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雷命觉醒
手是麻痹的，脚也是麻痹的，全身都是麻痹的，连意识也是麻痹的——连续遭受芙一个月高强度雷击的我，的心声。
琉璃的土命天赋已经觉醒了，但只有一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已经能够诵唱，但是力量却远不及当时救我时，那一道重岩石壁厉害，换句话说，比如琉璃想筑一张岩石屏障，完成诵唱后出来的，却只有一张不足一指厚的石纸，对，“石纸”，芙就是这么戏称琉璃的修行成果。
我怎么样呢，很不幸，还没有觉醒，不会诵唱，感知不到龙纹对雷电的反应，也感觉不到三川雷王发出的呼唤。针对我这种情况，芙的说法是，龙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那天晚上，我们结束了一天的修行，也就是感知元素的修行，芙因为大量给我放电而异常疲惫，已经回洞休息了。然而令人欣喜的是，身为灵魂的我们并不感到疲惫，我们面临的唯一危险就是鬼畜的攻击，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幼龙岛上，因为有芙这个强大的三阶龙存在，应该是没有其他鬼畜的，就算有，半觉醒的琉璃，也可以用诵唱制造的石纸，不，屏障！抵挡它们，为我们争取逃生的机会。所以，在整个幼龙岛范围内，我们是安全的。既然是安全的，绕岛环行一圈也就成了我一个月以来最大的梦想。于是我对琉璃说，快陪我出去走走。
我的这一番推论遭到了琉璃的鄙视，他一心扑在地上，倾听土的呢喃，浑身泥垢，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功课做完了吗？”
“芙回去休息了，没有雷电，想做也没法做啊。”
“那就跳火坑！”
“坚决不！”我一脸扭曲的表情，蹬着琉璃。
在我的再三引诱下，琉璃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余晖打在石壁上，碎金扑腾，景色非常美丽，说那好吧，陪你出去走走。
然后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身体剧烈摇晃，突然，肩胛骨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对暗黑色带有金属光芒的龙翼迎风生长，一瞬就灌满了周围狭小的空间，琉璃扇动着龙翼，鳞片在石壁上划过，点点星火似浪花飞溅。
我大惊，“好厉害，这是你第一次局部龙化出龙翼！”
心里暗暗为琉璃高兴，看来他一个月来可不是单纯修行天赋觉醒，甚至把龙化的熟练度也大大提高了。
琉璃说，“上来，我带你飞上去。”
我跳上琉璃宽阔的脊背，用手能够摸到他隆起的脊骨，整个背部因为龙化变得坚硬和灼热。琉璃走出洞口，双腿微曲，纵身一跃，龙翼像漩涡一样猛力搅动，然后我们像一束暴风，垂直飞上了龙坑的峭壁，飞升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月前我的龙爪在石壁上留下的抓痕凹槽，那里已经长满了绒毛大小的苔藓，看来我们在龙坑底下，确实是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上去之后，琉璃很艰难地把龙翼收好，刀剑入鞘一般，再次隐没在背后的肩胛骨里，仿佛从为龙化过，然后他止不住地流汗和喘息，“看来，还是不够熟练……”他自言自语道。
休息了一会儿，我提议去海边，琉璃考虑了一下，接受了我的建议，太久没有看到大海了，我们心里都有千层浪花在跳舞。
因为植被的长势很好，来时的路已被完全掩盖，只得顺着感觉，重新在密林里摸索，天光开始暗淡起来，绿色的植株影影绰绰，琉璃掏出一块紫水晶，洞穴里掰下来的，他早有准备。紫水晶发出微弱的光亮，照亮着前方的路。
我们走出密林，来到海滩上，太阳已经沉到海平面以下，月亮则清亮如水，打在涌动的海潮上，我想起了鹿岛，想起了象岛，甚至想起了蛇岛，前世所有的海滩都仿佛在眼前闪现，我扭头看了看琉璃，他双眼目视着前方，嘴角有温柔的笑容，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像一只海鸥一样，在潮水和翻浪中行走，没有留下脚印，但走过的每一处都留下了白色的泡沫。
我则倒在银白色的沙滩上，枕着一堆随意砌起的沙丘，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空气里略微有些腥味，但没关系，那就是大海的味道。
我的眼皮沉甸甸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困，在这样温暖的大海上，宿命的孤舟任由海水掌控，飘曳的灵魂也不急于往生于下一道门，如果浮躁的生命能够得到这样的海水这样的岛，这样的沙滩和月亮，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呢。
想着想着，我似乎睡着了，皮肤睡着了，肢体睡着了，景色睡着了，唯有听觉醒着，潮水往来能听见，风吹树叶能听见，甚至前世里，海鸥的鸣叫也穿越了一层说不清楚的东西，进入我的耳朵里，让我听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听见极大的风声，尖厉地朝耳朵里涌进来，我突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天空，月亮已经不见，换之为阴沉的乌云，而琉璃坐在我的身旁，微笑着，好像有什么不轨之意。
“琉森，你看看周围的海面。”
顺着琉璃的手指望过去，辽远的海天之间，海面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安静祥和，变得狂风大作，雨水裹挟着巨浪，肆意翻腾，视线上移，一道道劈天裂地的闪电曳舞着，落在滔天巨浪上，仿佛君王的鞭挞。我惊起，拉着琉璃就要往回走，“不好！天气变了，快回去！快！”
然而琉璃原地不动，任凭我怎么拉扯叫唤，他都没有一丝要逃离的表情。
我说，“琉璃！闪电要来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他还是笑着，说，“是啊，闪电要来了，你跑什么？”
“不跑，等着被劈地魂飞魄散啊！”
“琉森，你忘了，你可是要雷命觉醒的。”
我怔住，突然明白琉璃的意图。
我松开了琉璃的手，看着他，艰难地说道，“我的确是想雷命觉醒，可是，这是自然形成的雷电，不比芙的雷击，我站在雷下，要是灵魂被击碎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内心涌上一阵酸楚。
琉璃没有说话，看着远方快速逼近的暴风雨。
这时候，在海上形成的天雷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岛屿，看来岛上茂密的树木，也是天雷落脚的绝佳地点，现在就是想逃，恐怕也来不及了，绝望的情绪在胸中蔓延，一时间，我竟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
“看着我，琉森。”
我抬起头，琉璃擦掉了我的眼泪。
他说，“琉森，你知道我们的命运是什么吗呢。”
我说，“我不知道。”声音有些幽咽。
他说，“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指着胸口的龙纹：
“这个纹路，也许会告诉你。修行的这些天，我每时每刻都仿佛听见有一股声音，从龙纹里涌现出来，钻进我的脑海，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未知世界的雏形，这就是自然的声音。这个龙纹，能够指引我们，命运的出口究竟在哪里。”
琉璃又说，“也许因为我聆听的是自然土壤的声音，而你接受的都是芙召唤出来的雷击，这段雷击经过芙的龙纹的行走，声音已经停在了芙的心里，所以这一个月来，我能够半觉醒，而你却似乎没有突破，原因就在于，你没有听到过自然雷的声音。”
我点头，琉璃说的有道理。
“但是，要想通过聆听自然雷声达到觉醒的地步，是需要极大的努力的，这一个月来我日夜不息地修行，都没能打开觉醒之门。”
琉璃神情坚定，他接下来的话，则让我大吃一惊。
“还记得那次你和芙的战斗吗，看着你即将被她杀死，情急之下，我的土命天赋自动就觉醒了，那股觉醒的威力至今令我难忘，仿佛整个大地，都听任我的调度，每一粒微尘，每一块岩屑，都以无比坚韧的姿态凝结成一体，形成高密度的重岩，我下意识向重岩龙王诵唱，这股土地的力量立刻就为我所有。”
“所以现在，我来，给你创造机会！”
琉璃这句话说完，我还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这时，琉璃龙化出了龙翼，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迎面奔腾而来的雷电飞去。
我突然明白琉璃的意图，眼前一黑，想伸手去拉琉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琉璃！不要！你给我回来！”
我的双腿暴涨，向前狂奔，龙爪削掠着迎面阻挡的飓风，同时，鳞片翕动，瞬间覆盖脚踝，接着向上蔓延，小腿，膝盖，大腿，腰部以上，双手暴增，撑出龙翼，昂啸一声，龙首化出，只一瞬，就完全龙化，向着琉璃的方向追赶过去。
我的意识摇摇欲坠，心里只剩下时间一个声音。
琉璃，不要死，不要死……
完全龙化的我，依然追不上琉璃，他像一只纤细的蝴蝶，掉进了一束巨大的风暴之中，而在他的头顶，奔雷似一只巨蛇，吐着恐怖的信子，每一次雷电溅落，都将方圆一公里内地海域，灼烧地沸腾滚烫，而雷电脉冲，则将原本深蓝色的海水，电曳成璀璨的幽蓝色。
突然，我感觉一阵眩晕，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缓慢无声，海浪，巨浪，暴雨，狂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温暖的阳光，伸手碰到一团柔软的空气，仿佛羽毛，棉花，白云，或者梦……
是在做梦吗……，轻柔的云朵，柔软的沙滩，微风吹拂，阳光暖煦，还有琉璃在身边，我扭过头去看琉璃，可是，琉璃不在！琉璃呢，琉璃去哪儿了，琉璃，你在哪里？
琉璃，琉璃……
脑海摇晃，一阵剧痛从耳根泅开，是一株细碎的雷电，打在我的左耳，好疼，比芙的雷击还要疼上十倍。
琉璃呢，我大喊琉璃的名字，突然，我意识到，琉璃卷进了眼前这股巨大的暴风里面，他一定在遭受着痛苦的雷击吧，比我遭受的还要痛苦百倍，他可是土命，决禁不住轰雷的摧残的！
我像死了一般绝望，只想纵深跃进风暴，和琉璃一起死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琉璃对我说的，龙纹，龙纹能否指引我们的命运，冷静下来，我是雷命！我能听见雷电的声音的，冷静，冷静！
于是我闭上眼睛，停在空中，巨大的风暴近在咫尺，雨水拍打在身上，铿锵分明。
我将意识集中在背上的龙纹，灵魂凝聚在此，一遍，又一遍，循着龙纹的走向，全力催动。
突然，有反应了，我仿佛看见我的龙纹亮了起来，发出耀蓝色的光芒，然后，雷电一束一束地打在我的身上，却并没有先前那般钻心的痛，雷电钻进龙纹，百转千回，我听见了细雷的声音，它们是鲜活的生命，它们在跑，它们在笑，它们在我的龙纹内欢快地左奔右突，我的龙纹也汹涌起来，回路显现，每一束雷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按照龙纹的行走规律，一遍又一遍地增强着。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我的脑海窜出一段声音，在我的意识尚未完全泯灭之前，我告诉自己，这就是诵唱，我的天赋已经觉醒了：
“天雷滚滚，细束裂分，南徊北转，叵测莫形，三川龙王之息命，引雷攫突，灭！”
然后我看见漫天的雷电碎裂成璀璨的烟花，一部分飞速地进入我的龙纹，另一部分也掉落在大海面上，暴风止歇，雨水停泻，片刻，乌云尽数散去，月入中天。
琉璃也掉落在海面上，他全身打闪，落在身上的雷电还未完全散去，海水摇曳，几个来回之后，浪潮将他送上沙滩。
我感到异常疲惫，背上的龙纹滚烫，吸收了大量的天然雷电，整个龙纹里灌满了炽热的血液，一时间，我恢复了清醒，鳞片缓缓退去，恢复了人类的样子。瘫软在沙滩上
我艰难地爬到琉璃的身边，艰难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对于刚刚吸收的雷电，我的身体还很难适应。
我爬到琉璃身边，抱起他，突然大哭起来，哭声穿过漆黑的夜空，穿过海面，月亮摇摇晃晃，树林也摇摇晃晃，我的心跳变得微弱起来，但是，我一定要救琉璃！
我背起琉璃，他的身体简直软成了一摊泥，我告诉自己，琉森琉森，快打起精神来啊，把琉璃带回去，芙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我背着琉璃，一步步挪动着，身体里面的力量已经几近枯竭，琉璃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他的鼻息甚至已经淡到无形。
我很绝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琉璃每次都告诉我，琉森，你要冷静，总有办法的，一遇到麻烦，他总是陪着我，保护着我，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琉璃，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
然后我想起了龙纹，又是一段诵唱，重新给予了我一丝力量：
“三川龙王之息命，以雷为引，行经物表，水火之涂，雨水风刀，汲！”
不知道如何发出这段诵唱，只觉得龙纹又开始发烫，我感到周围的自然元素和龙纹刚刚吸收的雷电发出和谐的共鸣，一股生命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身体，我的四肢恢复了一点力气，意识变得更加清醒，我不再流泪，而是冷静地思考策略，一会儿之后，龙纹归于平静，自然力量停止流入，但这还不足以使我恢复到把琉璃带龙坑的地步，我又试着把自然力量导入琉璃的龙纹之中，可并不管用。
该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牙坠！我突然想到芙给我们的牙坠，于是我掏出来，仔细打量着牙坠，牙坠中空，有些大小相同的小孔，我试着吹了一下，但吹不响，我拿出琉璃的牙坠，发现两个牙坠可以拼起来，拼起来后就成了一个骨笛，我用尽全力吹响骨笛。
笛声尖锐悲戚，仿佛龙类濒死的哀嚎，之后，我抱着琉璃，躺在地上，我没有力气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来自然力也治愈不了我。
我拉着琉璃的手，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很轻松，你在想些什么呢，琉璃。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
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也会和你一起吧。
我们会彼此忘记，我们会共同消失。
你还没有和我讲你在前世四年里的经历，为什么活着也不让我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从此再也没笑过…
琉璃，不要死好不好，跟我一起往生吧。
不要死……，求求你。
（下午的落日非常好看，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都能看到，高兴地更新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