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还是那祠堂,人也还是那些人。一些晚归的人,见到我父亲都很震惊,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烟发给我父亲,然后热情的问:“三儿,在哪发财,舍得回来了?”
我爸会帮他打火点好烟说:“哪里发财,不就是混口饭吃。”
这时我爸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老的少的,外出的和留守的,大家都相互发烟,相互客套,聊聊近况,吹吹牛逼,好不热闹。
与我相熟的韩倩也跑来,戳了戳我说:“你爸?”
我点点头,略带骄傲。韩倩的目光有些羡慕,她从小父亲就死了,妈妈也早就改嫁了,从小由爷爷抚养。话说这韩倩长的很妩媚,没错是妩媚,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怎样也晒不黑的皮肤,还有窈窕的身材。韩倩似乎发育的比我们这些小女孩要好很多,曾经看着韩倩那隆起的胸部,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话多的小伙伴会在背后悄悄的议论韩倩,可能女生的嫉妒心在作祟吧,好像在背后说了几句讨厌人的坏话,或者找到了可以一起吐槽的伙伴,自己的自卑感就会少一点,然后觉得这个人也不过如此。
我偶尔被拉进她们的讨论圈,她们总说韩倩是狐狸精,总是勾引男人,甚至都打过孩子。每每听到这,我都皱皱眉,韩倩在村里的名声确实不好,甚至连奶奶都叫我别跟她玩,可是,我也相信我自己的感觉,韩倩不是那种女生,不能凭借一个人的长相去判别一个人,这是我爸说的,我一直记着。可是,那时我们多小,小孩子本性都是天真善良的,我们对于一个人的判断大多数来自于家里大人的言辞,。过了很久,我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孩子时,我才知道,最可怕的永远是人性,或者是人心。人言可畏,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韩倩是跟爷爷来的,村里的男人们见着韩倩来,总会露出一些诡异的笑,有些甚至非常猥琐,看着他们这样笑,我感觉很恶心,很害怕,一些老人看着韩倩的目光也是略带悲哀和同情,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大人们会对一个孩子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还只是个孩子呀。韩倩似乎也挺害怕,一直躲在我身后,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湿润,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会放开,周围的人对韩倩不是指指点点,就是窃窃私语,甚至有些年轻的男子会发出淫荡的笑声,仿佛刚才各忙各的的人,瞬间都将焦点聚集在我们身上,不,准确的说是韩倩身上,我能感觉到韩倩身体的颤抖,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黑暗到令人发指。
就在这时,我爸突然将我拉到一边,他的力气太大,我和韩倩的手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分开了,就像电影慢镜头一般,我清澈的眼眸带着深深的疑惑看着我爸,转头就看见一个泪眼朦胧,无比绝望的美人,伸出手,看着我。周围的人都有着一副可笑的嘴脸,看热闹的,嘲讽的,猥琐的,同情的,不屑一顾的,厌恶的,懵懂的,漠不关心的,这一刻,唯独没有义愤填膺,挺身而出的。韩倩缓缓的手放下,眼神渐如死灰。
我不知道那一刻哪来的勇气,挣脱我爸的手,跑向韩倩牵起她的手,转身奋力的跑出祠堂,我隐约听见我爸向祠堂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解释着说:“我家瑶瑶还小,不懂事,回去我好好训训她......”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两越跑越快。
我们两拼命的奔跑,跑过无数的屋檐,穿过无数的小巷,我们跑进山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远离尘世,远离可怕的人心。
等到了山间,我两都气喘吁吁,我原本想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可是今天穿了新衣服,我不想弄脏,这可是我妈亲自给我穿上的。反观韩倩,半蹲在地上,脸颊微红,像是染了一层胭脂,眼睛略微湿润,不经意间撇我一眼,我瞬间想起一个词:眼波荡漾,再配上那微微轻启的朱唇,加上喘气时,胸部的上下起伏,我想,别人在背后叫她妖精不是没有道理的。
沉默许久,韩倩轻声的说了一句:“瑶瑶,我想我爸了。”声音极小,风一吹,就散了。
可我还是听见了,看着她默默流泪,我心里酸胀的厉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我缓缓的蹲下,用我不算温暖的怀抱,抱住她,我们都不是坚强的存在,她却在本应该撒娇的年纪,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那么那么多。寒风瑟瑟,满目疮痍。
我和韩倩年纪相仿,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了。至于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想应该是我奶奶抱着我和韩倩奶奶抱着她一起唠嗑的时候吧。自从我记事以来,韩倩与我就形影不离。我们小时候一起去后山抓蚂蚱,一起去田里摸螺蛳,一起去菜地里偷人家的西瓜,玩累了我们就一起躺在后山上睡觉,直至天黑,大人们来寻,一起被大人们数落,暗地里悄悄的相互吐着舌头扮鬼脸…….她总喜欢喊我:“阿瑶”,我总爱喊她:“倩倩。”
可无忧无虑的日子总归短暂,自倩倩的爸爸去世后,关于倩倩的流言蜚语,从未中断。原本爱笑的她越来越沉默,越来也不喜欢出门。就连来我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小小的我内心虽知,倩倩不是那样的人,可奈何人言可畏,百口莫辩,终究还是信以为真。
小小的我抱着小小的她,哭的稀里哗啦,远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祭祀开始了,新的一年快来了,一切都仿佛又是一个新的轮回,所有的事情都从头再来,那人生呢,能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