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涵离跟着点头:“蓝月轩,你觉得你来的这一路,各地是不是安居乐业?百姓是不是吃饱穿暖?你为了一已之利,要全朝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你的内心,是不是安稳?”她正色道。
蓝月轩眯着眼,看了蒋涵离片刻,丢下筷子道:“我若不做这一切,三皇子的在天之灵是否安稳?还有安乐,是否安稳?”他冷冷的道。
说完,他出了门,一夜没再进来。
蒋涵离整整一夜都拿着簪子在床头划啊划,一边划一边对柳暮远道:“你听过桃源这个地方吗?”她知道,天一亮,他们就会被带走了。
柳暮远立在窗边,轻轻摇头,良久突然道:“蒋小姐,你后悔吗?”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而,他的心里,也同样在问自己。
等澹台溶从山羊胡子的嘴里问出蝶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他连忙率众赶到蝶苑。
蝶苑的门开的很大,上上下下的人都迷茫的望着官兵。
里里外外全搜过,根本没有发现蒋涵离的影子,更不要说蓝月轩和柳暮远。
澹台溶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走过来,最后停在走廊尽头一间房门前。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粉色的,一只羽绒枕头架要窗台上,床头,却没有枕头。
澹台溶走进去,张望了一下,缓缓坐在床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感觉蒋涵离在这里逗留过。
他双手抓紧床沿,心里深深的呐喊:“你在哪里?”他的头无力的抵在床架上,嗯?他突然抬头。
床头架子上,木头凹凸不平,木刺翘起,刺破了他的额头。
他皱眉,探身细细观看……字!是字!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字!
“我们要去桃源(不知道是哪里),蓝要挑起战争,我想阻止他,如果相信我,就让我去试试吧!”句子还算通顺,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半弧是什么。
澹台溶大喜,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割下这截木头,收入怀里,他坐正身子,又四处张望。
那些话,是蒋涵离说给皇上的,他知道。
他心里隐隐希望,她能给他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个字好。
他的目光一点点挪动,很久才扫视完整间屋子,可什么也没发现,他怅惘的收回目光,垂下眼睫……他知道,她伤心了!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刻,选择忠义,选择忠于皇上,选择……背叛她!
一滴泪,落在地上。
他明白她的心,可又说服不了自己跟随她,万一她真的起兵,安定的弘朝就会被战争湮没……他握紧床沿……
她说,她要制止蓝月轩,她不想战争,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他快活?他禁不住流下泪。
两只手几乎要将床沿捏碎了,现在,他只想追上她,告诉她,他会帮她,会救她,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想到这里,澹台溶抬手抹了一把脸……好吧,就让他跟着她,追随她……
突然,他看到手心里有个奇怪的印子,红红白白,象字又不象字。他愣了愣,翻身趴在床边一寸一寸的看,最后发现床沿下,有一个小小的“安”字。
他不禁雀跃,他明白,这是蒋涵离给他留下的平安信。
他将这块木头刻下来,立即撤了兵,回去写了一封奏折,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而他,易了容,揣着那个“安”字,投到蝶苑做了一个小小的仆役。
蒋涵离和柳暮天刚亮时就被装上了马车,然后也不知道蓝月轩亮了个什么,守城的军士就放他们出了城。
蒋涵离看看面无表情的蓝月轩,又瞅瞅一派淡定的柳暮远,叹了口气道:“玉叶,我睡一会儿,有事你叫我!”看到玉叶从柳暮远脸上挪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她马上顺着车滑下身子,摆正从蝶苑提来的枕头,闭上眼睛。
一夜没睡,她还真困了。
蓝月轩说要到什么桃源,估计是哪里的地名,柳暮远说他没听过,以他的渊博知识,他没听过,那肯定是个小山村之类的。
反正不知道在哪里,该留下的信息也都留下了,剩下的事,就是听天由命了。
蓝月轩挑起嘴角,望着蒋涵离。她的率性,总让他回忆起安乐小时候。
安乐小的时候,太后见三皇子乖巧伶俐,便让安乐和他一起玩。哪想三皇子全是表面功夫,得了太后的嘱托,便拍着小胸脯对安乐说,跟着他混,有他掏的一个鸟蛋,就有安乐一个。
安乐和三皇子一拍即合,两个人拽上蓝月轩,天天上树下河,一旦太后问起来,就有蓝月轩出来恭恭敬敬道,他们在跟他父亲学天象。
就这样,安乐养成了一付自由自在的性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所以才有了上殿辞退沈碧瑶的事。
柳暮远望着嘴角带笑的蓝月轩,又看了看蒋涵离,轻声道:“她有些时候和安乐一样可爱,是么?”从蓝月轩聚在虚无中的目光,他就知道,蓝月轩想安乐了。
蓝月轩抬眼望了望柳暮远,又垂眼:“她们都很率真!”他大大方方的承认。
柳暮远点点头,扫了一眼时不时偷看他一眼的玉叶,才道:“若是她死了,安乐也就死了!”他在提醒蓝月轩,不能杀了蒋涵离。
昨夜一夜,蒋涵离已经告诉他,不管安乐以前是怎么想,她并不想发起动乱,她希望安宁,希望和平,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
她说的时候,眼里孕育着深深的痛苦,他想,她以前是不是也遭受了没有家的痛,可他没有问。
蓝月轩笑了笑:“我连你都没杀,更不会杀她了!”他扫了一眼蒋涵离。
蒋涵离已经睡着了,小鼻子微微皱着,鼻翼轻轻的一扇一扇……象足了猫儿。
柳暮远也看着蒋涵离:“我知道你现在用得到她,肯定不会杀她,可是,你想过没有,她不可能听任你摆布的!”他自然知道蓝月轩绑架蒋涵离的意义,可他也知道蒋涵离是多么的倔强。
蓝月轩轻轻的笑道:“你知道么,她说让我要么下药,要么行巫术,否则她绝对不会服从我的!”说着,他扭了扭身子,完全面对蒋涵离。
柳暮远皱眉,思忖了良久才道:“那你是准备下药,还是行巫术?”他明白蓝月轩一旦动了手,就肯定不会改变主意了。
蓝月轩回头看着柳暮远:“你现在挺关心她的啊!你忘记当年你是怎么入府了?你忘记她是怎么待你了?”他笑得幸灾乐祸。
柳暮远淡然的对了蓝月轩的眼:“没忘记,但是,这和她没有关系!”他望着蓝月轩空空的眸子,“你不也不把她安乐么?”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根本不需要细提。
蓝月轩点点头:“可是,皇上派你差事怎么办?你跟来是办差啊,还是放不下她?”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玉叶。
玉叶低下头,咬住了下唇。
柳暮远叹了一口气:“我这样的人,哪里还配办什么差事,苟延残喘罢了!”他望着车外,“也许这次,我不会再回去了!”马车飞驰,急掠过的风一下下漾着车帘,外面的风景一闪一闪的落入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