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禅与孙老太爷一前一后转出来,两人有说有笑。陈古喜上眉梢,这世界真小。孙老太爷看到他更是高兴万分,拉住他,道:“阿古也算一个!他可是我的好朋友。”陈古不知就里,瞧着二人。王禅笑道:“真是巧了,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噢?原来刚才打电话的就是他!哎……”老头说了一半,就神神秘秘地把陈古拉到一旁,轻声耳语,“她晚上要跟我们去吃素食。你说老实话,她是不是你的对象?如果是,你有福气了,晚上一起去吃。如果不是,你要好好侍奉,晚上也要去吃。你去不去吃?”老头不歇气地讲好,陈古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就简略地回答去吃。老头满意地放开他,满脸开心地过来跟“菩萨”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先去我家坐坐去,有好茶!” 陈古打趣道:“她要喝酒的。”王禅接口道:“谁说的!茶也要喝的!”说着去扶老头。老头摇头晃脑拒绝:“我不用人扶,走得比你们还快!走!”说罢,甩开大步朝前走。
陈古在他身后跟着,道:“还是去我家吧,孙爷爷好久没去我家坐了。”老头头也不回:“你少啰嗦!你顺便去量量尺寸,孙子新房要做几样像样的家具。” “可是新房都还没有装修。” “装什么修?大前年不是刚刚重刷吗?孙子结婚,只用再刷刷墙、换换灯泡。这么好的房子不要,难道还要花钱折腾出个不三不四的来?现在什么装修,我都看不上。你小子别啰嗦啊,想当初你爸爸都二话不说的,做出来的东西五百年不坏。”老头果然底气十足,边走边讲大段的话也不气喘。
陈古很少见他一大段地讲话,怕他动情绪,也就不敢顶嘴了。又看他对王禅尊敬有余,不禁纳闷,问她是怎么遇见老太爷的。王禅便简单介绍几句,说跟老太爷有缘。在回头巷,她正想找个清净地吃饭,老太爷刚好说起晚上有素食餐会,邀请她出席,她当然一口答应,老太爷乐得把那几个老太支回去早作准备。
王禅对陈古讲述更多的是对戏的喜爱,她从小就喜爱看戏,长大后却少看了,没想到现在看的感觉比小时更好。她抑制不住喜悦,说话间时不时穿插孩童般的笑声,陈古也受了感染,不时打趣她。老太爷在前面眯着眼笑。
孙家的门依然虚掩,陈古快步上前推开门。王禅扶老太爷过门槛,他这回没拒绝,乐呵呵地指着庭院里石桌石凳道:“阿古啊,昨天没杀过瘾,今天有客也不能杀,明天可一定要好好杀一盘……咦?阿古,你到哪里去?你别动别动,你又不知道好茶好壶放什么地方。”老太爷拉他到王禅身边,“你们先聊着。我去端来。”王禅望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悟:“孙爷爷真是老有所乐。”陈古看着她,默然一笑。想起老太爷昨天的话和刚才的举动,他可能误会他和她的关系了。
眼前的王禅,娴静淡雅,顾自赏着花。从昨天认识到今天,他发现她不单单有安静的性格,还有活泼的一面,动与静都自然流露,这使陈古感到欣喜。按他的性格,与人交往几乎严肃到底,就算跟孙勤业这样的从小到大的朋友,也只是偶尔说说玩笑话。在王禅面前,他这种性格却不会显得很突兀,因为她也会沉默,甚至比他更沉默。她还会适时调节气氛,聊天不会冷场,话题反而越来越多。
可她仍是个谜。她看似单身,也没透露有没有伴侣,中午饭间陈月问她对婚姻的看法,她也只说了社会普遍现象。她怀古情结极重,却不泥古拘旧,对于现代科技对生活带来的便利持接受态度,当然,除不大喜欢汽车和“火柴盒”大楼以外。午饭时,她说很在意家庭氛围,愿意维护家庭整体感,但她对于后母与妹妹的离开也不伤感,理解她们的选择。
陈古想得多矛盾就大,想深入了解她,恐怕她反感,但若不了解一些,他就更想不明白。他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她,所谓“当局者迷”,他感到迷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去了解她。旁观者是清的,孙老太爷从屋里端出一个大茶壶和几个茶杯就看出来了,陈古正傻傻地看着王禅。
王禅拿着手机拍照,拍花拍草拍石头,一转身拍到躲闪不及的陈古,她眼里充满笑意。此时,阳光淡了些,天色比中午时要柔和,有小风,吹来不冷不热,老少三人坐下品茶聊天。
李东瑞佝偻着身子蹑进自家小超市。李晓虎正坐在柜台里,摆弄着一个木雕,他长得黑壮,眼睛细小却出奇地亮,想是经常雕刻练出来的。他这里细细雕着,眼睛余光已瞧见父亲过来了。“阿爸,您来啦!”放下刻刀和作品,李晓虎站起身。
“嗯,顺路看看。”李东瑞瞧瞧店里没有顾客,有点失望,“媳妇没在啊?”晓虎给父亲搬出一张凳子:“她去接东东了,今天才一节课。” 李东瑞点上一根烟:“唉,生意难做了。” “不会的阿爸,生意还是不错的,老顾客还是喜欢来我们这里买,新顾客也有不少。别看现在没人,人多起来时挤也挤不过。”晓虎笑起来,一脸憨厚。“哦,好好。”
这家小超市位置不佳,不靠大路边,而在深巷里,幸而几步过去有一个三岔路口,所以来往路过的人也多,生意不至于惨淡。
店内装修简单,只几排货架,日用杂品一应俱有,整体倒也清爽干净。李东瑞望望内屋紧闭的门,又看看晓虎手边的木雕,叹了口气,道:“现在雕刻的生意没接了吧?我们这样零散的,别人看不上眼,不像那些什么公司,他们才是做大生意的。”李晓虎抚摸着还未成型的木雕,笑笑:“还有几个熟人约几样作品,反正都不着急,我就慢慢刻。”“里面那几件,看看能卖多少钱?放着也是放着。”李东瑞深吸一口烟。李晓虎迟疑道:“阿爸,那些卖了多可惜,都是我们辛苦刻的,不是要留给东东的吗?”“哦,对对……给东东,给东东……”李东瑞的头深埋在胸口。
“阿爸,是不是要用什么钱?我这儿还有点。”“不不,没有没有……就是想想,晓夏也大了,总要嫁人的。”“嗯。”李晓虎想起这几天老婆念叨妹妹的事时,话中总是带着刺,使他有点厌恶。他本来跟妹妹没有感情,可能是物极必反,越是有人说妹妹不好,越引起他对妹妹的同情。眼看父亲为妹妹而愁,他的心也揪了起来,但却不知怎么做。
“阿虎。”李东瑞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右脚尖碾灭,“你这几天找机会跟晓夏聊聊看。她不是答应去和阿古相亲么?可是最近好像还交上个朋友。你问问她,有没有考虑正式定一个?定哪个?我也知道她还没见阿古,不好说,但是既然交上一个朋友,就不能再去和阿古相亲。已经答应阿古了,就不能交别的朋友。”李东瑞说完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走出门口又站住,背对着儿子,道:“你阿妈不会讲话,还是你讲合适些。”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晓虎愣住,没法了,硬着头皮也要完成这任务。
“铃……”电话响起,小郭跑去接。陈妈妈和陈月坐在茶几旁剥豆荚。“哥晚上不回来吃,要和王禅去吃素,吃好还要看戏。”小郭回到她们身边,向她们汇报。陈妈妈和陈月交换了眼色。陈月抖着二郎腿,道:“我哥走桃花运了,看来两个人有戏!”小郭笑道:“可是王禅好像没什么反应。”“不会啊,我就觉得她对哥不错。不过关键是,还不清楚她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那就是绝对有戏。如果有,就要好好观察她的心思了,喜欢哥哥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妈妈却是神情凝重:“哪有这么容易!配婚也要门当户对。王家这么大的业,怎么会找我们穷人家的女婿。阿古可别真动了感情,最后伤心的还是阿古。”“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两个人喜欢就行了!再说我们又不图什么钱财,配个有钱人有什么了,哥哥又不是吃白饭的。”“话是这么说,到时候舆论压力还是有的……但是说心里话,我也是很喜欢这姑娘,要是阿古能娶她该有多好,呵呵呵……”陈妈妈想到王禅,心里一阵阵地发痒,喜形于色。
陈月敲敲小郭脑袋:“叫你探点消息来……”“谁知道他们两人那么严肃,都不讲什么话,就是东看西看的。”小郭委屈地缩着头。陈妈妈道:“看样子两人也是挺好的。要是王董在就好了,直接向他打听。” “哎,妈,不是有王董的电话吗?”陈月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我来打!他说过,画廊开业后要向他汇报业绩的,我顺便提提王大小姐。”小郭点头赞同。陈妈妈心知这样不大妥,但考虑到儿子的婚事,反正对那李晓夏已不抱希望,她又是很喜欢王禅的,所以听了女儿的建议后,就随她去。
陈月说打就打。对方彩铃是《月亮之上》,男女声音不够圆不够高,但也清脆。陈月把话筒递给小郭听,笑着跟妈妈道:“这是我和小郭录的主打歌,王董上次还赞我们呢,没想到当彩铃了。”小郭撅着嘴,指手画脚让陈月快来听电话。
“喂,王叔叔,我是阿月哎。”
“哎哟,是小月亮!”
“没吵您吧?突然打个电话。”
“没有,刚从会馆出来,正走进咖啡馆。怎么说啊,小月亮?”
“嘿嘿,不是向您汇报汇报吗?画廊开业都两个多月了。”
“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刚开始几天不好,大概半个月左右卖了一幅高价的,到现在为止,马马虎虎,平均三四天卖一幅。最多就有一次,有个单位装修,一次性订了六幅,要不同的景,害得我天天没合眼,画啊画的。”
“好嘛,生意兴隆啊!值得表扬!”
“还是您有眼光,挑的地段可真好!每天来附近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嗯,这也要东西好。小郭设计的门面也很讨彩。天时地利人和,要继续加油啊!”
“嗯,我们会的!希望您回来再来光临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