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不可貌相
方诗雨朝她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呶了呶嘴，“还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这个袋子，提着这个，大家知道你是真正拿货的主，所以才会热情招呼，开始你手里没拿这个，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他们才不会随便对人这么热情，那叫浪费表情。”
“原来提着黑色塑料袋就是拿货的标签，这些人也太眼拙了不？”
“她们才不是眼拙，是眼尖，不是随便提个黑色塑料袋就可以假冒拿货的，首先，她会从你的言语来判断你是新手还是老手，通常新手第一句话就会问价钱，老手一般不会这样问，如果看上了款式，先问有几个颜色，有几个码，这样一问，老板们就知道是老手来了，这个时候，她们会主动与你搭话，还会拿出计算机按出批发价格。”
李小柔又学到一招，她准备试试，看是不是像方诗雨说的那样。
一路看下去，似乎没有看到满意的衣服，倒是非常满意老板们的热情招呼，她边走边悄声对方诗雨嘀咕，“这些商人也太势利了！”
“不只他们势利，那些搬货的也势利，在这里面拿货时，你就是提不动，也不会有人帮手的，但只要你往出口方向走去，马上就有好多马夹围上来帮你了，而且还是争先恐后的帮，因为这个时候能最先拿过你手上的货物，就意味着抢到这单生意。”方诗雨很有经验地说。
“唉！做什么都有一套生存法则。”李小柔长叹一声，不出门哪里知道这些酸甜苦辣，在家时只知道伸手向父母要钱，原来赚钱真的不容易。
李小柔看上一款针织连衣裙，刚好可以搭配风衣。
方诗雨见她停了下来，在用手摸面料，正要开口帮她问，却发现李小柔在悄悄拉她的衣角，也就咽下正要问出口的话。
“老板娘，这裙子拿货价是多少？”李小柔一手摸裙子，一手提着黑色胶带，还故意把黑色胶带提高了些，意在提醒老板娘，我可是专门来拿货的，可不是来瞎掰！千万别狮子大开口吓走我！
老板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李小柔，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刚上的新款，很便宜，拿一件198元，三件以上就是98元一件，你要拿多少？”
“老板娘，你是不是搞错了？不会这么贵吧？”李小柔大跌眼镜，这老板娘果真把她当新人来坑，一看这质量就不值那价钱，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活该没听方诗雨的话，虽说方诗雨比自已小，可这方面的经验和资历都比自已老。
“靓女，这款裙确实就是这个价，不信，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问问，说不定比我这还要贵，你要不信，去转个圈问问，再倒回来拿也不迟。”老板娘欲擒故纵的技俩使出来，这款确实是新货，而且，有这货的几家都是自家亲戚，像李小柔这种刚入门的新手，不坑那才是大傻瓜，她清楚那几个亲戚比自已更会坑人，转一圈之后，绝对还是会回来拿自已的货。
说到这份上，方诗雨也不好再开口，她拉着李小柔就走。
“诗雨，慢点！”李小柔停住，“我还没拿货呢。”
“那么贵你也要拿吗？”
“我再去跟她讨价还价，就不信非要那么贵。”
“省省吧！这里不是零售市场，是批发市场，没用的，你越是讨价还价，越是拿不到便宜货，只要你故作老道的样子，还有谁敢坑你？”
“看来你说得不错，怎么办？我看上这款裙子了。”李小柔回头看了看穿在模特身上的针织裙子，大有不舍之意。
“走啊！”方诗雨挽着她走，“别处还有，又不只她一家有这款，只是到了下一家，你千万不要出声，让我来！”
“也只好这样了。”李小柔还是不甘心。不是提着黑色塑料袋，这人怎么还要把我当刚入门的新人来对待？
从转角处走过去，李小柔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款式，她怕质量不一样，快步走上前抚摸着，但没有开口说话。
方诗雨也用手去摸了摸，故意挑剔地说：“款式不错，就是质量差了点。”说完转向老板娘，“有几个颜色，几个码？”
“六个颜色，三个码。请问要拿多少？”
“不知道这款好不好销，先每个颜色拿一件，好销再回来补货，按每个码两件就行了，算算看要多少钱？”
老板娘拿起开单本，在上面写写算算，再撕下递给方诗雨，“一共270元，单拿好，好卖再回来补货，上面有电话，也可以打电话订货，多的话还可以送货上门。”
方诗雨接过单看了看，交给李小柔，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俨然大老板的口气吩咐道：“小柔，付钱！”
“6×45＝270元。”
一看差距这么大，李小柔完全折服了，像个听话的跟班一样，收好单据，数出票子，再乖乖地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黑色胶带，老老实实地跟在方诗雨身后走着，直到过了另一个转角，方诗雨才转身，接过李小柔手里的袋子。
“你可真会装啊！”李小柔哭笑不得的模样。
“装得像老板吧？”方诗雨得意的用肘弯碰了碰小柔，“想不被人坑，你就得装，装得越老道越不会被人坑。”
“万一开出来的价格太离谱，看你还怎么装下去？”李小柔不服气地质问。
“放心！”方诗雨凑到她耳边悄语道：“真碰上这样的事，你就大方地告诉她，先打好包放在这，等我拿好别的货再回来取，然后就溜之大吉。”
“这样做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谁让她不厚道，捉弄捉弄算是小小惩罚！”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原来这么多心眼！”
“不是我心眼多，是被逼出来的，你不多点心眼，随时都会上当受骗。”
两人说着话，来到饰品区，李小柔又挑选了几条搭配裙子的挂链。第一次拿货，不敢拿太多，先试试再说，随后来到特价甩卖区，还破例为自已买了双靴子，喜欢休闲装的她根本穿不着。
从白马出去，两人又来到日用品批发区，选方诗雨的货，她昨天的货销得差不多，所以今天就会多拿些，她的货不用选，来到熟悉的摊位，直接跟老板报数就行，老板直接给她打包装好，数都不用数了。
“不用点货吗？”李小柔眉心打了个结，刚才还说要多点心眼，怎么现在又如此相信别人？她这不是刚说完大话就扇自已耳光吗？
“打了几年交道，彼此都熟悉和了解。”方诗雨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这老板信得过！以前有位摊主，每样货都少发了给我，回来要求补上，那摊主不补不说，还把我骂了一顿，从那过后，我再也没到那摊拿过一次货，太不诚信了！”
“看来生意不错嘛！”老板看了看配货单。“拿这么多货，要不要我帮你送到车上去？”
方诗雨咧嘴一笑，“谢谢老板！不用了。”
这老板也只是说说客气话，旁边有几个等着开单拿货的，他哪有时间去送方诗雨，不过，听着这样的客气话，就算不是诚心的，方诗雨还是很开心。
老板礼节性的送别语响起来，“两位走好！祝生意兴隆！”
“谢谢！”方诗雨把李小柔手里的货装到一袋子里，然后提过来，递了一袋自已沉重的货给她：“小柔姐，要辛苦你了！”
方诗雨一手提着个沉重的大袋，一手提着李小柔较轻的衣服袋。
“你行吗？”李小柔问她。
“没事，到出口就有人帮手了。”方诗雨用嘴朝前面呶了呶。
果然如她所言，两人刚走到出口，就围过来好多马夹，那状况根本不是搬货，而是抢货，抢到手的人马上就问，“坐几路车？”
“309.”方诗雨说完，什么也没说，拉着李小柔就紧跟着马夹疾走。
其实，李小柔好想说这货我自已能拿，想到这些人也不容易，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拉着方诗雨紧跟着扛货的人，开始是方诗雨拉着李小柔在走，走着走着就变成李小柔拉着方诗雨了，连路边那些让人流口水的小吃也不理了，生怕这些货被人抢走似的，更怕一不留神让人把货从巷子里劫走。
“诗雨，这路是不是走错了？”李小柔发现不是来时的那条路。
“没错，他们为了方便快捷，都翻马路拦杆过去。”方诗雨气喘吁吁地解释。
“那样不是很危险吗？”李小柔显然很惊讶，这可是繁华的深圳，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而且还是集体这样翻来翻去，难道就没有人来监管吗？
“危险也没办法，大家都这样翻。”
“为什么不走天桥？”
“走天桥还得从茂业百货里面绕过去，得在里面兜好大一个圈。”
“还是走天桥比较安全，跟他说说，我们不翻拦杆，走天桥。”
扛货的不待李小柔出声，转过身露出被两包货物夹住的脑袋，“那你们走天桥，我翻拦杆过去，在站台等你们。”
“这样可以吗？”李小柔眨巴着眼睛，她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不行。我们还是跟你一起翻拦杆吧！”方诗雨向李小柔递了个眼色，毕竟有这么多货，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她的全部家当，要是没了，不只是没得饭吃，妈妈和她都得流落街头，这可是她们母女俩的主要收入。
李小柔懂方诗雨，她是怕弄丢这些货，虽然这些马夹上都有号码，可还是不敢赌，万一被拐跑了，她拿什么去赚钱来养家糊口，她李小柔一人吃饱全家饱，可方诗雨不同，还得养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妈妈。
很快就来到马路上，那扛货的真不怕死，有汽车过来，他也直接走到马路中间，甚至连汽车的喇叭声也无动于衷，仿佛在跟所有人较劲，用那骆驼似的背影在示威，来吧！上来撞我吧！撞了我就发达了，就有钱供养妻儿了。
“他不怕车撞吗？”李小柔惊悚地瞪大眼睛。
“走吧！”方诗雨拉着目瞪口呆的李小柔，“谁敢撞，你没看见那些车都慢下来了吗？”
果真如此，那些车统统慢了下来。
“真是厉害！”李小柔想起一句话，穿鞋的怕光脚的，有钱的怕没钱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这镜头，真是这样子，不只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这些有钱人更怕这种不要命的，流氓无赖用点小钱就可以打发了。
在深圳，撞死了人，法律有规定，那是要付好多米米，不是小钱就能打发得了的，所以这些马夹更加有恃无恐！
跟在扛货人身后，畅通无阻地到了马路中间，这中间有一排铁拦杆隔着，铁拦杆太高，李小柔正在替他担心，“能翻过去吗？”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些人，只见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条布带子，在铁拦杆中间一系，然后把两包货扔到栏杆另一端，右脚踏上那条布带，双手一撑，左脚就跨了过去。
“看到了吧！”方诗雨拉着她，“你先过去，就像他那样翻，很容易的。”
对李小柔来说，翻这个不难，没有布带轻轻一点就能翻过去，为了不显山露水，她学扛货的样翻了过去，轮到方诗雨时，费了好大劲才翻过去，还差点让拦杆的凸处挂坏衣服。
“你没事吧？”李小柔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方诗雨。
“没事，快过去，那人已到站台了。”方诗雨焦急万分。
“别担心！”李小柔安慰道：“提着两包货，他跑不赢我们的。”
“小心点为妙！”方诗雨被李小柔点明心思，也就直说了，“我是担心货，所以才要跟着翻这该死的拦杆，也有人不跟着，可我就是不放心，可能是我太穷的原因，别人有钱，似乎不太在乎。”
“我知道。”李小柔拉着李小柔横穿过马路，来到站台。
方诗雨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递过去，“给，不用送上车了，你走吧！”
扛货的男人把钱一张一张地展开，数了数，不满地说：“怎么只有八元？”
方诗雨静静地说，“是只有八元啊，我说了不用送上车，少两元很正常啊！这车不知什么时候来，你耗在这里，又得耽搁你好多时间，快点回去，说不定又能接到一单生意，你说是不是这样？”
“算了。”扛货的男人把钱揣进口袋，明显不满，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摇头走了。
“诗雨，你每次都一个人来拿货吗？”
“是啊，很小就一个人来拿货。”
“太难为你了！”
“没办法，我跟妈妈得活下去。”
小小年纪，把生活的醋甜苦辣都尝遍了，李小柔觉得好心酸，泪在眼眶里打转，很快就要流出来的样子。
车来了，不待李小柔反应过来，方诗雨已提着两袋货物，箭一般冲过去，奋力往前挤。
售票员不停地喊，“先下后上，不要挤！……”
“诗雨。”李小柔反应过来，明显地慢了几拍，车门口已挤满了人，她根本挤不进去。
实在太拥挤，李小柔看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扒手，她干脆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在边上等着大家先上，方诗雨很快就挤上了车，两包货也被弄到了车上。
待不拥挤了，李小柔才顺利地上了车。
“小柔。”方诗雨在后排向她招手“这里。”
过道上都站满了人，她居然有本事抢到位置，还给李小柔也抢了个放着，李小柔挤进去，挨着她坐下，“你拼命往前冲，就是为了进来抢位置？”
“也不全是这样，你看这里上车的人，好多都提得有货，售票员到最后就不让上了，冲在前面她就没辙，后退的路已堵死，她不让我上来，后面的也没法进来，所以就只好先让我的货上来，在后面的，你看有货的上得来吗？”
李小柔往外一看，确实如此，落后的几人都没准上，因为他们手里都提着货，看来这方诗雨成了人精，连这也给她悟出窍门来了。
“佩服佩服！”李小柔完全折服了。
“我通常选最后一排坐，好放货，要是坐前面，货会被人踩得稀烂不说，还得时时看售票员的白眼。”
“坐车买票，凭什么甩你白眼？”
方诗雨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因为我的货没买票啊！而且还占了过道，她当然会不爽，甩白眼是小事，有时干脆让我抱着货，别占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