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易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姚广孝的意思。
目光婆娑，“大师言下之意，是有高人想对我不利？”
姚广孝并未直接说明，老态龙钟的捏着手里的棋子。
辰易跟姚广孝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久，就连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他清楚这秃瓢和尚一点，在有些时候，他的沉默相当于默认。
得知结果，辰易顺手端起了石墩旁，姚广孝事先备好的茶水。
辰易吃了一口，觉得这茶水有些苦涩。
“大师，这茶？”
姚广孝也不避讳，直言道：“三年陈茶。”
辰易一愣，“陈茶？你丫还是三年的？”
辰易神色复杂的看了姚广孝一眼，觉得这和尚未免也忒抠门了，法相寺每日得捞取多少香火钱，而且也还是你这秃瓢大老远邀请我来，待客之茶居然是三年的陈茶，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姚广孝脸色平静的道：“是的，茶水如何？”
辰易眼皮直跳，由心感觉这和尚是在成心整他。
见辰易脸色乌青，沉默不语，姚广孝反而笑道：“茶水虽说陈旧，但先前的味道却是极佳，搁置三年，我相信又会酝酿一番别的味道，要不，你再细心品尝？“
辰易望着姚广孝抬茶就饮，事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味道如何？”辰易问道。
姚广孝嗒了一下嘴唇，颇有回味道：“极佳，先苦后香，少有极品。”
辰易不屑一顾，但眼眸一转，又道：“你确定你的茶叶跟我的是一样的？”
姚广孝保持了沉默。
辰易自讨没趣的讪笑了两声，也抬茶入口。
这时姚广孝说道：“茶道，讲究小许入口，汁水入舌，缓缓下咽，品味出它的芳香，品出它潜在的意境。”
辰易挑了挑眉头，要说这吹牛盗窃他手到擒来，相信做的比任何人都好，可让他如同闲人雅士般盘腿品茶，这就为难他了。
辰易也照旧姚广孝的话，浅黄的茶水入口，辰易在嘴里打了囫囵，让它从牙齿间游走，最后吞入腹中。
“怎样？是不是有种先苦后甜的感觉？”
辰易眶着双眼干望着姚广孝，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姚广孝有些不解，追问道：“你的感觉是？”
“跟今早一样的感觉。”
姚广孝越听越糊涂，怎么吃一口茶就让他怀念起今早了，有些无语。
“那你直说吧，你吃出来的是何味道？”
辰易抬头仰望苍穹，忧然道：“漱口水的味道。”
…………
…………
姚广孝认为自己是个颇有慧眼之人，从朱棣这件事中，就是他最好的证明。
认识到了辰易，他的信心就有了极大的折扣。
跟一个压根就不懂吃茶之人论茶，无疑是对牛弹琴，也亏他跟辰易耗了近半个时辰。
“那你平时吃茶，也如同漱口？”
“这倒不是，平时吃的是鲜茶，我讲究的是一种口感，而且，怎么说小子我现在也一六品芝麻官，这要是不端端茶，摆摆谱，哪里像话。”
姚广孝听着辰易的话，嘴角似有若无的抽动着，然后叹了口气，决定以后看待这小子的目光必须要低劣些，因为他再怎么翻身，也还是个低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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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之前的话题，姚广孝整顿了一下衣服，略有闲心的伸出二指，用指尖夹着一枚棋子，敲着棋盘。
在此之前，姚广孝本想是用茶水来让辰易明白一个先苦后香的道理，无奈这厮不但不懂茶，反倒当成了漱口水，就不得不让他打消了这念头，开门见山道：“也正如你之前所言，身在大明官场，想要守着一亩三分田过日子，那是痴人说梦，往往树欲静而风不止。”
辰易也果断问道：“来人是谁？”
“说也白说，可你们必然会有接触，但不是在眼下。”
辰易骇然，“这人我还不认识？”
“可以这么说。”
辰易仰头一叹，这剧情也忒他娘的虐主了，平时不都是为了利益主角惹是生非，然后人家泰山压顶来袭，主角丢掉节操不择手段最后反败为胜，最终搂着三妻四妾，娇妻如云，团美结局。
可这，你丫，小爷我如此老实本分的一个小伙子，一没嫖/娼溜后门，二没刨坟，怎么就让人家给惦记上了，剧情不合理啊。
“事情必有因果，既然大师你邀请小子来此，必然知道这内在格局，可以让我当一回明白人吗？”
姚广孝收起了手间的棋子，缓缓的放入身旁的棋盒中。
辰易从姚广孝把玩棋子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将心思放在他手里的那枚棋子上，在见到他使棋子完好不曾落手的收入棋盒，眼中闪过一抹神色。
姚广孝道：“你父亲年纪几何？”
“近五十春秋。”
“近五十，也就不曾五十。”
辰易极有耐心的点头默认，姚广孝继续道：“你父辰镇与尚书张阳同为一年进士，两人才干相当，但你可知张阳为何熬了数十年，也才四品官职，而你父亲，不到五十岁，就高升侍郎正三品？”
“老头子似曾说过，官场靠的是为人清廉，他便是如此才能位居三品大员。”
说实话，自家老东西的这话，辰易那是打死都不信。
姚广孝神色依旧，说道：“你父亲这话，你信吗？”
辰易如实道：“当然不信。”
姚广孝豁然间笑了，笑的是因为辰易用了一个词——当然。
“你为何不信？他可尊为你父？理由呢？”
辰易嘴角一撇，“他口口声声称自己当初为官清白，倘若如此，府上佣人谈何去养，而且就我娘给我置办的那一座落院，六千五百两白银又是从何而来……”
对于姚广孝，辰易是没有必要隐瞒。
自家老子的那条命都是朱棣格外开恩赦免的，家底他也没有道理不清楚。
“这些你知道就好，事情也就是从这里牵扯起来的。”
辰易静心的听着，就如同在妓院听叫床一样，期待高/潮声的到来。
“无论是在哪个朝代，朝堂始终是弱肉强食的，想要站的高，手里沾的血腥味就更浓，看似朝堂是一群读书人商量天下大事的地方，实则是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在这一点上，辰易很认可。
古代不同如后世，科技发达，给国家带来了无穷的好处，也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弊端，所以事物繁忙。
在古代，通讯落后，每日朝会议事也就那么一个多时辰，议完后，闲着蛋疼的一群大臣就开始伤心动肺的去谋害同僚。
也就是为何朝廷出昏君的来源。
皇帝吃撑了，整日无所事事，望着四角皇宫东转转，西荡荡，如此以来，又有几个皇帝不被现实的生活感染，最后走向了昏庸堕落的道路。
经过姚广孝的几番间接话题，辰易也明白了根源之所在。
“你的意思是，当初我爹在官场上的对手如今乘我爹致仕后，欲要对我下手？”
“可以这样理解。”
辰易觉得自己很苦闷，这叫什么事儿，回到明朝这么久，在老东西那，半点好处没捞到不说，还屡次让他坑。
一个典型的爹坑儿子。
过后，辰易闷心盯着身前的姚广孝，怅然道：“摊上这么个老子，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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