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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御行引命

徐风拂过水面,掀起涟漪荡漾,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唯见水中昊光万丈,却射不穿一层薄薄的水幕。

凡雨霖漂浮在水中,光滑沐浴全身,睫毛、长发都被染成金色,又见九轮明皇衬在他身后,三对神圣羽翅微蜷,反射着凡雨霖身体上耀眼的光芒,就连明皇尾羽处的九轮昊旸日莲都不及其一半明亮。

“光闻,无量,亘久之道,行日月之行,善乾,生百灵之生,舆坤。其起一式,容包天下极致,上阖下捭,断而不绝,故为永恒……”

他的脑海中,浮现数句光闻无量的箴言,庄重的词句,华光自生,竟是激发凡雨霖体表昊光的源头。

“嗯。”突然,凡雨霖神思一颤,从深海意识中退出。

与此同时,虚都仇蝉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

“主上,幽界有事,传承需暂缓了。”

未等凡雨霖作出反应,遥远处传来的一阵神秘呼唤,竟使他的灵魂有些许悸动,猛然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的魂体拉入虚空之中,踪迹难觅。

“嗯,此处已无用。”

虚都仇蝉语毕,一股精纯的幽冥之力从其体内炸开,瞬间吞噬了神方之地。

远看,只见无尽神方之所在,一道绿气冲霄,璇玑变色,旋即,神石崩解四散,灭世的气浪携带着万丈潮水,席卷四周,无尽海面上顿是出现一个深邃黑洞。许久过后,风止云动,却再不见一隅神方之地。

。。。

往生城外,无尽海滨。

数以千万计的幽冥修者盘坐着感受魂雨的恩泽。忽然,一道倩影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直向祭台奔去。同时,阴云之中飞出无数只青羽乌鸦,如风暴般阻挡来人。

“臧婆!放肆!”群鸦风暴中出现一道修长人影,正是暖阁天司青鸦。

“诶呀呀呀,鸦骨头,没礼貌。阎谛鬼谕。”芍姨纳掌一推,一张漆黑阵图从掌中绽放,顿时四周不断涌现恐怖氛围,又黑洞骤张,似要放出什么活物。

青鸦脸色一凛,身形幻动,鹰隼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无尽黑暗的冥洞。

却见芍姨邪魅一笑,黑纱轻摆,转身没入一片黑影之中。

青鸦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身形暴退,冲向祭台所在,而眼前的黑洞阵图和芍姨一起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同修大典祭台的一处角落,光影扭曲成了一个人形,正是之前消失的芍姨。

“嘻,笨。”

芍姨眨眼轻笑,凭空抓出一卷字轴,挥手一扬,散开的字卷划过一道弧线,掉入火坑之中。

“御行命神章·景杜连诀。”芍姨低声呢喃一句。

顿时,火光渐熄,但水雾却越发浓重,眨眼一瞬,竟是水柱冲雾,漆黑的无尽海水无视常识中的规则,径直流向苍穹天空。

“这!”青鸦见此逆流之景,不由勃然大怒,喝道,“臧婆芍姨,屡犯禁条,恶至同修丧典,往生有耻,罚入金牙狱!作昊典诰令!”

“鸦骨头,你太狠了吧,不懂怜香惜玉,注定要孤独终老。”芍姨嘻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哼。”一声冷哼出鼻,青鸦满脸肃然,眼角一线流光脱出,竟将一滴飞溅的水珠切开。

只见他身形一震,体内的幽冥暗力如溃堤巨流倾泻而出,吸引天地冥气汇于青鸦身后,蓦见一位顶天巨人五首齐抬而现,每颗魔首分为两面,各面都有三只血蒙邪眼呈品字排列。另有两张大嘴龇裂开,一则嘲笑,一则悲哀。三十只黝黑巨臂伸展,手掌微扣,捏成三十种不同的法指。正是幽界八像之一,释天。

“还真怒了呀,不好玩。”芍姨一嗔,流纱折臂,旋即双手相贴,拇指互抵,随之反掌向天一推。

刹那,惊雷震寰宇,幽冥之间的魔气浓度骤升,从虚空中惊现一本厚重的青铜铁页书,书页由陨铁长链缠绕封锁,上书几个暗紫色的幽冥大字,意为“御行藏魔典从录”。

顿时,无尽海滨的魔修者们,或惊艳,或惊惧,议论声纷纷。

“命主在上,竟是藏魔录,那里可是封印了数不清的乱世凶魔。”

“还有还有、还有各种失传的魔典功法,魔器藏窟。”

“那又如何,这中的哪个魔头不是为祸人鬼冥三界,造亿万杀业的主,稍有不慎,便是三界罪人。”

“听闻上任邢城之主亦在其列。”

此语一出,周遭议论之人顿时止声,说话的那人猛然察觉失言,亦是悻悻退开。

空中的青鸦见《藏魔录》现世,眉头一蹙,沉声道:“大小姐,你真要为了一人,而得罪整个幽冥界。”

“现在好言好语没用啦。”芍姨扮了个鬼脸,随即正声道,“身为从录隶,我知道什么为重。”

“无论你有何种借口,扰乱同修大典,恶四王之契,罪难诛赦,受伏吧。”

芍姨见青鸦气势逼人,不留丝毫情面,不由叹然,暗自念道:闻火者,让臧婆出手可是很贵的,嗯,你火气如此之盛,就与我修炼吧,嘻嘻。

心念一定,见芍姨反掌而握,一只墨竹笛出现在她手中。只见她浅唇凑玄笛,一声开千古,肃杀尖锐的笛音震惊方圆,声波卷起沙尘形成一圈气障。随即,笛音瞬转,竟吹出一种涓涓溪流之感,未等众人有所反应,惊见空中的血痂云争相散开,一道浑浊的暗黄色溪流从天而降,涌向人潮。

“这是?黄泉召来!臧婆!”青鸦怒不可遏,化为一道流影直向芍姨扑来。

见浑浊的溪流涌来,同修众人皆是大惊,纷纷远离。

“呵呵,这小子,可真受欢迎。”瞬身在城墙上的元魇鬼物暗自道,“黄泉召来啊,看来这次同修会也办不成了,嘿。”

“嗯。”元魇鬼物视眼一瞥,却看见舞宸篁一行,“舞宸篁?仁君还真是不放心。嗯?还是……”

青鸦身形速降,甩手射出三片青羽,刹那划破空间,晃眼一瞬已至芍姨面前。却见她神色平静,扣指抬指间,音韵迭生,竟使周围冥气呈现碧海弄潮之势。青羽受力,威势一弱再弱,最终停浮在芍姨眼前,飘然坠地。

青鸦见状速度暴增,身后魔像三十掌齐出,如滔天巨浪般压向芍姨。

“鸦骨头,女孩子最喜欢胳膊肘往外拐啦,所以,抱歉喽。”芍姨停下笛声,嘻嘻一笑,旋即喝道,“御藏录前,魔罗惊灭。”

一语毕,《藏魔录》邪光大作,封印典录的陨铁长链不断地颤动,乍然脱出,仿佛是疾驰的利箭,眨眼瞬间,洞穿了顶天魔像。

魔掌滔天之势戛然而止,撑开的十只巨嘴仿佛是魔像脸上的一个个黑洞,眦目裂眶的模样,似乎剧痛难耐,由冥力组成的躯体邪光一闪,呼吸间,竟自行崩溃解散。

“好气魄。”芍姨见状赞道。

青鸦却是冷哼一声,惨白的脸上是一片波澜不惊,暗力再催,瞬间,魔像重新凝聚,覆掌再来。

“朱判无情,笔谒千古。”芍姨又是一喝,惊见墨笛变化成一只漆黑的枯骨笔,毫末点轻,笔杆末端颅骨的空洞眼眶中,鲜血涔涔流下。

娟秀的字,灵动的笔,写出的却是一个血淋淋的行书“禁”。

顿时,魔像与青鸦身形一滞,放眼看去,竟有一只从云层中探出的巨大血手抓住魔像,又有无数血色丝线从巨手指尖散出,裹住了青鸦的身体。

却见青鸦的身体化为一堆羽毛散开,而后出现在一尺前。又出手右爪,只见银质铁锁拳套上锋利的指爪泛着幽幽邪光,抓向芍姨。

邪光鳞动划血笔,蓦然,“守”字乍现。青鸦的右爪仿佛触到一样极其坚硬之物,不能再进半毫。瞬间,见他攻势改变,利爪一划,接上左拳一推,看似软弱无力的一击,却像天陨锤地,轰鸣一声,“守”字四裂崩毁,只见芍姨暴退,连连转身卸尽余力。

青鸦叠步而上,利爪直逼芍姨。眼看着淬毒的锐利银爪即将过身,芍姨暗纳一气,霎时磅礴魔气从她胸前涌现,突然出现的《藏魔录》挡下了致命一击。

魔录受袭,邪氛阵阵。青鸦见状大惊,不容思虑的暴退,却是避之不及,爆发的上古魔气横贯十方,巨大的冲击令大地为之惊颤。

一脚贯地,青鸦凭借高深修为,硬撑下这惊世骇俗的冲击。与此同时,天降黄泉之水汹涌而来,直逼往生城城墙,修者们皆为大惊,结伴速退。

青鸦瞪了一眼芍姨,身形几闪,跃至城头,扬手再合,朗声道:“鬼惑无疆城。”

往生城外,极速升起一张半透明的膜状物将巨大的城池包裹住,随之隐去。

连绵不绝的黄泉水一接触界膜,炫光闪动几番,却是河水直穿而过,泄向城内,但在场之人已无惊恐的神色。只见黄泉之水仿若无物地穿过楼屋、人群,直灌入地下。

“差不多了吧。”芍姨望向空中水柱。

突然,一簇金色火焰出现在逆流水柱中,旋即,金光开阴穹,怒炎烧四野,火焰疯狂地吞噬着无尽海水,以至于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耀眼水涡。

恍然,一声高昂的凰吟从水涡中传出,震彻冥寰。嘹亮的啼鸣划破空间,呼吸间响遍了整个幽冥界。

。。。

累累白骨债,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骨堆,熟不知要屠杀几千世之人才能达成。

如果寂静能杀人,那此地便绝无生机。阴风吹过骨堆之间,发出厉鬼呼悲般的哨声。这一片神魔不进之地,便是幽冥界著名的四座狱城之一,森骨刑城。

城内矗立着数不胜数的头骨京观塔,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偶见一处高耸的祭台,四角的脊骨支架上,挂满了残破的头骨,祭台的中央有一方水池,池中流淌着猩红的液体,时而又闪过一道黑光。

凰吟骤至,带起一片罡风,顿时耳边尖锐的鬼叫声淹没了一切。突然,池中一阵扰动,液体流动成一张脸缓缓抬起,血脸嘴形呆滞,眼眶空洞。模糊的脸形艰难地维持了一会儿,便溃散复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白塔临西风,黑水绕东城。苦中忙作乐,往生何欲求。

天是阴沉的天,云是血痂的云,沙是沁血的沙,眼前却是一片喧嚣的闹市,叫卖声不绝于耳。此地便是幽冥界的商都,六度极乐城。

素帘撩杉栏,云纱掩飞檀。灵足碾青玉,寸步然已仙。

极乐塔上,一处通明云阁中,惊见一位翩然女子凭栏而望,看着塔下喧闹的市集。正似皓月凌台,不见佳人。鲜唇吐兰,藕臂愁蝉。泉眼流光,顾盼生辉。玉葱谒木,柔手扶桑。素裾流云纱裹身,却现上仙、女神之姿。喈天之无暇,何乎难求耳?

风抚落轻纱,露出一边柔白的肩,顿时,一阵阵淡雅的幽香四溢,甩不掉地缠绕在鼻尖。女子淡淡一笑,单手指挑起薄纱重新盖住香肩。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震彻天地的凰吟,刹那狂风暴躁地涌来,扑向女子,却在她眼前一分为二,沿两侧离开。

“八极。”女子轻透的声音响起,对着楼阁内说道。

“嗯~”一道呻吟从叠叠纱帐中传出,似乎还在睡眼惺忪的状态。

“无事,睡吧。”女子又是嫣然一笑,转过头,向远方眺望。

。。。

莫道恶小多为,做鬼枉死难悔。

幽冥界一处边荒之地的半空中,静置着一座巨大的浮岛,其四周延伸出数条玄铁长链锁在地面的数根对应铜柱上,长链拉着着许多虚弱的魂体,若不是他们脖颈上系着铁链,只会飘向未知的深空。

悬浮岛下,是一片飘荡着苍白火焰的诡谲岩浆。高温灼热,烧炽的不仅是肉体,还有神魂。

悬浮岛上,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木棉花海,似熊熊烈火吞噬一切。偶见一套老旧的灰黑甲胄矗立其间,乌纱罩面,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凰吟破空而来,刚劲的雄风如蝗虫过境般,将所到之处的木棉花瓣尽数卷下,顿时,花海生境,或散落一地,或随着风袭向更远的地方。

许久,风止云息,灰黑甲胄已消失不见,独留空枝在余风中摇曳。

。。。

终山入云难鉴月,黄泉谒天不知出。

突兀的高耸山峰在一片平原上拔起,却被利刃分成三瓣,浑浊的黄褐色泉水顺着三处崖壁奔向深空。溪水漫流,缓缓散开,一片云际似镜面般反射出地上山势。此处,便是黄泉终焉,素水之城。

鱼线点溪,波澜靠岸,只见小凳之上魁梧的身影沉默地坐着,佝偻的腰背,似乎陷入沉睡。

凰吟嘹亮,萦绕在三瓣山壁之间。黄泉水中的一具具骸骨仿佛受到召唤,竟缓缓起身。狂风划过草地,妖花断瓣,卷向更远的地方。

“命神章。”都未然喃喃道,“对外人就、如此大方吗,邪笔伐愆·御行缗。”

语毕,冥气四张,镇压方圆数里,只见一群即将爬上岸的人骨被压成骨粉撒落溪水,余下的也在强大威势之下松手,卷入滚滚黄泉之中。

“雈淠。”语出,都未然背后突现一道神秘身影,黑袍压身,衣帽遮脸,默不作声,不知是人或非人,“寻到舞宸篁,迎回阎子,余下之人凭汝自处。”

人影不言,随即消失不见。都未然缓缓睁开眼睛,刹那瞬间,一道幽绿色的光丝划过,天地仿佛又归入平静。风过无痕,独留下空荡荡的椅子失重般倒在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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