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活见鬼了!这人怎么老搞突然袭击!
巫月此番又是猝不及防,何况这种姿势还非常不舒服,心里自然有一百二十个不乐意。
但考虑到今晚已经发过好几次飙了,也着实不想再丢脸,便默默的提住一口气,以防止被他硌死或勒死。
谁让自己非得闲的没事儿扔鞋玩儿呢,就全当人家是出于好心吧……
巫月放弃了抵抗,开始潜心回想这忙碌而又漫长的一天。
纵观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自赏花宴上将计就计给蔡若嫣下药起,其间经过了假借捉妖之名绑架蔡奇崇,诱骗柳永秀南郊受审,以及兄妹俩连夜返城缉凶,直到她在蔡锦程破门之前赶回家中为止。可以说,这个为了获取线索才铤而走险的连环套,已是棋至终盘。
如今只要再闯过最后一关,届时巫家的血案能否就此告破,自己和真正的月娘又能否魂归故里,都将在这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两个时辰里一一揭晓答案……
白龙子见巫月不言不语,也没有出声惊扰。
他本是习武之人,目力和体力都极佳,虽是黑灯瞎火还带着个姑娘,脚下却未见迟缓。又好像对巫家的宅院十分熟悉,无需指引,便准确无误的把人送进了闺房。
正在屋中化妆的玉朱被推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迅速撩开帷帐就往被窝里钻。
待她扭头之际看清了来者的样貌,又连忙翻身下地跑至近前,朝白龙子施过一礼,叫了声:“郎君,娘子。”
巫月这一路上想得心潮澎湃,此刻方才回过神儿来,刚准备问问情况,白龙子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对玉朱吩咐道:“前院后院都来人了,你赶紧替她脱衣服。”
言罢,就大步走进屋里,把巫月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玉朱明白他的意思是出不去了,便一边说着:“请郎君速速回避。”一边指了指墙角高大的漆木屏风。
白龙子看那墙上开有后窗,是个能进能退的地方,当即走过去把屏风一展一折,摆个直角,正好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里面。
巫月这会儿也察觉出门外的响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大团黑影就旋风似的跑到了脚前。低头一看,原来是托托找回了她扔在长街上的两只绣鞋。
巫月伸手捏捏它的黑脸,心情瞬间大好。
可托托似乎比女主人要紧张得多,急匆匆的放下鞋子,就径直转进屏风后面去嗅白龙子。
巫月怕它惹恼了那位瘟神,赶紧把它喊出来打发到门口站岗去了。
主仆二人见屋内暂且恢复了平静,立马开始各自忙活了起来。
玉朱原本是打算冒充女主蒙混过关,妆容和服饰都必需重换。幸好她向来做事麻利,不消片刻,便全部收拾妥当了。
但巫月碍于肩头的伤处,费了半天劲才勉强褪出一条裤腿儿。
玉朱赶过来帮忙,等扒掉外衣才发现她为女扮男装没穿贴身的诃子①,这一下给直接脱成光膀子了,不由得小脸儿一红,急忙拉过半幅床帐替她遮掩。
不过巫月倒顾不上这些细节,胡乱抓过件薄衫套上,便催促她快去打水替自己擦脸洗脚。
现下主仆俩都是边忙边留意着房门,谁知却是后窗户先轻响了一声,紧接着白龙子与两名黑衣人就撞出了屏风,直奔床边而来,吓得外屋的玉朱和托托也慌忙冲进来护主。
巫月只觉得面前一片刀光剑影闪过,转瞬间,自己的两只手腕就已被人同时抓住往左右拉扯。
她在混乱之中才认出另外两人一个是靳威,一个是陈弘宇。
眼瞧着大水冲了龙王庙,巫月不禁暗自叫苦,唯恐他们仨误伤彼此,又怕托托咬坏了哪个,仓促间只好先对狗大喊了一声:“非②!”然后奋力甩脱了白龙子的钳制,转身一把抱住兄长拿刀的胳膊,急切道:“阿兄且慢动手!他们是来给咱家帮忙的!是自己人!”
陈弘宇和他二人素未谋面,这时回府是为缉凶之事要找巫月商议,靳威错拿他当成了刺客,从后园一直尾随至此。而兄妹俩早定好了不走正门,结果一翻窗户就刚巧跳到了白龙子面前。
四个人此刻两两相对,虽然停止了打斗,但仍是戒备十足的互相瞪着。只有靳威小声提醒巫月:“后面还有几个女眷也进了角门。”
巫月心知形势紧迫,实在没有那闲工夫详细介绍了,便和玉朱连推带搡的把三位黑脸大神送回了屏风后,又叮嘱他们切莫声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擅自行动。
这三人看她面色苍白、神情倦怠,也不忍心再添麻烦。
白龙子跟靳威耳语了几句,叫他先行离开,随后和陈弘宇各寻位置,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巫月含笑致谢,这才重新折返回床边。
玉朱替她拿掉簪子,散开道士打扮的混元髻,又在她背后加上软枕,盖好了锦被。原本还想妆饰一番,但见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已然是一副病容,不由得心中难过,差点儿掉下泪来。
巫月熬到这会儿也确实是体力透支得太过严重。尽管肩膀的伤口刚刚让他们给拉扯得疼痛难忍,可跟四肢百骸的疲乏相比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就在她打算跟玉朱说会儿话以驱逐睡意的当口,忽闻房门一响,转眼间便有五六个丫头仆妇搀着一位老夫人拥到了床前。
巫月抬头一瞧,正是去请人的映翠和里正夫人--宋氏。
小丫头终于见到了自家娘子,不免欣喜若狂,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下子扑到锦被上,抱住她的腿就不肯撒手了。
巫月叫了声:“阿婆。”想要起身行礼,已坐在床边的宋老夫人连忙将她按下,顺势搂进了怀中。
老太太一向对她视如己出,现在看这气色竟比前些时日还差,自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又把蔡锦程那一家子给骂了个遍。
巫月怕她急火攻心,再气出个好歹,刚要开口安抚,房门外却突然闹哄哄的乱作了一团。
随即便有一个男声冷冷的说道:“治病救人乃是医家的本分,这般推三阻四便坐实了她毒害堂妹的恶行!今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她再不肯出来当面对质,就别怪我这个做叔父的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