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钟家的二层小别墅,果然受到了温柔善良的钟姨和忠厚爽朗的钟叔的热情招待,尤其是Eugene享受了比我还热情的待遇,钟姨似乎误会我跟Eugene的关系了,带着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仔细的为我把关,询问Eugene的祖宗十八代,甚至向Eugene十分热络的夸奖我,夸得我都脸红了。引起钟彦的严重不满和钟叔的开怀大笑。
吃过饭,Eugene还在那和钟姨钟叔自来熟的聊得火热。我告诉钟彦,我想回家一趟,或许天缪已经回来了呢。
钟彦沉默的应许了,她自告奋勇要陪我一起去,被我拒绝了。
我一个人慢慢的向家走去…
钟彦家和我家相隔大概3百米左右,是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两家南北相望,中间是一条种满银杏的林荫大道,碧绿茂盛的银杏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精灵跃动。我踩着这些影影绰绰的精灵一步步向家里走去,已经六年没有回家不知道我种的小薄荷还活着没有,失踪的天缪回家了吗?
那栋红色的小楼已经慢慢映入眼帘,小院围墙上的爬山虎和不知名的野花在三月的阳光下勃勃生长,整个小院子在阳光下透出寂寥的生机。院子的大门朱漆脱落,铁锈斑斑,我掏出很久没用的钥匙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冷清,花架上的小薄荷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孤零零的花盆,角落里的两棵银杏树高耸入云,两棵树之间的秋千早已不知所踪,想起小时候和钟彦偷偷在银杏树上荡秋千气得天缪一脸黑云,而我们却一边冲他扮鬼脸,一边嘻嘻大笑的场景,我禁不住加快脚步,开锁推开了小楼的门。
透过阳光屋子里一片阴冷,我打开灯,慢慢走了进去,一楼的客厅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沙发上茶几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扶着满是灰尘的扶手上楼,整个二楼也丝毫没有人气的模样,我快步走进天缪的卧房,天蓝色的大床,天蓝色的窗帘,挂钩上天缪常穿的那件衬衣纹丝不动,打开衣柜一切也如天缪离开时的那样,衣服在左,裤子在右,挂得一丝不苟。
果然,天缪真的没有回来过啊,我满脸失望的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一切照旧,我沿着床慢慢的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阳光透过浅色窗帘,尘埃在空气中旋转摇摆,心如浮萍无处安放。
认识天缪的时候我才四岁,隐约记得那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很冷。我被经常来看望照顾我的一对年轻夫妻从医院接出来,然后那个漂亮阿姨的外国丈夫和她大吵一架,不顾漂亮阿姨的满脸泪水和我一脸可怜的懵懂把我送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那就是C城,外国叔叔好像不太喜欢那时候的我,但是他说他会送我去该去的地方给我一个家,会有收养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我明明梦见我有爸爸的啊?收养又是什么?可以吃吗?
这些我都不懂,我好想问问漂亮阿姨,可是她不在身边只有满脸可怕冷漠的外国叔叔。我十分苦恼,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让我开心的理由:有家是不是就可以见到梦里的爸爸?我好想看到爸爸长什么样子,在梦里他总是躲在黑暗里看不见脸。
可是我没有等到外国叔叔把我送到他说得家里,也没有见到爸爸。在C城机场的时候,刚刚走出机场,外国叔叔转身接了一个电话就一脸焦急的转身冲进了机场。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除了漫天的大雪和裹着厚厚羽绒服的旅客,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外国叔叔,没有收养,也没有家,更没有爸爸。我一脸茫然的蹲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去哪里。除了漂亮阿姨告诉我我叫许晚乐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除了梦里的爸爸我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
我好饿好冷啊!我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我想找人问问或许会有人认识爸爸带我回家呢。
“你认识我爸爸吗?”我拉住过往的行人问道,可是他摇摇头,一脸的奇怪的表情说什么好可怜。
可怜是什么?我疑惑的摇了摇小脑袋,继续询问路过的行人,“你认识我爸爸吗?”
“请问你认识我爸爸吗?”
我问了好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天渐渐黑了,人也越来越少,在雪光的反射下大地一片了阔。我拿着手上的纸一脸懵懂,这是刚刚我问的那些人给我的?
这些大人真是好奇怪啊!我明明只是想知道爸爸长什么样?他们却给我一对花花绿绿的纸,难道是拉粑粑用的吗?可是好硬啊,我一脸嫌弃的扔掉了手上的一堆纸。后来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扔掉的是钱,全世界最可爱人人都想拥有的东西。
但是当时的我是真的很嫌弃很疑惑为什么那些人总说什么好可怜啊…才这么小啊…好狠心啊…去问警察吧…
真是奇怪,我有些生气得嘟了嘟嘴!警察是什么又有什么用的嘛?
我站在路中央一个一个锲而不舍的询问,可是人越来越少,雪越下越大,真的好冷好饿啊,头好晕,好想睡觉啊,睡着了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吧?
迷迷糊糊中我就看到了天缪,当时他正出任务休假回来,穿一身黑色的风衣,带着墨镜,高大而威猛。
“你认识….我爸爸吗?我…我叫…许晚乐。”一个腿软,我就摔到在他脚边,晕了过去。
天缪正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脚边就扑倒一团大红色的小东西,嘴里嘟囔着奇怪的问题,他不耐烦的用脚踢了踢这团红色的东西,没有动静。墨镜下的眼闪过不耐烦,天缪蹲下身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才发现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嘴里还在嘟囔着“你认识我爸…爸吗?”
爸爸?天缪一脸懊恼的皱了皱眉,怎么办?
戳了一下小女孩胖嘟嘟的脸,一凹又凸出来了,再戳一下,一凹又凸出来了。真好玩,天缪墨镜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恩,带回去养着吧,好像很好玩。
天缪又戳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回了家。
当然天缪的这段记忆是我对他实行威逼利诱才知道的,天知道当我知道自己是因为天缪觉得好玩才捡回家的是有多么的心酸。太可怜了啊!被作为一个玩具被捡了回去。
但是后来天缪就痛不欲生的发现我这个玩具一点都不好玩,他自己倒是被玩具指挥得团团转,悔不当初。
当我在暖暖的被窝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身上是崭新的淡蓝色小兔子睡衣,床上的一切都是淡蓝色的,甚至窗帘也是淡蓝色的,恩,很温馨。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皮,跳下床,蹑手蹑脚出了卧室的门,路过书房的时候我偷偷看了眼,恩,没有人。另外一间卧室也是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房间也是蓝色的,比淡蓝色更深一点的蓝色,后来我知道那叫天蓝色。
然后我又悄悄跑到楼下,客厅也没有人,奇怪为什么都没有人呢?难道我在做梦?我掐了掐自己脸蛋一把,呜呜,好疼。我眼泪汪汪的揉着脸就听到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转身就跑进了厨房!那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从此坚决抵制天缪踏进厨房半步,那就是活脱脱的厨房杀手啊!
“你玩什么啊?好恶心!”眼前的一幕让当时的我暂时忘记了爸爸的问题,地板上淌了一地黑乎乎的不知名物体,炒菜锅斜躺在案板上,开着火的灶上用筷子串着两个西红柿正烤得欢,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正开着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下磕开生鸡蛋倒进水池里,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水池里,然后他皱着眉头满脸苦恼的用手捞蛋黄。
后来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当我会自己做饭后问他当时在干嘛,天缪说他想做西红柿炒鸡蛋,但是他不会炒打算把西红柿烤熟了再把沾上鸡蛋吃,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鸡蛋会有那么多的鼻涕,所以他想把鸡蛋黄洗干净,洗干净…
“做饭。”天缪转过头看了眼穿着蓝色兔子睡衣的小女孩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看到地上光裸的小脚丫时他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去吧鞋穿上。”
“可是我好饿,你的饭好了吗?”我踢了踢光着的小脚丫,一脸嫌弃的问道。然后就看到天缪满脸困惑的看了看水池,想了想他洗干净手,关掉灶上的火,把黑乎乎的西红柿递给我“喏,吃吧。”
我接过来很不情愿的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吐到地上,递给他“难吃。”然后天缪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低着头思索了两秒,就过来抱起我往楼上走“那我们穿鞋出去吃吧。”
小小的我紧紧的搂住天缪的脖子,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他问道“你认识我爸爸吗?我叫许晚乐。”天缪的嘴角抽了抽:“不认识。”
“那你是我爸爸吗?”我紧追不舍。
天缪的手一松差点把我丢到地上,他一脸郁闷的看着我:“不是。”
“那我爸爸呢?”天缪的脸上出现了他人生第一遭的瘫痪表情,那就是崩溃。
“你还吃不吃饭了?这事以后再说。再问我把你丢回去。”
“哦。”我十分难过的低头答应了。后来我们的晚饭还是在外面吃的。应该说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在外面吃饭或者天缪买回家吃,再后来就是去钟家按点蹭饭吃,直到我不堪忍受自己学了了做饭。我曾经想让天缪请个保姆来着,但是他想也没想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说宁愿被饿死。
吃完饭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我拉着天缪不让他离开。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呀?”
“不是,我已经说过了。”
“可是爸爸…”我看到他已经紧紧的皱起了眉,于是改口问道“那你是谁?”
“天缪。我叫天缪。”天缪松了一口气,结果我下一句话就让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低头想了想:他不认识爸爸,也不是爸爸。我也不认识爸爸,不知道爸爸在哪。他说他叫天缪,那我应该可以…
于是我抬头问道:“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说完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一道闪电劈过天缪的脑海,他顿时一阵眼冒金星,扶住额头,十分头痛的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看着他的小女孩,忍了忍还是咬牙说道:“不行,只能叫我天缪。”
爸爸?那是什么玩意?天缪十分不屑的想着,然后就看到眼前前一秒还眼神晶亮的小女孩,此刻满脸失落,一双漂亮的眼睛全是难过,低无精打采低着头。
闭上眼,脑海全是刚刚闪亮有神的眼睛,天缪终是不忍而不耐的说道:“快睡吧,睡醒了,明天带你找爸爸。”
“好!”我抬起头,十分高兴的答应道他。一躺下就沉沉进入梦乡,只是双手还紧紧的抓住天缪一只手的三根手指。
天缪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低头看了看熟睡着的小女孩,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小女孩嘟囔一声,没了动静,天缪又继续戳了几下,玩得不亦乐乎。锁紧的眉眼全然放松,带着孩子般单纯的笑容。
“果然好玩。”天缪看着小女孩,自言自语,就那么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后来天缪就发现,好玩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