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天阳落得好慢啊。这估摸着有四个时辰了吧。”
一身绿裙的凡雨霖仰望着天际,漫漫乌蒙,血染穹苍,红光浸润着远处的墨色云块,却仿佛不忍离去般静止住了。悠悠黑土,四顾荒蛮,这幅落日傍晚的景象,到是让天空显得格外明净。
白淼谿莞尔道:“你认为冥界有太阳?”
“呃、呵呵。”凡雨霖一愣,旋即笑罢。
“嗯?姑娘也知道日轮?请问姑娘家住何处?”凡雨霖反问道。
听到凡雨霖这样问,白淼谿不由得惆怅起来,苍白而又精致的脸庞上竟有一丝失意,干裂的双唇微开,若有若无地飘出一声叹息。
凡雨霖见状,连忙致歉道:“小子唐突,引得姑娘伤心,实在失礼。”
白淼谿却回过头来轻笑着说:“冥界常接收一些不入轮回之人,他们会告诉一些人生界的消息。话说,你穿这女装竟有一股连我都妒嫉的神韵呢。”
“是吗。”凡雨霖随手顺了下长发,乌丝扬起,白皙的脸颊在光线下有种莫名的晶莹质感,星星柔光,却是看呆了佳人。
白淼谿不由一惊,回神已是红霞映脸,连忙说道:“说起冥界的入夜,到有不少规矩。这块大陆本是有生灵居住,我们称其为虚,而他们仅会在入夜出现,故幽冥与虚分时而治,冥治天,虚治夜,各族向来安分,但并非所有虚族都对我们友好,所以最好在入夜之前赶到素水城。”
“嗯,分时而治,倒蛮有趣的。”凡雨霖自言自语。
两人心照不宣地加快了脚步。
。。。
“嗯。”白淼谿一惊,猛然回头望去。
“怎么了?”凡雨霖见状问道。
“他来了。”白淼谿默念着。
“谁?”
凡雨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昏暗的天带着迟暮的光略显晃眼,不知何时竟有一人悬浮在半空中,这人一身素衣,原本应该格外醒目,但若不凝神细视,当真无法察觉这人的存在。不过一头亮丽的红发到是格外抢眼,只是此刻有些凌乱。
“淼淼,跟我回去吧。”苏音绕耳,凡雨霖不由得颤抖一下。
“他是男的。”白淼谿看着空中的人影轻声地对凡雨霖说道。
闻言,凡雨霖更是一阵抽搐,脸色精彩无比。
“他是谁?”空中男子问道。
“救命之人。”白淼谿正声开口,旋即又嘲笑道,“你是来杀我的?都未然真放心得下。”
“淼淼,仁君说了不怪罪于你,跟我回去吧。”人影面向一转,朝着凡雨霖,柔声中略含阴冷,“想必是小友魂裂了玄道,虽然那人吾亦感不爽,但毕竟共事,所以,只好请教小友了。”
未等众人二人反应,男子将袖中折扇挥出,划下一指。凡雨霖只觉得有森然剑芒直面而来,未有动作先出了身冷汗。
“舞宸篁你敢。”只见白淼谿挡在了凡雨霖面前。
刹那,凡雨霖右脚轻踏,游云泆风步出,闪到白淼谿身前,骤然铮目,左眼紫灵涌现,双手撑开,金色火焰如溪水般从掌中流出荡漾在二人周身,瞬间那刺目的寒意尽销。
舞宸篁看着凡雨霖幻化成金焰的双手,微微感受到那火焰无尽的噬灵之欲,眉目一挑,执扇的右手竟有一丝抖动,旋即,沉气调息,开口沉声道:“闻火轮生啊,莫说玄道,连吾都得小心应付。然吾至今未缘与闻火者切磋,道友一来确有了吾一方心愿,请全力而战吧。”
语未毕,剑已出,那一把檀木青扇竟幻化成一柄青木剑。刃气方起,群压而至,令人内心一阵颤栗,施展不出半点防御。同时,舞宸篁气势一涨,喝道:“修罗鬼·幽篁寒弹。”
与上次一般,整片天地都换了景。青天绿竹,叶影摩挲,草尖攒动,似晨风自远方来,群翠频摇,如地息腾空跃起,新芽轻震。这方圆千里无不为竹海,无不有竹音。
凡雨霖一晃神间,剑刃离身已不足百步,凡雨霖不由暗骂一声,大手开阖,将掌中之焰爆发开来,金光四射,威势无比。
舞宸篁回思一念,便将身减速,右手化为光影,数道剑光斩向凡雨霖。
凡雨霖反手将白淼谿推出,随后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眨眼却见舞宸篁的身后一道金光闪现,凡雨霖左拳化火,朝舞宸篁轰杀而去。一声巨响,却只砸毁了一片翠竹,而舞宸篁则是消失不见。
“呵,有意思儿。”轻柔至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凡雨霖嘴角抽搐,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体内的灵气都散乱了几分,不禁大骂道:“变态死人妖,有本事收了领域出来打。”
竹海中一片沉默,良久,舞宸篁才出声道:“看在闻火者这层上,修罗者留你活命。”
刹那,碧海竹林中,一声古琴铮然,音似野马,脱缰而去,逼得竹海一阵狂响,音波频震,青竿倒伏。又是一声玉磬悠扬,叮咚泉流,若皓月星辰显宙,嗡嗞萤蜂,似鱼侣虾友轻巧。恍惚间,眼前兀的出现一座镶红黑木阁楼,此楼高五丈,四面大开,三面用轻薄黄纱遮掩,唯有正面的帘布被撩起。阁内宽敞,只在中央位置摆着一只檀木大桌,桌上无物,其一旁放了一大只木架子,上面悬挂着数块灵石玉磬。此刻,案前盘坐着先前消失的舞宸篁,他身着锦带刺花窄袖素裙,头盘蓝纶步摇,丝丝烈发,伴风而扬,裳起帛飞,宛若仙子折界,跌落了惊鸿。
只见他收袖伸臂,指搓暗印,一阵炫光乱目后,桌上出现了一把焦木朱芙琴,舞宸篁错手相弹,刹那,一阵灵气暴发,震开了黄帷,威势骤起。
凡雨霖只听到一声琴音,顷刻,疾风射面,魔音灌耳,恍惚间竟然心神失守,魔音强势攻入,直下天窍。凡雨霖大惊,残留的心智暗使灵气,体内的灵火怒转,妄想抵抗这股肆无忌惮的琴音。
舞宸篁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并指捋弦,复叠促弹,一首《神方》滑出了音节。
“多少人想听吾的《神诰天方诵》不得,吾可对你优待的很呐。”
梵音神律,似是溃堤之水翻涌着压下来,巨大的威势随波碾平一切,竹毁成沙云消碎,光这一下前奏就将四周清理了出来。凡雨霖双手交叉保护,灵火连爆,却不过是沧海扁舟,顷刻间便被覆灭。一声惨叫,凡雨霖咳出一口鲜血,旋即又受到了一击巨力,身形一震,被硬生生地砸进土中。
白淼谿在一旁看的急切,却为竹林的阵法所困,无法脱身。
又是一阵魔音入耳,凡雨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五官狰狞,不断有血流出,仿佛是灵魂受到巨创,他的脸庞竟痴呆起来。
“这便结束了吗?”舞宸篁轻声道。
。。。
幽幽凰吟,乍若雷鸣。又是一片漆黑,凡雨霖静静地躺着,那一阵凰鸣又响起,旋即便感到一股清流涌入脑中,瞬间神清气爽,思绪也变得活络起来。
一点明亮从远处飞来,凡雨霖定神细视,骤然,一只巨大的奇异禽鸟展现在他的面前。此鸟全身被金色的羽毛覆盖,远远望去,恍若一轮昼日,它有三个脑袋,朱眼橘喙,每个鸟头上方都有光轮映衬,六只修羽长翅,竟然包裹住了凡雨霖周围的空间,九条琉璃凤尾,元皇华贵,金艳绚烂,在每条翎尾处有一朵含光金莲,似乎是有九个太阳追随着它。
见状,凡雨霖不由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听见那只奇鸟长鸣一声,如风暴般卷向凡雨霖。
。。。
舞宸篁冷哼一声,双手便要抚去余音,突然一顿,只见凡雨霖落地的地方,一道金光直射苍穹,渐渐地转化为金色的火焰,又看见一道人影从怒起的火焰中缓缓走出,正是凡雨霖!
“如此才有点意思。”舞宸篁手指频振,琴声又急促了几分。
音波荡荡,不断地冲击着凡雨霖。
二歧·铄夺。
凡雨霖双目骤燃,猛地向舞宸篁射去,金光闪闪,一眼之差,竟不盈一尺。凡雨霖怒道:“昼阳。”
舞宸篁瞳孔微缩,挑弦一弹,将聚集成山的灵气推了出去,这股移山填海之力,声势好不惊人。
凡雨霖化身的烈阳竟生生地被舞宸篁磅礴的灵气挡住了,但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突然,玉磬轻响,凡雨霖不由一怔,即将爆发的昼阳也瞬间消去。
什么?凡雨霖大惊。
就看见舞宸篁一脸浅笑,右手执棒轻轻地敲了下身旁的玉磬,接着左手一振,琴音骤起,巨大的冲击力又将凡雨霖击飞了出去。
舞宸篁突然双手换印,杀招发出。
“幽罗门前,死竹森枪。”
舞宸篁暗语咛喃。目光所及,黑竹乍然突出,森然若枪兵列阵,栗然若铁树尖锋,原本空旷的地方,此时一片杀机。
弹飞的凡雨霖像是断线的纸鸢,直直地掉进了黑竹林中。乍然,金色的火焰嚎叫着,大片的黑竹被焚毁吞噬。
积土成山,集水成渊,聚集的灵气悄然成形,恍惚间,半空中竟现出一具金身魔像。
“宙天魔司!”舞宸篁猛然站起,“不对,这感觉,这具魔像竟然在本源上压制于我。他怎会魔阵?闻火轮生不是号称屠灭百阵吗?怎会与阵法融合。嗯,难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