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矿是W县唯一一家矿厂,也是J市最大的矿区,在那个年代,很多一夜暴富的老板都是靠贩煤炭起家,那时候称作暴发户,现在习惯用土豪。
由于矿产资源丰富,利润大,收益高,所以在八一矿上班的人都有一种优越感,自觉比其他单位的人高一等,平时老友相见,随便问一句“你在哪上班?”“八一矿!”很自豪,也很令人羡慕。
但是,每一个单位都有职位的划分,所谓的优越感只对中层和高层有所体现,像马超父亲这种最底层的挖煤工人,每天在漆黑的井底工作十几个小时,砸煤、挖煤、运煤,干的全是体力活,弄的满身污垢不说,晚上从井底回到地面,一群结伴而行的工人像逃难来的非洲人,个个脸上抹的黝黑,哪里还有什么优越感?
上次在马超家里,送赔偿款的那几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属于八一矿的中层人员,都是矿上领导的亲戚,不到二十岁就上班,在办公室挂个职,每天打打牌,玩玩麻将,游手好闲,和社会上的无业游民没什么区别,除了有一个好爹,有一个好的家庭背景,也就投胎转世的能力比其他人强点。
马超看不惯这些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尤其父亲出事以后,对那个姓谢的什么狗屁处长更是心怀恨意,在与权有钱等人商量之后,决定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经过一番打听,马超了解到姓谢的年轻人名叫谢军,是矿上某高层领导的亲儿子,高中都没毕业就被他老爸调到矿上上班,还当了个后勤处的处长,由于没受过什么教育,在社会上混了几年,身上带着股流氓气息,再加上在单位有亲爹罩着,这个谢军在矿上也算一恶霸,不过在马超眼里,整个就一废物。
这天晚上,马超带着权有钱、王亚飞等十几个小弟来到八一矿矿区门口,等候着谢军的出现,不料等了半个钟头,矿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看见谢军的影子,马超随手拉过一个穿着打扮看似也是坐办公室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问道。
“谢军那个王八蛋呢?”
“谢..谢军?他..他今天下午就没来上班。”
被马超拽住的年轻人看到十几个人把他围起来,吓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马超又问。
“应该是去了东边的麻将馆,他总在那玩。”
对方老老实实答道。
“没你什么事了,给你三秒钟时间给我滚蛋!”
得知谢军的去向,马超指了指年轻人又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对方还没等马超数数就一溜烟跑走了,边跑还边回头看,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还以为矿上的人有多牛逼呢,原来都是怂包!”
权有钱抱着胳膊望着年轻人跑走的方向嘲笑道。
“一会你见了那个谢军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跟这哥们好好学学。”
马超带头走向东边的一家名叫“雀王”的麻将馆,十几个人呼呼啦啦往东边走去,马超抬腿一脚踹开麻将馆的大门,本来在里面打麻将的谢军等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谢军张嘴就骂道。
“CNMD要死啊!”
“我看你TMD才要死!给我打!”
谢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甚至没看清楚带头的是谁,就被三四个人按在地上一顿猛踹,权有钱一把把麻将桌掀起来,对准谢军的头连砸了十几下,王亚飞、刘硕等人也没闲着,狠狠用拳脚伺候了另外三人。
“你TMD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八一矿的!我爸工联主席!老子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敢叫嚣?我是夸你是条汉子好呢,还是骂你是傻比好呢?马超摇摇头示意权有钱停下手中挥舞的麻将桌,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背地里偷偷加练了,这么重的麻将桌举起来挥了十几下也不嫌累。马超冲权有钱点点头,缓步走到谢军面前,此时的他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像一条被打残的野狗。
“谢处长,还记得我吗?”
马超蹲下身子,笑眯眯地望着谢军的眼睛,谢军的头被打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一地,头发和脸全被染红,样子很是吓人。
“你..你是老马的儿子。”
谢军费力地睁开一只眼,透过鲜红的血色模糊地看见马超的脸,惊讶的指着马超说道。
“没错,就是我。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要打我吗?人命在你眼里不是不值钱吗?你现在怎么怂了?站起来打我啊!来啊!”
马超的吼叫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身边的小弟,一个个都紧闭上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麻将馆的人都盯着马超,有几个原本在打麻将的顾客想走又不敢挪动脚步,怕马超一个不高兴迁怒于自己。
“马老弟,你父亲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再多给你一些钱,我爸是工联主席,工人的事都是他负责,肯定..啊..”
谢军见马超发怒,连忙求饶,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马超一脚。
跟你没关系?那就跟你爸有关系!有其子必有其父,都不是好东西!
“工联主席是吧?当官的是吧?有钱是吧?高人一等是吧?老子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纨绔子弟!”
马超每说一句话就往谢军肚子上很踢一脚,很快谢军被踹的不省人事,口吐血沫,翻起了白眼。
“六哥!六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这时权有钱见谢军情况不妙,冲上去抱住马超,用力将其往后拉,但是马超的力气要比权有钱大得多,一个权有钱根本拦不住他,而且马超现在处于暴走状态,王亚飞、雷子两个力气比较大的合力才将马超制服住。
被众人拉开,马超依然余怒未消,眼睛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谢军,又扫视了一眼和谢军同伙的另外三个年轻人,目光所到之处,皆被杀气笼罩。
时间静静地过了几分钟,马超收回冰冷的目光,平复了一下情绪,舒了口气,转身离开“雀王”麻将馆,权有钱等人见状,跟在马超身后,留下一地的狼藉和看呆的群众。
走在路上,马超心情低落,一直沉默着,周围的小弟也不敢说话,气氛很压抑,夜色渐渐爬上山头,一行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路过一家小饭店,马超停下脚步,转头对权有钱说道。
“走,喝酒。”
点了十几个菜,要了四箱啤酒,马超连筷子都没动,一口菜没吃,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啤酒。
“六哥,吃点菜吧,空腹喝酒不好。”
权有钱给马超夹了块排骨,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钱,你说,为什么穷人就要受欺负?”
酒精刺激着大脑,马超感觉看什么都像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眼神迷离地问道。
其他人听见马超的话全都低着头不语,其实他们的家庭也同样不富裕,没有钱,没有路子,找不到工作又不想上学,只能在社会上瞎混,能混一天是一天。
“六哥,俺们也都一样,俺们加入奉天帮跟在老大屁股后面每天有吃有喝就很满足了,月底发点小钱,上上网打打牌,手里要是有点闲钱再找个女人泄泄火,有钱人的生活俺们不敢奢望,穷不要紧,只要过得开心就行了,六哥,你要想开一点啊。”
开口说话的是雷子,一个非常朴素的农村汉子,他的话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共鸣,大家都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可谓同病相怜,彼此之间的情谊也更深一层。
马超回味着雷子的话,感觉自己心里堵塞的一块石头被拿开了,是啊,穷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开心,父亲出了意外,丢了工作,姓谢的小子出言不逊,自己气晕了头才会有这种感慨,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人穷志不穷。既然自己没出生在一个有钱人的家庭,那么就用自己的努力让父母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马超想通了,坚定地站起身,举起酒杯,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十几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只听马超仰头一声大吼,高声喊道。
“为贫穷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