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元旦了,这回袁老板说要在售楼处搞年会,还要在饭堂吃年饭,太搞笑了吧!这么大个房开,至于这么省吗?再说,细算下来并不省呀,买套音响回来不便宜吧?够去夜总会腐败多少回了?”袁洲跟梁宇良发起了牢骚。
这段时间,这位公司里可有可无的废人,看着梁宇良愈发地春风得意,就经常来他这儿闲聊、发牢骚、八卦各种小道消息以期拉近关系。
死不要脸的垃圾。
其实,垃圾就是垃圾,媚态只是表象,梁宇良知道袁洲在背地里没少损他的。以前嘛,就说他梁宇良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知道公司养着这么个废人干吗。现在换了个说法,说他梁宇良不干正事,只会钻营,整天围着领导屁股后头转悠,马屁精一个。
对于废人到处传播的这种废话,梁宇良一笑而过。
曾经,袁洲一边拍着领导马屁,一边逐步把梁宇良架空,使梁宇良成了废人;现在,梁宇良起来了,自然会让袁洲成为废人,而且还要整得他连站的地儿都没有!
梁宇良说:“领导喜欢嘛,我们就好好执行咯。”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
袁洲一愣,干笑了两声,说:“那是那是!”
然后梁宇良把袁洲的那句话复制了一下,再添油加醋地跟公司的其他人说,袁经理对在销售中心办年会有很大意见,然后公司人云亦云的,自然也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这些话传到了袁老板耳里,当然气得吹起了胡子,找来梁宇良问话。
“是有的同事好像不想在公司里办年会……”梁宇良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为什么?”
“这个……”梁宇良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说!”袁老板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袁经理说……这是您的一时兴起,花钱买套音响回来,也用不了多少次,还不如用那钱去夜总会唱歌,能唱好几回呢。”梁宇良说得吞吞吐吐。
“他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袁老板再次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在售楼中心开年会,体现的是我们的公司文化!那是乌烟瘴气的夜总会可比的吗?”
“那是那是……”梁宇良说,“我也觉得在公司里办年会是最好的了。首先,这里是我们将来销售的战场,在这里举办年会的意义非常重大!更能体现公司文化。其次,这样可以让我们公司的员工更多地交流和沟通,就好像一个大家庭似的紧密团结。最后,音响安装后,每逢节日,我们都可以组织活动,热热闹闹地办联欢晚会,怎么都比去夜总会这些地方要强得多!”
“嗯!”袁老板点点头,说,“小梁,音响的采购你要把好关,一定要选好的,特别是音箱和麦克风的音质!还有,跟行政部沟通一下发个文,各个部门都要征集表演节目。元旦时我们的售楼中心开放,然后晚上就举办联欢会,全民同乐!”
梁宇良再次狠狠地给袁洲捅了一刀。
梁宇良是个很记仇的人,他只要一想起袁洲在他初来乍到时的排挤,就马上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梁宇良心里也是认可袁洲的说法的,售楼中心弄一套音响下来,那得10来万吧?10来万够公司安排在最好的夜总会办好几次年会了,档次也上去了。
不过,他更理解袁老板的想法。
袁老板是个上了层次的领导,当官当到那个份儿上了,就会异常注重形象和影响——他们很少去那些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的夜总会,哪怕他喜欢唱歌跳舞,也会选择去机关单位里的卡拉OK厅,一本正经地高歌革命。其实,看看身边的很多机关单位的娱乐设施,就能大致地猜到主管领导的业余爱好。如果卡拉OK异常热闹,那说明主管领导喜欢唱歌跳舞;如果棋牌室异常热闹,那说明主管领导喜欢象棋或者拖拉机;如果乒乓球室异常热闹,那说明主管领导喜欢拍几板子……
再说,当官的不都喜欢与民同乐吗?
领导喜欢,下属就要办事。办好事!
齐紫萱拿了份音响报价单过来递给梁宇良,说:“袁老板让我拿给你的,说让你看看,没问题就尽快去采购。他说,这个事情很重要,要你尽快采购回来!”
“怎么回事?”梁宇良一愣,看了看报价,20万,但没有经办人的签名,就问,“音响谁给的报价?”
“巫总。”齐紫萱面无表情地说。
“巫总?”梁宇良陷入沉思,这事情巫总怎么这么积极地去办?也想凑上来吃点回扣?也不像呀,巫总当年捞了不少,现在跟着袁老板混得风生水起的,更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呀!
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齐紫萱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袁洲跟巫总的关系不错……”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宇良马上会意地笑了,对齐紫萱感激一笑,说:“谢谢!”
齐紫萱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袁洲还真是想钱想疯了,一方面对售楼部搞晚会的事情抱怨连连,另一方面转过身就去弄了音响设施的报价单。他当然不敢再贸贸然地去找袁老板了,而是直接递给了巫总,辗转到了袁老板手中。袁老板不明就里,看了报价也基本同意了,幸好他老人家还记得梁宇良,要不又得让袁洲得逞了!
这可把梁宇良气疯了,这真是只苍蝇,一嗅到鸡蛋有缝了他又冒出来了!
梁宇良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逮着机会你就想发家致富?我要让你回到解放前!”
转过身,他就跟林老板汇报了一下袁洲的报价,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袁老板比较关心音响的音质和效果,所以说并不太在意钱。我觉得吧,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也不是经常使用,是不是选便宜点的好些呢?”
林老板闭上眼睛,抿着嘴,睁开眼睛时,他稍稍皱了皱眉,小声说:“你马上去看音响,现在就去!10万以内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林老板当然知道这报价的水分大,加上他作为一个商人,当然不会希望公司的钱白砸进这种仅为迎合某个股东个人喜好,又没有任何经济效益的项目里。
梁宇良找了龙承章一块儿去看音响,龙承章家里也弄了套好点的,算是略懂。然后俩人在音响店里挑了半天,一套算下来才4万多一点。
梁宇良皱起了眉头,对龙承章小声说:“便宜了点吧?”
“你还真成款爷了!还有买东西嫌便宜的?”
“不是……”梁宇良考虑了一下,说,“这些都是国产的吧?”
“你那儿又不是专业地儿,国产的绰绰有余了。”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换全进口的。我们老袁就好这口,我不能出半点差错!”梁宇良的表情很凝重。
林老板要省钱,袁老板要效果。梁宇良也相信国产的几万块就能应付过去了,但这事还真是不容有失。国人都迷信进口货,那就全进口咯。
行,选了差不多的,全进口货,价格翻了一番——8万。
“OK,就这套!”梁宇良面露喜色,跟老板轻声说,“我要开10万的发票哦。”
“我没请你来我那儿上班,太明智了!丫的坏心眼太多,整一个腐败分子!”龙承章感慨万千。
“真到了你那儿,你就高薪养廉吧,嘿嘿。哥中午请吃饭,地方随你挑!”梁宇良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拿着报价单递给林老板,他只看了最后的总报价是10万,就说:“去财务预支款,马上买回来。”
“这……”梁宇良极度为难。
林老板皱起了眉头,说:“马上去办呀,我给你签字就是!”
“好的……”梁宇良只能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这回梁宇良可进退两难了。袁老板说好了是行政部和营销部一起去办这事儿的,现在他不知会行政部,也不知会袁老板,就直接拿钱去买,袁老板会不会对他很有想法?
林老板想先斩后奏,那是拿梁宇良当枪使唤呀!
再说,去财务申请10万的预支款,虽说林老板签字了,但还得要袁老板签字才能生效呀,怎么办?
思前想后,梁宇良都觉得不妥。金钱就是魔鬼,也怪自己财迷心窍、邀功心急,这下可把自己玩惨了!
林老板得罪不起,但袁老板更得罪不起!
梁宇良想到这儿,还是硬着头皮拿着报价单去了袁老板办公室。
刚好,齐紫萱还不在,梁宇良也没多想,直接敲了门就进去了。
一进门,梁宇良傻了眼——袁老板在,巫总在,关键问题是,林老板也在!
没那么倒霉吧!
林老板眼睛里透出了一把刀——杀人的刀。
“我完了我!”梁宇良呆若木鸡。
“怎么了小梁?”袁老板给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三人的目光都同时集中在梁宇良他手里那张报价单上了。
“额……”梁宇良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腿一边哆嗦,一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林老板先发制人:“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我看看。”
梁宇良支吾着说:“就是……就是售楼中心音响的一份报价,我刚去看回来。”
林老板眼中的精光更利了,一手拿过报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就说:“这事比较急,你马上去财务预支款。”
“怎么回事?”巫总的声音很大,“怎么就预支款了?公司还有没有程序可走了?行政部呢?你跟他们商量过没有?这是商量出来的结论?还是你自己拿过来的?”
梁宇良被吓出了冷汗,小声说:“我跟袁经理商量过的,他之前也提交过一份报价,我这边是刚好问到个朋友懂行,才刚去看了看配的报价单。”
巫总还要发飙,袁老板咳嗽了一声,拿过报价单细细一看,说:“10万……”
“这么便宜?这质量行不行?”巫总接过报价单,表情很凝重。
梁宇良想了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这次……我是带了个比较专业的朋友一道去配的。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用来唱K的,所以10万的已经非常不错了……”
然后是短暂的沉寂,但是这个沉寂对于梁宇良来说是漫长的,窒息得他透不过气。袁老板这么重视年会的事,现在经巫总这么一搅和,就好像说得梁宇良轻视领导指示了,那跟袁洲那厮还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吧……”袁老板打破了沉寂,“10万这个报价就可以了,我们嘛,也确实不是专业的歌舞厅,只要音箱和麦克风的效果可以,我觉得就行了。”
梁宇良偷偷看了看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似乎没有不悦。这可是天佑我也,袁老板还没糊涂到要让公司为自己的喜好多买10万块的单的份儿上,他清楚现在花出去的每一分每一毛都是自家的钱,都是直接跟自己未来的收益紧密挂钩的。
林老板接话说:“嗯,效果一定要好,小梁你要把好关!”
巫总再次强调麦克风和音箱,反复地体现其重要性,这是一项政治任务!
然后林老板和袁老板依次在报价单上签字批款,梁宇良才唯唯诺诺地出去了。出去时,一抹额头,满是凉飕飕的冷汗,脚微微一软,差点没跌倒,他深深地吁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
齐紫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她的秘书位置上,看着梁宇良的失态。
这是她的有感而发,是对梁宇良的提醒,还是对他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