军你久在郁仙长足下,可曾听说这个人物?”吴琼如实回答道:“我幼时虽然在师父足下学艺,但后来因为家乡被夷族攻占,我就回乡省亲去了,因此我在他老人家那里也只呆了三年。只听师父讲起过这位前辈,但至今却无缘一见。师妹在师父足下九年,恐怕她有机会知道无暇子前辈的事。”祭足讶异道:“你只在郁仙长膝下三年吗?”吴琼道:“正是。”祭足叹道:“你师父真乃化外高人。我辈红尘中人,不及仙长万分之一矣。”叹毕又问:“据你所说,你师妹在你师父膝下九年,那么据你之见,你们俩人的武艺谁高谁低?”吴琼答道:“我师傅天文地理,武功兵法无所不通。只是小将愚昧,又兼习艺时限太短,所以止学得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而师妹乃女孩儿家,因先天资质之限,师父虽极为疼爱,但也只学得老人家的十分之三,且都是些轻功,暗器和易容等术,所以不堪大用罢了。就武艺来讲,我止有风雷剑深得师父真传,至于轻功和内功,也仅止皮毛,箭法也是自己后来习学的。师妹的轻功和暗器如今可堪大成,内功也不在我之下。她的那些易容等术,恐怕是跟无暇子前辈学的,而颖考叔的兵法,也恐怕是跟我师父学的。师父他老人家深通兵法,可惜我们师兄妹二人都无缘学得一二。这也是师父最大的遗憾了。”两人正说着,忽见吴琼不言语了。祭足知道他内功深厚,耳目通灵,他不言语,必是刚才要请的鄃敬轩师傅要过来了。于是也不再问,静等鄃师傅过来。

这个被祭足称为鄃师傅的人四十来岁,书法一流且深通文案,所以被祭足罗致府中,替他做些文字上的业务。上次模仿姜氏的书信,就出自他的手笔。此刻祭足招他过来,正是要他再模仿太叔段的回书。鄃敬轩听了祭足的吩咐,一声不言语,拿了那封信,径自走到案前做他的功课去了。

须臾写完,祭足拿来与吴琼共同观看,只见两封书信一模一样,除了一个有印一个没印之外,真格的看不出一点不同。吴琼不禁大为赞赏。祭足收起带印的原件,吹了吹刚才写成的回书,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玺,在上面盖了,然后小心用火漆封好,这才交给吴琼。因为天色已经快要亮了,祭足不敢久留吴琼,于是催他快走,并且拿出腰牌,细心叮嘱道:“目前姜氏虽然完全处于我的监视之下,但也仅止于外围。我奉主公之命,只许人进,不许人出。将军交了书信,即刻出逃,藏于我的府中,不可耽搁,切记切记。这个腰牌是你出来的通行证,有了它你就可平安回来了。”吴琼谢了,出了祭足府,赶往太后姜氏寝宫。

太后姜氏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庄公一走,她就被祭足完全限制了自由。她手中既没有得力的人手,也出不得宫,只能在寝宫里急的乱转。掐指算来,吴琼也该回来了。因此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睡好。这天一夜都在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煎烧饼,只到五更天,才愰惚有了睡意。刚刚躺下,只听贴身侍女轻声唤她:“太后,吴琼回来了。”听了这句话,姜氏如饮甘露,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声吩咐道:“快快有请。”说完不及穿戴,只披了件风衣,趿了鞋,就走至卧室外间迎候吴琼。

吴琼来到卧室外间,见姜氏正端坐在堂上,连忙下拜行礼。姜氏固然心焦,但她偏等吴琼行完了礼才故做镇静地道:“太叔可有回信?”吴琼回道:“有。”说毕呈上太叔回书。姜氏拆开书信,禁不住两手发抖。她心情激动地看完书信,然后撕了,丢于火盆当中,面带微笑地道:“子歌,辛苦了。来人,让厨房烧几样精致的菜来,我今天要亲自与子歌把盏。”吴琼心里存了师妹与祭足的叮嘱,因此不敢再留,刚想说些推辞的话,姜氏却不待他说出就摆手制止了他。吴琼心想她与我亲自把盏,想必不会加害于我,只要她先喝了,或者两人一起喝,就不会有大碍。我就领了她这份心意吧,再说此刻强走,恐怕会引起她的疑心,于是也就不再推辞。

姜氏趁等酒菜的时间,进里间去换衣服。稍顷酒菜布上,姜氏也从里屋出来,竟是容光焕发,一扫年老的疲态。吴琼仔细端详,姜氏虽然年老,但体态风流,皮肤保养的也极好,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若论平时有人这么看着自己,姜氏必定大怒,但此刻她并不以为意,反而装出十二分的媚态出来。她亲自把盏先给吴琼斟了酒然后又给自己也斟了,端起酒杯道:“子歌一路风尘,本宫这杯酒就算是给你洗尘吧。”说罢一饮而尽。吴琼放了心,连忙也饮了。姜氏又亲自给吴琼挟菜,随后又殷勤劝酒。然而此刻谁也没有发现,姜氏给吴琼斟酒的时候,长长的指甲在宽大袖子的掩盖下,轻轻的往酒壶的一边弹了几下。原来这酒壶中大有机关。姜氏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无须按动机关,但给自己斟酒的时候,却在壶底轻轻一按,那毒酒便滴不进自己的杯中。吴琼性子粗直,再想不到姜氏真的会鸟尽弓藏,有如此的阴暗歹毒的心思。

饮完五六杯后,吴琼慢慢感觉胃腹中发热,他只道酒性烈了一些,因此并不在意,仍是酒到杯干。再过片刻,那胃腹中却似火烧针剌一般。他隐隐感觉不妥,刚想用手抚摸,却见姜氏正在冷笑地看着自己,见他伸手,敏捷地往后连退几步。吴琼心知大事不好,他想抽剑斩了姜氏,但却为时已晚,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但却自觉七窍流血,五内俱焚。宝剑尚未抽出,吴琼便一跤跌倒,勉强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祭足送走吴琼之后,就再没睡意。他深知姜氏为人奸诈,要论机谋,吴琼远不是她的对手。尽管祭足对吴琼的武艺十分有把握,临走时又一再叮嘱他要谨慎小心,但是当他在天亮之后见吴琼仍然没有回来,心中便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时值家将晏海清旁,见祭足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就问道:“大夫何事烦恼?”祭足焦躁道:“还不是为子歌的事?我早吩咐他送了信之后就赶紧撤离,可是他为何到现在仍然连人影儿也不见!”晏海清之前曾经听说吴琼自作主张替庄公做双面间谍,庄公不仅不怪罪,还十分不舍,于是就说道:“可能是他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要替主公做件什么特殊的事吧。”祭足摆手道:“非也,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主公确实要有一个时常在姜氏身边且受她信任,又能随时替自己通风报信的人。就当时的情况面言,吴琼是最好的人选。但现在姜氏对主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吴琼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再留在那里。”晏海清道:“或者因为姜氏对他有恩,他不舍得离开也是有的。”祭足沉默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不过果真是这样,那子歌就危险了。”晏海清道:“何以见得?”祭足道:“姜氏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此时此刻,吴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就算不疑心吴琼背叛,恐怕也会做一些狡兔死而走狗烹诸如此类的事。现在我对子歌生还已不抱任何希望,我所担心的是问题会不会出在那两封来往书信之上,而不是姜氏会杀人灭口这件事。”晏海清道:“小将实在愚昧,请教大夫,既然您老对吴琼的生还不抱希望,那么他因书信机密暴露或因姜氏杀人灭口而死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同之处吗?”祭足叹道:“如果是因为伪装的书信被姜氏看穿而导致吴琼之死,不管是哪一封,那么我都难辞其咎。要知道吴琼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但他深受主公器重,且早已经被封为当朝大夫,平西将军和内廷侍卫副统领。如此一个武艺高强,将来也会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主公定会迁怒于我。而如果是姜氏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姜氏之命也恐怕不保。”晏海清笑道:“她那么一个恶毒的老女人,死就死了,大夫有多少大事去做,如今倒为这个担心。”祭足脸色一沉,正色道:“晏子,你可要仔细。虽然姜氏为人不堪,但她现在仍然是国母,你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她的是非?往后此类事情,只可一,不可二。”晏海清连忙回答道了一个“是”字,就不敢再说话了。

晏珠帮助公孙获夺得兵权,任务已经完成,一则她要向祭足交差,二则她与师兄从小青梅竹马,情同手足,也已经分别十年没有见了,因此想念师兄,所以急着赶回京都。哪知道偶因逼迫安庆交出兵权,情急之下用了师父赐的一丸神丹,由此惹出了安庆想要出家的念头。晏珠自己本也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是一没经过师父的同意,二者这安庆也是朝廷的要犯,所以不敢自作主张,只安抚安庆道:“你如想跟我出家,可我也得向师父他老人家请示方可。所幸你的大祸尚未酿成,罪虽深重,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自可会向主公求情。师父一向心善,度你本心,又有我在,恐怕不难成功,可是主公能不能饶你,这就要看你与我教之间的缘分了。所以,你目前还得在大牢里再呆几天。”那安庆本是卫国人,祖祖辈辈都以打铁为生,只因得罪了卫公子州吁的宠臣石厚,所以避祸逃奔郑国京城来的。太叔段偶因打造兵器,见他锻造的兵器精良,又身负武艺,所以收到自己帐下任为副将。安庆经不住太叔段的威逼利诱,只好答应为他卖命。此人本性并不算坏,他本为避祸而来,一不想当叛贼,二不想祸害百姓,而他所忌恶的这两项偏偏太叔段都叫他做。因此他虽早就有了再次避祸的想法,但却害怕太叔段会放他不过。今日巧遇机缘,心中正自欢喜,听说晏珠又不肯马上收留自己,心情又十分失落起来。晏珠懂得他的心思,于是又对他说道:“你的武艺虽然勇猛,但只是些出蛮力的外家功夫,难以大成。我现在传你些内功心法,你可于牢中慢慢习学。待主公郝了你,我又请示了师父之后,自会让公孙将军通知你来荥阳找我。”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卷布帛递给安庆。安庆接了,喜不自禁,自由军校押着到牢中去了。

处理完安庆的事情,晏珠向众人一揖,身子矮了一矮,几个跳跃之后,早已经无踪无影。公孙获及其手下都不由得十分讶异,心中俱都敬佩不已。

离开制邑之后,晏珠立时感觉十分轻松。这些天劳心劳心,出生入死,完成了师父交给她的任务,一直都无暇得闲。她本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女,正值天真烂漫,玩心颇重的年龄,这次江湖一行,倍感红尘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险恶与无味。所以一出制邑,她就摘花弹鸟,游山玩水地悠哉悠哉的往荥阳进发。

行到第二天晚上,眼看着天将黑下来,晏珠急着找地方吃饭休息,于是施展轻功,急若流星地往前奔走。她有内功的人,耳目特别清明,行到一处山坳边,就敏感地觉察出山坳里有不少人在活动。晏珠顿时警觉起来,她停了步伐,慢慢摸到山坳边上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山坳子里足足有一万多人。那些兵士除了巡夜的之外,都围在点点篝火旁边吃饭。晏珠在夜色之中,看不到有任何旗号,也难以辨认服饰,不知道这里的军马到底是哪一路的。自从经历制邑之变之后,她再也不敢轻易涉足险地。因此她在山坳子上边观察了近一个时辰,这才从士兵们顺风飘来的零星谈话中听出了点眉目。原来这些人说的话都是荥阳一带的方言。晏珠心中想到,想必这些兵马不是当朝正卿公子吕带的兵马,就是庄公带的。只是她感觉奇怪的是,这些人怎么不把旗号张开来呢。知道了下面这些人不是太叔段的手下,晏珠才稍稍放下心来。

晏珠经过仔细观察,发现辕门那边探马来来去去,一刻不停,心中灵机一动,就想到营中探探这是哪一支的军马。如果是庄公的呢,虽然自己在离开制邑之后把这边的情况已经用信鸽通知了祭足,但是恐怕庄公来不及收到信息,那么自己亲自向他汇报一下京城和制邑的近况也有利于他们行动。如果是公子吕的呢,那么也可以打听一下自己哥哥在荥阳的音讯。她主意已定,悄悄的摸到辕门旁边,趁一匹探马上的士兵不注意,“嗖”的一下窜到那马的下面,轻轻的附在马肚子上,随着那探子来到中军帐门口,那探子毫无觉察,下了马到中军帐汇报去了。

等那探子走进大帐,晏珠环顾四周,见有四个亲兵模样的人全副武装的在帐门口站着,于是用手轻叩那马,那马十分听话,甩甩尾巴,顺着她的意思转到帐后面吃草。来到帐后,晏珠一个跑跳跃上帐顶,通过帐上面的透气孔往下面观看。只见刚才那个探子正单膝跪地向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汇报军情。那位将军身披金甲,紫髯白面,神态自若,气度稳重,晏珠看了,心中不禁就暗暗叫了一个“好”字。

一时等探子回完军情,退了出去。却见那将军把脸转向帐顶,哈哈笑道:“上面的朋友,请下来喝一杯茶如何?”晏珠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并没有弄出动静,怎么就给他发现了。不及细想,她掀开透气油布,身子一缩,麻利地穿孔而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那位将军的面前。晏珠一个长揖下去,口称:“这位前辈,想必您就是主公跟前被称为‘补天大臣’的公子吕大夫吧。”公子吕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笑道:“小朋友好眼力,不才正是老朽。不知小朋友尊姓大名,怎么称呼?”晏珠赶紧上前见礼道:“小女晏珠,乃化外之人。祭大夫府中晏海清是我哥哥。”公子吕惊讶道:“哦,原来你是郁离子仙长的高足。我听祭足说起过你的功夫来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高明。”晏珠汗颜道:“小女修炼沿浅,让大夫见笑了。”公子吕摆手笑道:“你也太谦虚了。其实我也是凭直觉才知道你在上面的。老夫才德浅薄,只有这点直觉也还管用罢了。我离朝时你哥哥曾奉祭大夫之命暗中送我,临别时他让我见到了告诉你,他在荥阳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挂念,安心办差便是。”说毕又给晏珠让坐。晏珠谢了坐,斜着身子坐了。

公孙吕见晏珠落了坐,才又问道:“想必晏姑娘是从制邑来吧?”晏珠方欲起身回答,见公子吕摆手示意不必,才坐着答道:“我原先受主公之托,奉祭大夫之命在京城南鄙廪延暗中协助公孙阏和颖考叔将军。后来因公孙将军被调回京都,颖将军处境艰难,而消息不通,我这才来到制邑设法与祭大夫取得联系。不料恰逢守将公孙获被下在牢狱之中,我于是又把他设法救了出来。太叔段一离开制邑,公孙获就已经夺得兵权。现在制邑在我们手中,所以那边情况不足虑。只是颖将军和暇将军两处,我却不知道怎么样了。”公子吕道:“制邑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处非同小可,与京城比之,京城乃疥癣之疾,而制邑却是心腹之患。今有公孙将军在此把守,我可以放心了。制邑重新回到朝廷手中,晏姑娘功不可没。”晏珠逊谢了,又问道:“不知大夫可知主公现在何处?我想亲自向他禀明京城的情况。”公子吕笑道:“主公此刻恐怕已经身在制邑了。”晏珠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公子吕道:“三天之前。”晏珠心道:两天前我才从制邑走的,那么说我们在制邑的事情,他一定也知道了。晏珠忙道:“我两天前才从制邑出发,当时那里还是安庆的天下,况且太叔段在那时出关,情况十分凶险。而我也没有见主公的面,更没有见他有什么随从兵马,主公到底怎么进去的呢?我说吕大夫,这不会是真的吧。”公子向制邑方向双手一拱道:“当今主上谋略深远,太叔段反迹未明之时,就已经处处防备。何况制邑乃险关,执京城与国内之要冲,主公岂有不急之理?实话告诉你,主公赴周参政,不过是个幌子,他老人家早从军中脱离,留下公孙阏带着兵,而他身边只带了原繁和曼伯两人,就星夜赶赴制邑去了。你们在那里的事情,恐怕他也一清二楚。”晏珠听了,心中暗暗佩服。

却说制邑守将公孙获在奇侠晏珠的帮助下夺回兵权之后,第一件着手办的大事就是清除奸细并收复太叔段留下的五千兵丁。公孙获别出心裁,先请安庆现身说法,又对众人说明太叔段的回荥阳的真正目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五千人知道太叔并非真心去荥阳监国,而是谋反,都不肯再跟着效命,一个个都倒戈投降。公孙获大喜,问众人可愿意立功赎罪,众军士本来就怕担了谋反的罪名,因此都愿意听命。公孙获于是让这五千人原封不动,请他们在关外扎宫,以防太叔段因事不利从此关返回。至于粮草伙食,每日都带人亲自开关送到关外军营。为防这枝军队反悔,因此每次送出物品都以天为限。众人知道公孙获心中疑虑,也不在意。自此关内关外,精心防守,不敢稍有疏忽。

晏珠走后的第二天,公孙获从关外劳军回来,又在关内各处巡了一遍,回来天色已经大黑。他来到议事厅,召来手下众将佐商议迎接庄公之事,事毕众人散去,他才叫人送了饭菜,略略吃了,就来到正室安歇。他还未进房,就远远看见自家门口有一将手按宝剑立在那里。公孙获不知何事,急忙迎上来看时,这个将军他却认得,只见此人二十来岁,身穿白袍银甲,面容英俊,气宇轩昂,却不是原繁是谁?公孙获大吃一惊,他不及见礼,连忙问道:“子衿,你不在军中守护主公,却来我这里何事?”原繁正色道:“主公前天就到了这里,你却不知道。赶紧进去吧,主公等你问话呢。”公孙获见原繁面色不善,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庄公想把他怎样,不由得汗流满面,急急奔进房内,只见大厅正中站着一个身穿黄色长袍,腰悬九龙玉佩,年龄在三十多岁,扁脸歪鼻但却气度华贵的男人。他的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手按宝刀,英姿勃发,正是内廷侍卫副统统,当朝下大夫兼振东大将军的曼伯。那女的却有绝代之姿容,生的袅娜清丽,温柔可亲,只是眉目含愁,但观之让人心动,自己却不认得。

公孙获疾步趋前,向着庄公行三跪六叩大礼。庄公双手背着,面色平静地问道:“公孙将军,寡人度你个儒将,小有谋略且行事谨慎,才派你来镇守这处要塞。你何至于二次均失了制邑兵权?你要据实回奏,不得隐瞒。”公孙获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两腮涔涔而下。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回奏道:“回主公,起先主公宽容仁厚,把京城封给太叔,制邑虽然不属太叔管辖,但也是微臣的主子。因此太叔行事略狂放些,微臣亦不敢有怨言。后主公又把制邑封给太叔,以致处处掣肘于微臣。微臣不得主公之令,不敢冒然轻动,因此让太叔有机可趁。”这都是微臣虑事不周之罪,请主公责罚。”庄公点点头道:“然则你把段留守制邑的五千军马驻扎在关外,又是何意?难道是听说寡人要路过此地,想要阻挡寡人去路耶?”公孙获听了,不知做何回答,请听正下回分解。

公孙获见庄公正言厉色,问自己为何陈兵关外之事,知道庄公疑他谋反,心中方才稍微安定下来,于是从容奏道:“如主公之言,微臣万死亦难辞其罪矣。容臣详细奏来。想那五千军马,虽是跟随太叔的军兵,然亦是我大郑子民。他们不明就里,相信太叔是奉了主公之命回荥阳监国,所以才跟着来的。微臣让安庆亲自说法,动之以情,晓之大义,现在他们已经明白了太叔的真正意图,都愿意归顺朝廷。但臣生来谨小慎微,生怕这些人受恩于太叔时长,其中或有假降者,在关内暗中取事,又使臣蹈了复辙,因此让他们驻扎关外,一则防止太叔回兵,二则也给他们立功赎罪的机会。实无它意,望主公明察。”庄公听了,回怒转喜,哈哈一笑道:“公孙不必多疑,寡人不过有些许问题不明,因此顺便问问。你若谋反,又怎肯冒死不降太叔?即是假降,又怎么会不阻塞秘道以防寡人?寡人来制邑已三天矣,眼见公孙将军种种良苦用心,寡人又怎么会无故猜忌,以致贤者灰心,忠臣蒙冤?将军快快请起。”公孙获听了,不禁流着泪道:“主公礼贤下士,宽厚仁德,在潜邸贤名已满天下。如今为国家社稷和郑国百姓除害,又不辞辛劳,远征千里。似微臣辈才德之浅,受恩亦属深重矣。想那宵小之辈图谋不轨,其实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妄图以蝼蚁之力而撼参天大树,岂又何能为也?只是臣子们用心不足,以至让主公忧心,实乃臣等之罪。”庄公笑道:“圣人有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的心寡人能够理解。但将军之蝼蚁撼树一说,寡人却不以不然。蝼蚁虽小,撼树不止。一时或不能得手,然天长日久,任其蚀食,则终不能免一败矣。将军此后万不能再有如此之想法。否则,就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公孙获含泪点头道:“主公训戒的是。微臣记下了。”

庄公见公孙获试去了泪水,才又笑道:“你可是吃过晚饭了,寡人及两位大将军还饿着肚子,这可不是你公孙将军的待客之道哦!”公孙获也笑道:“可是微臣糊涂,见了主公只顾欢喜,却忘了问主公可曾用膳。”于是吩咐军校去准备酒菜。庄公连忙制止道:“饭菜即可,当此非常时期,酒就免了。”公孙获素知庄公好酒,今日不饮,其自制能力之强,更令人敬佩。只好吩咐军校端上饭菜。庄公先吃,吃毕原繁与曼伯换着胡乱吃些庄公的剩下的菜肴也就罢了。公孙获心细,发现庄公用饭菜时特地留了两个荤菜不吃,知道那是给两位将军留下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发热。

须臾用饭毕,外面大小官员听说当今君主亲临制邑,都在屋外等候朝见。庄公少不得要召见一番。众人见了庄公,都跪下行三跪六叩大礼,并山呼千岁。庄公都一一温言抚慰。片刻过后众人散了,公孙获又趁机告诉安庆的事,庄公听了,不禁讶异不已,于是便叫他出来跟随原繁戴罪立功,至于出家之事,之后再议。

然后庄公才又郑重吩咐公孙获道:“你即刻派得力的人去关外五十里处接子封部及百里之外接子都部,且让他们明示旗号,紧急赴制邑来见寡人。另传寡人旨意,令关外众军士见到公子吕部及公孙阏部旗号者均且放入,余者没有寡人旨意,一律不准出入。”公孙获领命,吩咐手下各各办差不提。

第二天一早,就见一紫髯将军带领一枝大书“公子吕”旗号的军马衣甲鲜明的来到关外,关外众军士早已得了庄公旨意,连忙放公子吕部进关。稍后又一顿饭光景,公孙阏部也大打庄公及自己旗号率三万兵马前来。两部军马一到,庄公即刻命人赐酒肉饭菜,然后登上关隘城门正殿,高声呼道:“众位将士,寤生今日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就是要看你们为国家,为百姓扫奸除恶。你们都是我大郑国的好儿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做为军人,更应该为强大大郑抛头颅,洒热血,扬四方之显名,建不世之功业。将士们,我已经在此隘为你们设下庆功宴。等你们凯旋归来,寡人即论功行赏,不拘官职大小,均着即官升一级。”关内关外众将士,闻之无不欢声雷动。

庄公劳军毕,即刻分派人手:公子吕率领刘升一部率兵直捣京城,务必在三天内攻克;占领京城之后,就地驻守。原繁与曼伯一部率兵直趋南鄙廪延,会合颖考叔部制伏高渠弥,然后留暇叔盈部驻守廪延,与京城公子吕部互为呼应,以防卫国军兵犯境。原繁,曼伯及颖考叔原路返回,出制邑与京都荥阳两面夹击太叔段之兵。公孙阏留在制邑护驾。公孙获仍旧驻守制邑。分派已毕,众将各各领命,各率军兵开拔前线。一时白晃晃刀枪如林,红炽炽旌旗如云,车动尘扬,人鸣马嘶。制邑百姓久不经战事,今日见本国军威雄壮,都不禁鼓掌叫好,夹道欢送。

自太叔段走后,祝盐无就料定太叔必败,虽然如此,只能怪自己投主不明,却不肯做背叛太叔段的事。太叔段经过五年呕心沥血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六万兵力这点子家私。祝盐无向承太叔段大恩,又顾惜太叔不易,因此守城格外用心。他不不仅天天亲自巡城,而且不住的派出探马探听卫国军队到了何处,一面又与伤势已愈的高渠弥设计囚禁了暇叔盈及其副将公子元。只是卫国的军队原本十五天内即可到得京城,可是如今十天过去了,行程却还没有走到一半。祝盐无远在京城,真是望眼欲穿。

却说那卫国临近郑国京城,其现任国君桓公,乃是卫武公之孙。卫武公之子卫庄公不曾即位时就不务正业,时常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卫武公在世时常恨其子不屑,但因自己子嗣不旺,只有卫庄公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也就无可奈何了。由于卫武公在位时间较长,至九十多岁方才死去,所以卫庄公即位时已经五十多岁了。由于酒色太过,身体早就已经染病。怎奈卫庄公不仅不知收敛,反而更加痴迷于酒色,即位不到两年,就一命呜呼了。庄公在世时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公子完,出于正妃庄姜;次子公子晋,乃次妃戴妫所生;三子州吁乃是卫庄公与正妃庄姜宫中的一个宫女所生。公子完就是现在的卫桓公,其性温和敦厚,深得卫国百姓爱戴;至于第三子州吁,于其父亲的酒色喜好之上,又添了残暴不仁和喜好弄兵等坏处,更兼宠溺奸臣石厚,二人欺压朝廷重臣,搜刮百姓钱财,只碍着卫桓公之面,不敢明目张胆的做那些坏事罢了。卫国百姓,避之如避蛇蝎。公孙滑到了卫国,知道卫国执掌兵权的乃是卫公子州吁,于是首先把些珍稀之物打点州吁身边的幸臣石厚。石厚素知州吁喜好弄兵,就带着公孙滑来见。公孙滑由不得又献上诸多金珠宝贝,一面又把郑庄公平时慢待母亲,欺凌胞弟说的煞有其事。那州吁平时无故也要寻人是非,何况听说庄公不孝国母,慢怠手足,又兼着得了公孙滑许多礼物,因此就竭力游说卫桓公出兵伐郑。桓公心中十分的不情愿,无奈州吁掌着军马大权,而且见公孙滑送来的礼物丰盛异常,也就由着州吁去了。所以卫国出兵,一半是公子州吁的私心,一半也是贪图太叔贿赂,并非出于真心,因此那里实心卖命?一路之上强抢民脂民膏,霸占民妻民女,又兼着游山玩水,竟似出游一般。公孙滑虽然着急,也不敢太过于催促州吁和石厚二人,生怕扰了他二人的雅兴,一怒之下又再反悔。由此导致十天过去,行过的却不及总路程的一半。

祝盐无在京城之内,兵微将寡,久望卫兵不来,仅可依持者,首数京城城郭坚厚,其次就是高渠弥在南鄙驻扎的一万五千精兵。他心焦如焚,本来保养极好的一头黑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第二天巡城,因不曾对镜梳妆,仍然浑然不觉。直到有几个心腹望见他这个满腹智计的壮年之人一夜间成了皓首老翁,不禁心酸垂泪之时,他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当着心腹的面,他没有露出悲戚的表情来,反过来还安慰众人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众位不必为我伤感,只竭力守城,忠心替太叔分忧就是了。”稍后巡完京城各处,祝盐无回房对镜自顾,看到自己已经满头白发的模样,竟比昨日的自己老了何止三十岁?想到自己原先胸怀大志,然则碌碌半生却仍然一事无成,不禁泪流满面。其实,这祝盐无和颖考叔一样,都想替周室立功,只是看不贯在朝之人苟且偷安并且勾心斗角为自己谋私利,因此得罪了不少当朝权贵。不久,他就被人排挤,不仅丢了官,而且几乎性命不保。他只道郑国太叔英雄,因此携子来投。初来时太叔如获珍宝,言必听,计必从,心想从此得一明主,做出一番大事,也不辜负了自己的生平大志。怎奈太叔段在关键时候被名利冲昏了头脑,他屡次苦谏太叔低调行事,太叔只是不听。如今又拒不纳谏,明摆着往庄公套子里钻。他顾影自怜,抚着满头白发,心想这就是命吧。他只顾想着心事,不由得心痛神摇,眼中泪如雨下。那泪水混着血丝,只是流淌不止。

正在心痛神伤,却听外面一阵乱响,少时就听他的一个心腹跌跌撞撞地闯进房中,口称“大事不好”,祝盐无初时还怪这人不知礼数,及至听他说“大事不好”几个字,又值这个非常时期,心中也不由得慌乱起来。他擦了眼泪,站起来想看看这人,再听听他为何这样这样慌张,不想却再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恍惚觉得眼前有个人影。他只道迷了眼,再用衣袖擦了擦,却仍然看不清。他叹了口气,刚想开口问话,不料那人却“妈呀”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起不来了。祝盐无十分生气,口中骂道:“你只顾妈呀妈呀的,到底是什么事不妙,你倒是说话呀?”那人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指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话没有说完,却嗷的一声哭了起来。祝盐无也觉得奇怪,就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那人哭道:“祝先生,你的眼睛怎么流血了?你还能再看见东西吗?”祝盐无听了一愣,稍后就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有如鬼哭狼嚎。笑毕他一跤跌坐在椅子上,平静地道:“好,好,你祝盐无也有今天。你投主不明,确该瞎了眼睛。”那人本来想报郑军攻城的事,被眼中流血的祝盐无一吓,就没有说出来,再听他那阵如鬼似狼的笑声,不禁吓的抱头鼠窜,刚刚跑到门外,却又听祝盐无喊道:“回来,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妙不妙的。即使是死,也让也让我死个明白。”那人听了,只得又回来站住,强自压了压心中的慌乱,回道:“您老刚才回来,不想那公子吕先着人扮做做买卖的推车进城,那堆货的车里更藏有士兵。公子吕带兵神速,事前毫无征兆,片刻就到城门。城里有他的人开了城门,因此南门先就破了,这时节我们的人抵挡不住,所以来讨您老的示下。”祝盐无笑道:“哦,我早料着这一天了。不过想不到这个公子吕如此厉害,他真不愧是跟过先君武公的人。走吧,你们几个心腹,都走吧。”说毕拿剑拄着,摸索着往南门而去。直急的那人在后面喊道:“祝先生你往哪里去?不如我们先躲起来,设法出去寻找太叔为我们报仇。”祝盐无“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那人看着他在一块石头前险些绊了一跤,急忙上前扶住他,主仆二人慢慢往南门而去。

堪堪来到南门,郑军已经攻进来了。祝盐无也不说话,一径直往南门城楼上而走。那个心腹也只得扶他上来。到了城楼之上,祝盐无摸着自己这些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城门箭垛,不觉长叹一声:“太叔啊,太叔,你虽然英雄,又怎么敌得过奸雄百倍于你的亲哥哥?他不仅胸藏奸诈,又有那么爪牙帮着他,凭你这区区六万兵士,又怎能和他对敌?可笑即使如此,你行事还是那么粗莾,尚未出兵,先失民心,不听良言,独断专行。人不亡你,天亡你啊。”说罢心痛如绞,他扶住箭垛,侧耳细听,只听得郑兵越来越多,喊杀声也越来越近,祝盐无恐再不了断要受郑军所辱,于是抽出太叔赐给他的宝剑,就要往颈中抹去。旁边那人急忙夺下,哭道:“祝先生何太愚耶,眼见太叔不可辅助,当此乱世,何不留下有用之躯,效忠君上,戴罪立功?”祝盐无方待说话,只听城楼之下一片声喊道:“不要走了祝盐无那老匹夫!”祝盐无见事情危急,一把推开那人,头下脚上,往城下纵身一跳,直摔的脑浆迸裂,血流满地而死。

公子吕率兵到了廪延,因廪延是攻打京城的必经之路,所以招众将商议牵制高渠弥的办法。时安庆奉庄公之命跟随原繁,他首先建议道:“以小将之见,我们可以合兵围住姓高的,并力攻打。如能攻下此城,那么京城就将不攻自破。”公子吕道:“安将军所言虽有道理,但主公吩咐我军三日之内必须攻下京城。如今若攻打此城不下,必会误了主公所限之期。此外,卫军已经知道我军动向,正日夜赶往京城。有此两个条件限制,则安庆将军的建议不宜采纳。其实京城那边我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到得城下,我自有计破城。只是高渠弥也是个有谋略的猛将,如果不能完全掣肘于他,那么攻打京城就十分麻烦。诸将还有什么好的意见,请速提来。”原繁道:“高渠弥武艺高强,我勉强可以战个平手,加上曼无忌,胜他便有七分把握。怕的是他会用谋,如果他不出城迎战,暗中以兵援助京城,那么上卿攻打京城便有诸多不便,若迁延日久,不但会误了主公期限,如果卫军一到,我们将前功尽弃。目前只有颖考叔将军可与他对敌,但却不知他现在何处。”原繁话音未落,就听帐外有人笑道:“多谢子衿夸赞,考叔受之有愧!”公子吕抚掌笑道:“考叔已到,我有何虑哉?!”说罢连忙率众人迎出帐外。

众人出得帐外,不禁都是一怔,原来颖考叔刚才竟是在五丈开外说的话。出人迎出,他也刚刚到得帐门口。公子吕,原繁和曼伯三人知道他是有内功的人,也不介意,但安庆及一般将佐却都讶异不已。

颖考叔率领王学兵,虞宝中,刘大川及张小山一干武将跳下马,与公子吕等一一见礼,然后一起进入帐中。公子吕连忙叫人奉茶。稍后,颖考叔笑道:“小将听子衿将军夸我能与高渠弥对敌,我实在愧不敢当。自从公孙子都走后,我虽然小挫高渠弥,但是却丢了南鄙大营。至今尚流窜于西北两鄙之间,实在狼狈至及。”曼伯笑道:“其时叔考将军与太叔段之间兵力悬殊,这倒怪不得你。谁不知道你考叔将军与高渠弥打了一仗,不仅一卒未损,还伤了那姓高的?你只所以在西北两鄙之间徘徊,一是为避太叔锋锐,二则是阻截卫兵。考叔将军,我说的可有错?”颖考叔心中大为敬佩,遂向曼伯笑道:“我常听子都说,曼无忌英雄。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主公身边,卧虎藏龙,此社稷之福,黎民之福也。”公子吕笑道:“颖将军此来,必有妙计。可否请教一二?”颖考叔忙道:“上卿夸奖!高渠弥虽然有勇有谋,但此刻我们兵多将广,京城又自顾不暇,又何惧此一孤城耶?只不知上卿可有破京城之计?”公子吕道:“破京城之事,不劳将军费心。我只率本部军兵,兵到之日,便是破城之时。”颖考叔道:“如此,我们只需如此如此,大家以为如何?”众了听了大喜。

当夜二更,公子吕在北,原繁在西,曼伯在东,颖考叔在南,三军并力攻城。高渠弥事先听了祝盐无的叮嘱,任郑军把南鄙围的水泄不通,只是教人固守,却并不出战。众人乱了一夜,也不曾攻进。天色将要黎明时,攻打北门的公子吕首先攻势渐缓,此后东南西三门也相继停止攻城。此时南鄙守军也是人困马乏,高渠弥四门巡了一遍,看围着四门的郑军都在埋锅造饭,于是吩咐守城军士小心防御,他却回到府中吃饭去了。

高渠弥吃过早饭,感觉犯困,于是又想睡觉。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歪在床上,不觉朦胧睡去,直睡到太阳偏西,高渠弥才醒来,他急忙洗了一把脸,把身边的亲兵叫过来问道:“四门可有动静?”亲兵禀道:“四门并无动静。”高渠弥稍稍放心,因惧公子吕老成多智,也顾不得吃饭,忙忙的先到北门巡视。北门外并无动静,营寨中高挂公子吕旗号,静悄悄的似乎都在歇晌。高渠弥心中犯疑,不知道公子吕为人谨慎,此时为何又这么大意。默想片刻,便叫大开北门,亲领五千人马出北门挑战。刚刚扎住阵角,只听公子吕寨中三声炮响,颖考叔率一众军将,挺戟跃马迎头而出。高渠弥大惊,连忙想要退入城中,却不料原繁在左,曼伯在右,杀向吊桥,把后路也截断了。高渠弥大怒,催促军马全力向前,挺戟来战颖考叔。颖考叔也不答话,挺戟全力接战高渠弥。稍顷,高渠弥后队先被原,曼二将杀乱了。原繁吩咐曼伯守住吊桥,防止城中军马出来援救,就与安庆二将来战高渠弥。高渠弥武艺不凡,无奈也只与颖考叔平分秋色。他没有吃饭,原本气力不佳,哪又禁得住原繁和安庆来前后夹击?战了四五十合,高渠弥渐渐不支。他想逃走,就朝安庆前胸虚晃一戟,安庆见他来势凶猛,连忙躲闪,高渠弥趁机从缝隙中透出,杀散四面围困的郑军,单枪匹马,朝北门外险关“狭谷”而走。他在那里早埋伏了一支精兵,以防止公子吕等去京城救援。

南鄙北门守军见高渠弥逃走,心知守不住,便也开门投降,放原繁与曼伯进入。颖考叔也不入城,只紧追高渠弥往“狭谷”而去。

高渠弥来到“狭谷”关下,叫关不开,抬头一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关上竖起一而大旗,旗上大书“上卿吕”之号,迎风猎猎飘扬。高渠弥不知此关早被颖考叔设计挖入地道,及至公子吕黎明时撒出北门,来到关下,只虚张声势要攻关。关上三千兵士只顾守关,不想被刘升带领百十人从地道透入关门,杀散守门军士,开门放公子吕进入。杀退“狭谷”守军之后,公子吕便让填上地道出入口,派刘升守住此关。他自己却长驱直入,往京城而去。

高渠弥进关不得,背后追兵又至,他此刻人困马乏,逃无可逃,战则必败,于是长叹一声,只好丢了画戟,下马请降。颖考叔片刻即至。让人把高渠弥绑了,带回南鄙监禁。

原繁与颖考叔合兵一处,一面到南鄙大牢里寻出暇叔盈和公子元,一面又派探马去探京城消息。还没有一顿饭功夫,那探马带了一人又回来了。原繁正要问他为何这么快就回转,被探马带回来那人却跪下禀道:“小将乃上卿麾下。公子吕大人叫小将来禀报靖南和振东二位将军,京城已被攻下,祝盐无跳城摔成肉饼。他本人驻扎京城,以防卫兵。叫二位将军速去制邑与主公会合。”原繁,曼伯与颖考叔三人大喜,于是仍叫暇叔盈守住南鄙,二将就要整兵出发。临走时原繁叫过暇叔盈和公子元道:“南鄙是京城要塞,不可忽视。二位将军可经心留守此处。”二将领命,安排人手防守南鄙不提。

再说太叔段出了京城,经过制邑,率领三万精兵日夜兼程杀奔荥阳。沿途各处守将,概莫能敌。百姓见了太叔之兵,更是如避虎狼,不等兵到就望风而逃。太叔段为示宠,早把祝盐无的建议丢到九霄云外,只要不误行程,他就纵容军士烧杀抢掠。大军所到之处,城乡被掠夺一空,村庄均化为灰烬。如此种种人间惨象,亦难以一一详述。

不一日到得荥阳,众军士远远早看见东门城楼之上有一白旗迎风飘扬。太叔段大喜,吩咐就在东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稍事休息,待将士吃饱喝足,就催促竭力攻城。列位看官,段之所以选择京都东门发起攻击,你道是因为什么?原来这荥阳乃是卫武公时所建。武公建造这座都城之时,曾在选择地形之上下过无数功夫。最终因为这荥阳两面环山,一面涉水,地势险峻,所以才选了此地做为都城。这荥阳南方和西方都是高山,山高千丈;北面涉水,水深三丈余。止有东门地势平缓。因此荥阳百姓,平时或由东门车马而行,或由北门乘船出入。再说北方士兵,亦不习水战,故此姜氏在书信中说,要在东门悬一白旗接应,这才引得太叔段在东门下寨。太叔段满以为攻城一开始,姜氏就会派人打开东门,接应他进去,岂知从辰时直打午时,城中守军只是放箭,不仅没有人出来接应,也不派来出来应战。那荥阳城墙坚厚,城上又箭如雨下,太叔段的兵士一个上午下来,就有二千多人死于荥阳守军的箭下。

太叔段眼看不能取胜,就叫暂停攻城,聚众将商议道:“如今国母接应之人迟迟不至,想是被祭足那匹夫监视住了,这都城十分坚固,攻之不下,诸位将军以为下一步该怎么办?”众将有说挖地道的,有说锯西南山上巨朩去撞城门的,有说搭云梯强攻的,太叔段听了,都一一摇头,以目视祝聃,祝聃却低头不语。太叔段叹道:“祝伯如在身边,他必有妙计教我。”众人正在商议,有个军校忽然满头大汗地闯进大帐,扑地跪倒,喘气不止地道:“禀告太叔,大事不好!”太叔连忙站起来问道:“何事?速速禀来!”那人禀道:“禀告太叔,南鄙被原,曼二将和颖考叔攻下,高渠弥投降;京城失守,祝先生跳城自尽。目前君上已经带领公孙阏为中军,左有原繁曼伯,右有颖考叔,三路大军共九万人马,从制邑包抄而来。”众将听了,心胆俱裂,祝聃失声大哭,太叔段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嗓子发甜,“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跌坐在交椅之上。

良久,太叔段才悠悠醒转,他缓缓说道:“我只欲和众位将军一体,建功立业,不想天不容我。奈何?奈何?”将军薛飘禀道:“事到如今,不如发力攻城,一鼓而下,据而守之。待世子请来卫国兵将,再内外夹攻,或者可望搬回局势。”太叔段点头称是,吩咐众将准备攻城。他提起金枪,出得帐门,叫军校牵来汗血宝马,强打精神,率领众将来到荥阳东门,抬头看看城上白旗,兀自迎风飘飞。他怀揣一线希望,环顾左右道:“谁先去攻城?”薛飘自告奋勇,催马抡刀,率领五千人马竭力攻城。

祭足见太叔段之兵重新发动攻城,就已经知道庄公获胜,于是吩咐守城军士放箭射之,只许固守,不准出战。薛飘攻打了三个时辰,双方互有死伤,薛飘手下五千人只剩下两千,看那城门,却固若金汤。太叔段心中焦急,于是传令军中,谁先攻破城门就重赏千金,不论官职大小,均连升****,封田地五百亩。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诸将于是并力攻城。祝聃心中挟着愤怒,几番杀到吊桥边上,虽被城上乱箭射回,却攻城不止。薛飘,赵大胆等将不避雨箭,让亲兵顶着盾牌,抬着巨朩撞击城门。太叔段冒着箭矢,命人搭起云梯强攻。城上祭足见了,渐渐慌乱起来。眼看荣阳即将攻破,却忽听背后喊杀声惊天动地,太叔段回首观望,只见庄公居中,率领着左右二军以合围之势,向太叔段铺天盖地的杀来。太叔段心下着忙,只好回头迎战。

庄公乘着一辆大辂车,由公孙瘀亲自驾着,当先冲阵而来。原繁,曼伯与颍考叔三将各逞英雄,杀入太叔段阵中,使枪的使枪,使刀的使刀,使戟的使戟,来回驰骋,所到这处,无人能挡。

太叔段大怒,挺枪跃马抢到庄公车前,往公孙阏脸上便剌。公孙阏急忙躲闪,岂料太叔段刚才只是虚招,只见他欺近庄公所乘大车,一掌拍下,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大车外面所裹的铁叶竟被他打出一个大洞。太叔段伸手欲抓庄公,却被公孙阏迎面递来一剑。他看也不看公孙阏,却把抓庄公的手来接住那剑,使劲一拧,那剑便从公孙阏手中脱去,再用力一捏,便化为粉末。公孙阏大骇,他以前常听人说太叔段勇力过人,不期今日勇猛至此。旁边颖考叔看的真切,赶来照太叔段背后就是一戟。太叔段听到背后生风,急忙弃了庄公,来斗颖考叔。公孙凉阏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把车赶往自己阵中去了。

颖考叔和太叔段大战五十余回,渐渐力不能支。平时跟随他的虞宝中等三十九人见了,也都上来助战。太叔段见了虞宝中,气不打一处来,往颖考叔虚晃一招,趁着他躲闪之机,挺戟直取虞宝中。照面只一合,一枪剌用虞宝中臂膀,顺便一挑,虞宝中便直往远处飞去。也是他命该如此,落下之处正是太叔段刀枪如林的亲兵队伍,不待他的亲兵们动手,虞宝中便被刀枪穿剌而死。颖考叔大怒,奋起神威,抵住太叔段,一面大喊:“子衿何在?”原繁正和祝聃死战,听颖考叔喊他,便丢了祝聃来夹击太叔段。祝聃方待追赶,不料曼伯从斜剌里杀来,只好接住了厮杀。

庄公在公孙阏的守护之下,远远的看颖考叔和原繁合战太叔段。见二人久战不下,就命公孙阏道:“子都,你去助二位将军一臂之力。”公孙阏道:“主公安危要紧,小将不敢从命。”庄公怒道:“寡人命你去,你就去。寡人侍卫如云,难道非你公孙阏就保不了寡人不成?”公孙阏只好吩咐众侍卫团团围住庄公,亲自护送他移到一处土山顶之上,才骤马下坡往太叔段杀来。三将合力,围住太叔段转灯儿般厮杀。太叔段纵有万般能奈,又怎能敌得住这三员虎将?不到一个时辰,太叔段便力不能支,渐渐的落于下风。

太叔段在颖考叔,原繁和公孙阏的合围之下,支撑不住,又走脱不得。偷眼看去,祝聃被曼伯纠缠住了;薛飘被安庆和王学兵围住,也已经落了下风;赵大胆被张小山和刘大川夹击,直急的怒吼连连,却也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看看竟没有一个人能来接应自己,太叔段不由得心慌意乱。正走神间,被原繁用枪在眼前一晃,他情急之下,不辩虚实,急忙横戟来挡。公孙瘀看的真切,趁他手忙脚乱,挥刀往他头颈砍来。太叔段惶急间把头一缩,保得了头,那头上的金盔却被公孙阏砍掉了。刚刚避得了公孙阏致命一击,原繁明晃晃的枪尖又已经递到了胸口。太叔段避无可避,大喝一声,伸手拽住枪头一拉,妄图把原繁拉到怀中做为要胁,原繁吃惊之余,急忙弃了银枪,抽剑往太叔段腰中斩来。太叔段躲了,手绰一金一银两枪,直剌横扫,三将一时竟不得近身。太叔段大杀一阵,想突围而出,却都被三将合力挡住了,心中不禁焦躁非常。

太叔段兵少。庄公在山顶之上,亲自挥动令旗,令众军士围住太叔之兵,无论降与不降,都逐个斩杀。因此太叔之兵,渐渐稀少。那原繁没有了银枪,攻势不及先前。太叔段借着两杆枪的威势,又勉强支持片刻。正自死战,忽听得赵大胆大叫一声,原来他吃了张小山一记流星锤。太叔段心中发急间,在他左近的薛飘被安庆的开山斧砍去一条臂膀,他惨叫一声,也掉下马来。那王学兵和安庆一刀一斧,把个薛飘砍个稀烂。二将结果了薛飘,又来帮着攻击赵大胆。赵大胆吃了一锤,本来就有些招架不住,又兼着添了两将,左支右拙,不能抵挡,不到十个回合,被安庆拦腰一斧,劈做两段。四将杀了赵大胆,又帮着曼伯来战祝聃。祝聃见事不妙,向曼伯连晃三枪,曼伯不敢轻敌,慌忙躲闪。祝聃兜马跑开,挂起铁脊长矛,一弓五箭,往曼伯等五将射去,曼伯急闪,那四将却都中箭,翻身落马。所幸祝聃百忙中不及瞄准,都没有射中要害。庄公于山坡上看见,对左右说道:“这人是员虎将。告诉众将士,只可生擒,不准杀死。”旁边有人答应一声,下去传令:“传主公旨意,不可杀死那红袍小将,只可生擒活捉。”因此祝聃得以脱却此难。

曼伯听令,不敢过分逼近祝聃。祝聃得空,又张弓向原繁射来,不料原繁亦精于射箭之术,接了箭,反来射祝聃。两人对射,给太叔以可乘之机,遂突围而走。祝聃跟随在后,见追兵近了,就开弓射之。被射中者无不应声落马。众将士害怕他的箭法,又碍于庄公之令,不敢十分相逼,兼着太叔英勇,被他主仆二人杀开一条血路,窜逃而出。太叔段心下思忖:共城原是我的封地,如今无处可去,权先避避再说。于是带着祝聃,奔共城而去。

方才进得共城,庄公大军也紧随而至。想那小小共城方圆不足二十里,九万大军一到,

便立刻危如累卵。太叔段叹道:“母亲溺爱太过,如今误我至深矣。”说罢抽出宝剑,刚要自吻,忽听城下庄公在原繁的贴身护卫之下向城上喊道:“吾弟万勿自裁,我如今恕你之罪,仍着你做个共城太叔如何?”太叔段冷笑一声,也喊道:“成王败寇,我的生死不劳兄长费心。”庄公又道:“即如此,我把弟妹带来,入城与你团聚!”说罢回头向身后大辂车中轻声唤道:“如烟,我如今遵守诺言,放你入城与段团聚。请你转告他,只要他肯认罪,我便不杀他。”那车中应声出来一个绝色佳人,扶着旁边走上来两个老婆婆的手,款款地下了车。

太叔段早从吴琼那里打听到凌子青已死,所以听了庄公所说,并不相信,还道是庄公的诡计,及至看了从车中下来的女子,浑身有如电击一般,他脸色苍白,颤声说道:“子青,你原来没有死。”

各位,太叔段所看到的这个女子,正是当日无意中杀死姜氏侍卫,救下刘王氏的凌子青。原来太叔段从吴琼那里所听到的,不过是吴琼的猜测。当日凌子青杀了侍卫之后,被原繁连刘王氏一道,送往宫中。庄公仔细询问之下,得知凌子青是段的爱妾,又救了刘王氏,便不肯与她为难,留她与刘琳和小桃一道,在跟前侍奉。为防姜氏迫害,庄公把小桃改名杜鹃,刘琳改名黄鹂,凌子青改名柳如烟,只叫贴身侍候,并不让她们露面。庄公除了酷爱男风,并不好色。可是当他见柳如烟容貌美丽,禀性温柔,不觉动了爱慕之情,屡次要临幸于她,无奈如烟心中不舍太叔,执意不从。庄公也不强逼,仍然以礼相待。如烟与庄公朝夕相对,见他面貌虽然丑陋,但对下人关怀备至。及至闲暇时听杜鹃,黄鹂二人说起庄公往事,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敬服。她不只一次的拿他与太叔相比,越比越对太叔失望。慢慢的,如烟便对庄公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碍着与太叔的旧情,不肯轻易显示出来。

一日如烟正与黄鹂,杜鹃两女在内殿做刺绣活计,抬头忽见庄公进来,三人都慌忙站起来见礼。庄公摆手道:“不必。如烟你跟我过来。”如烟只得跟着庄公,往前殿而走。黄鹂和杜鹃相视一笑,仍旧低头做活不提。

来到前殿,如烟跪下轻声说道:“主公唤我何事?”庄公笑道:“按理此乃国家大事,不该让你知道。太叔段执意谋反,已经从卫国借来兵将,不日就到都城之下。寡人受命于天,岂能坐视他为祸苍生?因此不出三天,寡人就将亲自征伐于他。”柳如烟颤声说道:“主公为天下苍生为念,要惩凶除恶,如烟不敢阻拦。但求主公打败太叔以后,留他一条活路。”庄公沉默半晌,道:“既然如烟替他求情,寡人答应你,他若肯降,我便不杀他。”如烟磕头道:“谢主公保全。如烟还有一事相求,如蒙主公恩允,今生甘愿做牛做马,侍奉主公到老。”庄公大喜道:“你有何事,快快说来。”如烟抬头直视庄公:“你真的会答应我吗?”庄公笑道:“当然,但有所求,寡人无不相从。”如烟伏地哽咽道:“我愿见太叔最后一面。”庄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站起身来,徘徊良久,才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本不愿意这样做。你此举让我十分为难。然而君无戏言,也罢,我就准了你吧。”说罢脸色阴沉地出殿而去。

到了出征的那天,庄公带了柳如烟同在大辂车上,随着自己出荥阳而去。公孙获在制邑见到的那个女子,便是柳如烟了。

再说太叔段见了柳如烟,百感交集,又听到庄公说要放她与自己团聚,便忙吩咐开门。祝聃怕庄公趁机攻城,便想阻拦。太叔段制止道:“寤生从不欺骗一个女人。让她进来吧。”祝聃只得叫手下开门,放柳如烟进城。庄公眼看着柳如烟进得城门,心中有如刀剜一般,想要跟随而去,无奈大庭广众之下,又怕失了体面,因此只得忍住。

柳如烟身穿一件白色披风,骑着一头小毛驴,只身进入城门。太叔段飞奔下城,在城门接着。两人牵手向太叔段在共城时的旧府而来。太叔段在这旧府留有下人,因为经常打扫,所以十分干净。柳如烟自从进城以来,觉得花鸟树木,万事万物,虽然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但是却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惬意,反而觉得有些凄凉与无奈。哎,十年了,什么都没有变,只有人变了。人变了,事物却仍然依旧。一时柳如烟倒觉得不如做个花草,安安生生一辈子,也强如在人世间争名夺利,以致人们纷纷舍情弃友,骨肉相残。

太叔段哪里知道柳如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原来已经死心,为了她的假死,才使他最终下了南征的决心。因此他原来处处听从祝盐无的计谋,对他亦师亦友,十分敬服,后来行事却又乾纲独断,喜怒无常。祝盐无固然聪明,却再想不到太叔段了一个女子而与他离心。太叔段自幼受父母喜爱,虽然天赋禀异,但却行事莽撞,野心极大。又兼着母亲过度宠溺,因此便生出了谋逆之心。有了凌子青之后,总觉得让她当上一国之母,才显得是真的爱她。虽然凌子青并不以为然,甚至还劝他不要冒险,但太叔段却错会了意,以为她的这些劝告只是怕他有什么闪失的女孩子心性。及至听到凌子青已死,他灰心之余又要替她报仇。因此显得急了些。现在让太叔段最后悔的不是当初谋反的决定,而是自己不该不听祝盐无之言,冒然行事,以致如今一败涂地。虽然如此,当他见了凌子青,失而复得,他毕竟还是十分高兴的。

两人进入往日经常坐谈的偏殿,太叔段仍旧不愿意丢开柳如烟的手,就那么握着她的手问道:“子青,我在三月初的时候,听吴琼说你被兄长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子青笑道:“他倒没有害我,反而救了我来着。害我的正是国母。”太叔段惊奇的“哦”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她虽然对你苛刻了一点,也不过是督促我的意思。国母的意思是不难明白的:如果我不去努力开创基业,你就不能长久地在我身边永享富贵。这是她的一片苦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说罢长叹一声,不觉泪如雨下。柳如烟也涕泣道:“事到如今,你仍然不知错在哪里么?你仍然不知悔改么?”太叔段丢开她的手,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他苦笑道:“我有什么错呢?我为什么要悔改呢?我平生最恨的一等人就是好不容易做出一项重大的决定,顺着这个决定走不下去了,才又后悔。我觉得我不是盲目地谋反。我更不是为了我个人。因此我没有错,也就没有必要悔改。”柳如烟道:“那么我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你愿意回答吗?”太叔段苦笑道:“怎么不愿意?目前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就是。”柳如烟点头问道:“你刚才说,你谋反并非为你个人。那么你能按真心话告诉,你到底是为了谁?”太叔段听了,颇为踌蹰,半晌才道:“当然,第一个就是为了你。因为我若成了功,你不仅可以永远在我身边,而且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其次,当然也是为了母亲。她老人家对我的一片期望之心,让我不得不努力进取。最后才是滑儿。我本人其实并没有故意要和兄长反目。说良心话,他对我确实很好。但是我不能因为他对我好,就不思进取。”柳如烟哭道:“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你并没有完全为我一个人,你为了那么多人。原来我并不是你的全部。你从来不为你自己,为我想想。你就没有想到如果你失败了,你的一切都没有了。你不仅会失去你为的那些人,也会失去我。可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在国母的宫中,受的又是什么罪啊?你不会相信,你母亲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去杀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并没有什么过错,她只是为了杀人灭口,就让我把她杀了。她甚至想把我也杀了,这样你就断了念想,就会完全听她的摆布。这就是你所为的吗?”太叔段脸色更加苍白,他知道面前这个跟她已经十几年的女孩不会说谎,更何况她说的这些事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他也知道她的母亲,为了帮他成事会不惜一切代价。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杀自己爱妾的不是自己最恨的哥哥,而是自己最爱的母亲。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沉默着不说话。良久他才说道:“不过现在好了,我身上的担子没有了。虽然我不能给你富贵尊荣的生活,但至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不论生死,我们永不分离。”

柳如烟心中十分激动地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太叔段又来握着她的小手,用明亮有神的目光看着她,肯定地回答:“当然愿意。”柳如烟浑身发抖,她甩开段的手,放声恸哭起来。她喃喃地道:“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段激动地回答道:“不晚,一点都不晚。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虽然我们没有生的希望,但至少我们可以做一对泉下夫妻。我不会再丢开你,也不会再有人来拆散我们了。”

柳如烟凝视着段英俊的面庞,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只哽咽着说不出来。哎,她是多么愿意和他在一起啊,这不正是她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吗?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可能了。她一度想反悔自己对庄公说过的话,生死都和眼前这个自己曾经那么热爱过的男人在一起。可是她却制止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不仅是因为自己对庄公许下了承诺,也因为自己对那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有点放不下。如果他知道自己反悔,她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发怒,她只凭自己的感觉就知道他一定会很伤心。如果他很伤心,那么自己也很不好过,自己也会伤心的。那样,她会害了两个男人,两个都很优秀的男人。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止住眼泪,悠悠说道:“你真的不愿意承认错误吗?”太叔段以决绝的口气道:“我没有错,干吗要承认呢?”柳如烟直直地看着太叔段,她仿佛不认识了这个男人,这个曾经给过她无数欢乐,也曾把自己的心伤透了的男人。半晌,她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你哥哥说了,如果你肯低头认罪,他就饶你不死。”太叔段面目狞狰地笑道:“哦,你终于说出你此次见我的目的了。是寤生让你来的吧?”柳如烟并没有看他,却道:“我是为了你才来的。你如今犯的是涛天大罪,他肯饶你,这很不容易。”太叔段笑道:“这不结了?你也知道我犯的是滔天大罪,那么我认了,他就会放过我吗?即使他饶了我,他的手下也不肯饶我。即使他的手下饶了我,诸候就没有话说他了?那些虚伪的诸候们,你拿钱往他们口袋里塞,他也不会真的和你一条心,更何况我现在落难了。因此,我必死无疑。与其承认,不如不承认来的有骨气。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死吗?”柳如烟绝望地道:“你真的不愿意认罪服输吗?如果你愿意认罪的话,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如果不认,你可就没有命了。”太叔段纵声大笑道:“我若怕死,怎么还会谋反?难道我就不知道这是杀头灭族的罪名吗?可惜,你并不知道我的心。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是否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柳如烟为难地道:“我不是不愿意,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你哥哥,不能再在你身边。我来,只想保住你的命。”太叔段惨然一笑:“我明白了。你从他的那辆大辂车中下来之后,我就明白了,只是我不敢相信。原来你来,并非想和我在一起,而是替他做说客来的。嗬嗬,他抢了我的女人,还要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受侮。寤生啊寤生,你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你好歹毒啊。”说毕他热泪长流,忽然他又大笑起来:“你要让我受侮,我偏不让你得逞。哈哈,你仍然奈何不了我。”柳如烟被他笑的头皮发炸,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太叔段笑罢,转头向柳如烟说道:“哦,你的任务完成了,怎么还不走?”柳如烟走不是,不走亦不是,正在为难,却见祝聃手按长剑走了进来。

祝聃进殿之后扫视一眼柳如烟,就走到太叔段身边道:“太叔,既然这个女人背叛了你,一刀把她杀了岂不省事。何又放她走耶?”原来祝聃在殿外听到二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又听到太叔段那虽笑如哭的声音,生怕他有什么意外,就按剑跨入殿门探视。之前他已经大概听出这个让人惊艳的女人并不是和太叔团聚,而是来劝降的,心中不由得杀机陡起。刚祝聃进殿门,却又听到太叔段要放她走,于是上前阻止。

太叔段摇头苦笑道:“让她走。不仅她走,你也走吧。”祝聃扑通一声跪下了,他磕头流血地道:“太叔如今有难,却让我走到哪里?寤生于我有杀父之仇,我断不肯降他。祈求太叔给我共城所有人马,让我再战一场。天幸斩杀老贼,为太叔和我父报仇。如果不能,末将愿意战死疆场,亦绝不负太叔之恩矣。”太叔段上前扶起祝聃道:“你们父子从洛邑而来,至今已近十年矣。你们不仅事主忠心,且都是将相之才,只可惜我福浅命薄,不能成就大业,以致连累你们父子。你父亲为我捐生,我已经心痛至极,怎忍心让你再蹈旧辙?更何况将军年少英雄!如今并不是你有心背叛,而是我让你走的,所以你也就不必担这个不忠的罪名。”祝聃伏地大哭道:“我可以走,但我宁死不降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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