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看着辰易由衷的点了点头。
而辰易的那张苦闷脸终于挤出了一道潜在的笑容。
可落在了他身前许扬跟一众锦衣的眼中，都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这笑容……太渗人了，咋就跟半夜见到坟包似的。
可辰易自己却是浑然不知，既然这差事躲避不了，倒不如索性接下，起码也不至于落到跟乞丐强馊馒头的地步。
摆了摆衣角，“那我现在就可以上任？”
许扬挺直了腰杆，“大人，您现在就可去签押房点卯。”
辰易不是很懂，但也不作含糊的点了点头。
点卯，锦衣卫百户，日后怕是按照这个流程打卡上班了。
许扬又道：“大人，你受任正为南街的百户所，眼下群蛇无头，还望大人尽快上任。”
看了眼许扬那对急切的眼神，辰易的心底豁然涌出一阵飘虚感，很美，很爽。
并且是两世为人所不曾体会到的，自三岁半偷看了隔壁大婶蹬坑，辰易的那颗晦暗的心就没有像此时如此正大光明过。
既然是即日上任，再者许扬已经替他领来了服饰，所以辰易也没有半点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
半刻钟后，辰易腆着一张老脸，端起床头的一面铜镜，自恋的摸索着额头，可愕然觉得自己挺有几分英气，唯一的遗憾就是，脸太白了。
挎着绣春刀，辰易情绪复杂的迈出了房门。
从后脚脱离门槛的这一刻起，他面对的不再是厅房、婆娘，而是吃人不吐渣的朝堂。
对了，还有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辰易很想转过身，问身后的许扬借二两银子去补上这半月来的住宿费，但始终开不了这口。
哪有上任第一天就找下属借钱，太掉身价了。
可没钱咋办？
一路浑噩的下了楼梯，正巧掌柜的一面走了过来。
瞧见了辰易，掌柜的也不客气，“客官你的房……”
话没说完，这才注意到辰易身上套着一件飞鱼服，身后跟着数位彪悍大汉，这下掌柜的萎了。
口气瞬间一改，“军爷，你这是？”
辰易复杂的看着他，正想跟掌柜的商量这二两银子是否可拖欠十天半月的，随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掌柜的，我这房钱……”
不等辰易说完，掌柜的却是抢着说道：“军爷能在小店歇息，这是老朽的福气，谈钱就见外了。”
辰易错愕，张了张嘴，觉得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真的不用给？”辰易将信将疑。
掌柜的诚恳的说道：“哪能收军爷的房钱，您能住老朽我这，老朽实当荣幸至极。”
辰易见对方这么说，自然是懒得跟他客气，绷紧的身子瞬间懒散下来，顺便打了个呵欠，“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掌柜的微微一笑，看着辰易等人与他擦肩而过，等出了大门，这老头神色再次扭转，换成满脸愤怒，双手叉腰，“我呸，仗着自个儿是个锦衣卫就鱼肉百姓，畜生不如的东西。”
当然，后续的事情辰易一概不知，此刻他走在大街上，看着行人的眼神中皆是对他充满了敬畏，辰易不由觉得自己形象很高大。
而且，辰易头一次觉得锦衣卫这差事，貌似还不错。
接了锦衣卫百户这头衔，就得按天子安排的流程办事。
首先，便是到领头的千户所打个报道，顺便点个卯，算是新官上任了。
锦衣卫初开，上到监事，下到小旗，顶头的事物都是比较繁忙，在下属许扬的带领下，辰易这才转至南街千户所。
交接了一下百户牙牌，辰易才是踏进了这路大门。
绕过了一处天井，大老远就瞧见上司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下面呈上来的事物。
辰易挺了挺身子，让自己勉为其难的散发出一股威严，尔后大步上前，迈至堂内，辰易对着上司抱拳道：“新任锦衣卫百户辰易拜见大人。”
坐于案前的千户孙林抬头挑眉看了辰易一眼，疏才放下手里的纸张。
不咸不淡的问道：“你就是辰易？”
“正是卑职！”
忽然孙林别有深意的蠕动了一下嘴角，蹙着眉头挤上了一抹笑容，“既然担任锦衣卫这差事，那往后便是自家兄弟，你也不必见外了，坐吧。”
辰易朝着孙林含了一笑，觉得自己这个上司挺近人情的，也就没跟他客气，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一旁的侧椅上。
过后孙林问道：“听闻令尊是吏部侍郎？”
辰易摸了一下鼻尖，“这也都是往事了，不足挂齿。”
孙林再次笑了笑，继续跟辰易唠了几句闲话，两人也就相熟了起来，孙林也没有摆出他的官架，一口一个我，而不是自称本大人，话锋也自然而然也就牵扯到手头的事物上。
孙林说道：“辰百户，余下皇上重开锦衣卫，所以事物颇多，你领了差事后，可是要劳烦你了。”
“担任的是皇差，属下对工作定是尽心尽力。”
孙林点了点头，而在无意间他对辰易的态度也随之流逝了不少，没有了半刻钟前的那份热情。
“你担任的百户所位于南街，要是其中的一些细节不明白的，你可问你下属总旗。”
辰易点头称是。
孙林接着说道：“你父亲在朝为官多年，按理说我应当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点的百户所的，可镇抚司对你的调令下的较晚，再者，其余的百户也都上任就职，手头工作都开始迈上了正轨，再调动的话……我是有着心，就怕手下的兄弟不服。”
说着，孙林叹了口气。
辰易也从对方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些瑕疵，眉头在孙林不留意间挑起。
似乎，这位上司大人并没有自己所看的那么高大和睦。
辰易对着孙林抱拳，“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了，既然卑职担任了锦衣卫百户，何惧事务辛苦。”
孙林浑然间意味深长的看着辰易，“不惧辛苦就好，倘若日后有了难处，你大可前来寻我。”
“那卑职就先行谢过大人了。”
“锦衣卫一家亲，都是自家兄弟，谈谢字就真的见外了。”
辰易表面一笑，暗地里却是对了这为上司起了提防。
在方才的交谈举止中，辰易从一些细节中分析到人家并不待见自己，并且眼前的这位千户大人也并非是省油的灯，表面对人和蔼可亲，就跟一个娘生的一样，但背地里又是另外一个态度。
辰易扯着笑容瞧着眼前的孙林，见到他那张虚伪的面庞，心底不禁升华起一阵恶寒。
仇人不可怕，怕的是自己身旁的小人。
孙林接着又是对辰易嘱咐了几句，交代了一些日常事务，小半个时辰后，辰易方才从千户所里出来。
候在外面的许扬当即迎了上去，虚寒的问道：“大人，在千户大人那里报道还顺利吗？”
辰易愕然转过头，淡淡回道：“还行吧！”
许扬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辰易的神色，叹了口气。
辰易洞察其形的瞥了下许扬，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扬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千户所，犹豫了两息，“大人，初才你进去见千户大人时，他起先是不是对你极其热情，过后随风消淡？”
辰易回忆了一下，尔后点了下额头。
许扬又道：“锦衣卫复出，陛下用的都是靖难手下亲军，大人不是出自燕卫，自然不会对千户大人有半丝了解。”
这下辰易来了兴趣，迈着步子，一边问道：“那你说这位千户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