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城的后面是一片汪洋大海,漆黑的海水粘稠地涌动着,像是将要沸腾的糖水。海面上飘荡着灰色的雾气,放眼看去,一望无垠,无人知晓它的广域,故将其称为无尽海。
此时,在无尽海与往生城交接的滩涂之上,“人”潮涌动,正中央的一座青铜高台上摆放着一樽六足圆肚巨鼎,鼎身被浓重的黑气萦绕,只见一旁的佝偻女巫手舞足蹈,口中咛喃着一句句晦涩的幽冥咒语。
斗转云墨,女巫竟然吟唱了半日之久。咒语的回声渐渐停息,黑气被女巫缓缓收回体内,高台之上,显露出了铭刻着诡谲纹路的暗红色大鼎,而凡雨霖光着身子浸没在巨鼎的外壁之中。
天空中,血红色的云愈积愈多,越来越亮,仿佛能够滴出一滴鲜血。女巫抬起头,看了看天象,又掐指一算,转过身对一旁的青鸦道:“万事筹备妥当,可行。”
此时的青鸦身着锦带绿帛宽袖礼袍,头戴黑晶重簪叠羽冠。一阵海风吹过,青鸦顺势一挥衣袖,朗声道:“四方同修,万宗来聚。同修之期已逾百年,今于期复盛,幸感诸大家莅临。吾位内禁司暖阁天司,忝握城权,代以隶命。杳杳其大道兮,与尔同受天赉。嵬名少司,请。”
女巫一拜,旋即双手画圈,刹那,数十个闪着玄光的诡异阵法浮现在她的面前。只听得嗡嗡作响,数百个小型能量阵图出现在高台面上,在嵬名少司的操纵下,排列成一个更加眩目的巨型复合阵图。图成,天地之间的磅礴灵气瞬间便被吸走一二,想来这应该是一座极其强力的聚灵之阵。
“闻火者,老朽也想见识下你的厉害。”老女巫默道。
一记灵气打在凡雨霖身上,骤然,金色的火焰轰然爆裂开,巨大的冲击力将青铜台上的阵图冲毁殆尽。呼吸间,两道身影在爆炸掀起的烟尘旁闪现,青鸦一手抓着衣衫褴褛,似乎受了重伤的嵬名少司。
一尘不染的青鸦问她道:“如何?”
“无碍,虽然灵火毁了聚灵之阵,但其自身便具有极强的吸灵能力,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嵬名少司喘了口气,“闻火者当真不可小觑。阳性的嗜灵之火对我等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你先下去吧。”
“诺。”
二人看向高台,暴躁的金色火焰包裹住了整个大鼎,贪婪放肆的火焰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悸不已,议论声四起。
“人”群中,一位黑袍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火鼎,正是城门口的那位元魇鬼物。
“闻火轮生,明皇。赵桓真是大方,难不成这小子是他的私生子。有意思,有意思。”
。。。
凡雨霖静静地飘荡在漆黑的空间中,就像一叶无所依凭的扁舟。一丝丝灵气从不知名的地方钻出流入凡雨霖的大脑,此刻,他的大脑仿佛是一颗巨大的发光莹石,若有若无地闪着微光。不知过了多久,光亮渐息,一切都归于平静。
突然,凡雨霖全身流光溢彩,恍惚间,一道人形残影从他的身体里平移而出,顿时,原本潜伏在四周安静的灵气立刻暴动起来,如滔天的巨浪,拍向了凡雨霖。金焰燃起,将海量的灵气吸进了初生的残影之中,强大的吸力把游荡的灵气卷成旋窝状,扰动了整片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凡雨霖面前的残影比原来凝实不少,不过依旧飘渺若雾。这个凝实的残影与凡雨霖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肤色灰白,还散发着淡淡的琉璃光彩。
只见残影的眼睛缓缓地睁开,竟是一对七彩双瞳,金丝眼眶自眼角延伸向上,汇集到额前,形成了一个七彩的光圈。从后背长出的黄金凤凰翎被编成一条修长的齐胸襦裙裹住全身上。黄裙灼耀,丝羽飘飖,秾纤得衷,青丝散腰,这具凡雨霖的残像宛如谪世的仙子,一眼惊鸿。
“这是?魂气吗……难不成我已经有介圣气境了!但这裙子是怎么回事,魂气之初不应该都是光溜溜的吗。”凡雨霖惊讶地捏着黄金翎自言自语道。
“来!”突然,苍老而深沉的声音在漆黑的空间中乍响,把凡雨霖吓了一跳。
“是谁?”凡雨霖警惕道。
“来!”随之,一股柔和却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凡雨霖的魂气拉出了身体。
凡雨霖的魂气刚脱离肉体,就看见青铜高台的表面上裂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是荡漾着黑色海水。燃烧的大鼎连同凡雨霖的身体一齐掉了进去,汇聚在一起的海水便被焚烧成水汽蒸发,顿时,台面上氤氲不已。
只听见青鸦一声大喝,“万宗同修,开启!”源源不断的海水被注入深洞之中,一大片蒸汽喷涌而出,转眼间便覆盖了大半个海滩。众“人”见状,各自纷纷找空地入定,吸收这些雾气。
凡雨霖稍稍感受,惊讶道:“这些雾气竟然都是纯净的魂气,如果我在这里修炼,说不定能将魂气再精进一层,不过……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却见凡雨霖的魂气不受控制被越拉越远。
。。。
不知道飘了多久,眼前总是千篇一律的景色,起先,海面还有些许嶙峋的微波,而现在,如同一潭死水,连风都吹不起一丝皱纹。天空中浓重的血云裂开了几道缝隙,光线乘机钻了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漫无目的的灰色雾气好奇似的沿着光柱,忽而盘旋向上,忽而流淌向下。
正被这瑰丽景象吸引的凡雨霖,全然不知面前突然出现的巨大岩壁,一头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
“哪来的石头,诶,我怎么会痛?”凡雨霖伸出灵魂状的手碰了上去,“竟然穿不透。”
正疑惑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凡雨霖的魂气拉了进去。就像是硬生生地冲破了一面玻璃墙,伴随着一声碎裂,凡雨霖进到了岩壁之中,摸了摸疼痛的脑袋,回头看去,岩壁上竟然没有一点破碎的痕迹。
里面是一片巨大的空间,正中央耸立着一根不知长短的正八面体紫色晶石柱,而那层暗灰色的岩壁也向上延伸,不知尽头。
凡雨霖再次审视四周,不知名的晶质地砖中,奇特的矩形回路组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形,并散发出柔和的蓝白光,透过地砖,似乎有粼粼波光,让人觉得这是一座漂浮的大岛。
中间的晶石柱上,雕刻有各色各样的狰狞鬼魂,其中大多的模样是在痛苦的哀嚎。鬼魂头像之下,有一条巨大的蛇状物体沿着石柱盘旋而上,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知面目。透过石柱,隐约可以看见其中有一排第次而上的阶梯。
凡雨霖向前走去,四周空荡荡,没有其他的事物。
这是什么地方。嗯,又是谁带我来这儿?
恍惚间,一道诡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凡雨霖的身后。从灰白相间的杂发中长出的三对锋利骨角散发着星辰般的光芒,一身整洁的素白道袍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的枯老,更诡异的是在他的脸上竟然密布着暗紫色的细小鳞片。
只见他缓缓地睁开了一双令人胆战心惊的暗金蛇瞳,看向凡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