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奈何扫了一眼怀中的她，一丝笑意从眼底扶起，他笔下一阵疾走，片刻也不曾耽搁。
恰在此时，程浩陨踏进了图书馆。
猜猜说想找些制作甜点方面的书籍，好不容易捱到周六，程浩陨跑来图书馆想替她找几本书借回去看。他站在专门放置西方饮食的书架前巡视了一圈，一本有用的书籍也没找到，难道这类书还有很多人借阅？
程浩陨找到图书管理员询问起来，“请问有关西式甜点方面的书籍有很多人借阅吗？”
在图书馆打工的学生诧异起来，“平时几个月也没人借的书，怎么一个上午就有两拨人来问？”
“谁借走了这类书吗？”
管理员调出电脑里的借阅档案，“哦，也是你们医学院的一位同学借走的。”
难道是……他？程浩陨还想再问，管理员冲六点钟方向努了努嘴，“呐！就是坐在那边的那两个人。”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程浩陨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是他？！
管理员还跟程浩陨八卦，“前两天的晚上，我都快结束工作了，他突然跑过来请我帮忙查询有没有关于西式甜点方面的书。原来是帮女朋友查的啊！这个男朋友还真体贴呢！”
“女朋友？”程浩陨蓦然抬高了嗓门。
“对啊，他女朋友就在他身边，你没看到吗？”管理员还指给他看，“枕着他大腿睡觉的那个就是，男朋友帮忙查资料，女朋友在旁边睡大觉，她还真是好命呢！我要是有个这么疼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管理员兀自感叹着，程浩陨充耳不闻，他的视线被他们的身影占据着——倪猜猜枕在卫奈何的腿上，蜷缩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卫奈何却在奋笔疾书，手边放着一堆关于西点的书籍。
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完美得像幅画，他却只是欣赏这幅画的路人甲。
从什么时候开始，浩陨哥哥成了倪猜猜的路人甲，而卫奈何，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小子却成了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程浩陨捏紧了拳头。
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顺便伸个长长的懒腰，再做几个燕飞式的瑜伽动作，倪猜猜舒松着全身的筋骨。
靠在卫奈何的腿上睡了两个小时，整个身体都恢复了力气，他的大腿简直比她的懒人沙发还舒服，找机会再借他的大腿用一用。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长久以来一直想看的西式甜点书，卫奈何帮她借到了，浩陨哥哥又特别请她吃饭。
将那堆书小心翼翼地放好，倪猜猜准时赴约。程浩陨早已等在了餐厅，倪猜猜倒是意外地没有看到卫奈何的身影。
“卫奈何呢？没有一起来吗？”
程浩陨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在倪猜猜开口道出“卫奈何”那三个字时，化为灰烬。
“为什么卫奈何要一起来？是我们俩约会，关卫奈何什么事？”他的口气很冲，话一出口程浩陨就后悔了，却是覆水难收。
他今天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话，惹他生气了吗？还是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倪猜猜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顺不顺地瞅着他，反叫程浩陨脸上挂不住。
他缓了口气盈望着她，“我请你吃饭，你为什么会提起卫奈何？”
“他跟你同一间宿舍，又是睡上下铺的好兄弟，他又是我捡回家的，既然我们俩出来吃饭，带上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她的理所当然在程浩陨看来却是别有深意，“你真的只当他是朋友吗？”
倪猜猜的牙齿差点咬到舌头，正在点餐的双眸自菜单后面绕到他脸上。“浩陨哥哥，你什么……什么意思啊？”
“就像我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当你是妹妹，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一直当他是朋友吗？”
“当然是朋友喽！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卫奈何已经有了肖蔷薇。”更别提他还有个藏在心中的女生——哪个丫头走狗屎运，居然被卫奈何喜欢上，还属于默然无声中的倾慕。
光是用想的，她就纠结，纠结啊！
还说只是朋友？提到肖蔷薇，倪猜猜眉头都打成了结。程浩陨决定了，“跟我交往吧！”
“呃？”期盼已久的答案明晃晃地摆在倪猜猜的面前，她反倒不知所措了。
被吓到了吗？程浩陨捏紧拳头，取笑起自己来，“我还以为你听到这句话会开心地抱住我呢！好像不如我期待的那样顺利，是因为……卫奈何吗？”
怎么又提卫奈何？倪猜猜正要开口，程浩陨却突然说：“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他亲昵地在一起。”
“我哪有？”她断然否定，什么亲昵地在一起，说得好像他们是恋人似的。
程浩陨低垂着眉眼，脉脉流出一语，“那天在图书馆，我都看到了。”
原来浩陨哥哥误会了。倪猜猜急着解释，“其实不是的，那天是因为我被尤俊熙老师惩罚，打发奶泡打到凌晨。第二天一早又赶来图书馆，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才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不要再见卫奈何。”
程浩陨突然出声，他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关系，他决定跟自己赌一把——赢了，赢得倪猜猜；输了，他……输了自己的心。
倪猜猜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懂程浩陨的意思，“不见卫奈何？什么意思？”
“之前你以为是自己让卫奈何失忆，觉得对他有责任，所以才自动自发地当起他的监护人，凡事都考虑他。现在你知道了，他没有失忆，也没有因为你失去什么，你对他不存在任何责任。为什么还要整天见面？”
“可是……可是我们是朋友啊！”浩陨哥哥到底是什么奇怪逻辑？为什么她不可以见卫奈何？
说他霸道也好，说他失去理智也好，他只想赌一次，赌自己在倪猜猜的心中重过卫奈何。
捉住倪猜猜的手，他把她的手背藏在自己的手心里，用温暖包裹。“不是喜欢了我很多年嘛！不是每晚九点都会在窗台前等着见我一面嘛！不是为我做了那么多的甜点嘛！如果真的喜欢我，如果想和我交往，就不能为了我，不见卫奈何吗？”
可以吗？为了浩陨哥哥，她可以不见卫奈何吗？
她不要。
“他病得很重。”
肖蔷薇不死心地追到了大教室的外面，“你也知道，他那种病，一旦卷土重来是很可怕的，也许就再没得救了。你姑母那帮人，还想夺下酒店的经营权。他一个人扛着那副担子就快支撑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回去帮他一把吗？”
“我早已说过，卫家的一切与我无关。”早在他离开卫家，被倪猜猜捡回去的那天起，他就斩断与血缘有关的一切。
“可是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是割不断的。”
“兄弟之情？”卫奈何蹙着眉好笑地瞅着她，“你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也常来卫家，你觉得我和他之间有所谓的兄弟之情吗？”
为了那个人的生命，肖蔷薇早已顾不得许多了。“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性命攸关，好歹也是亲兄弟。你怎么能放着他不管？”
松开她握着他的五指，卫奈何探究地打量着她苍白的脸。“为什么求我？你为什么……替他求我？”
“我……”
她无言以对，偏生这时候卫奈何的手机响了。他见是倪猜猜的来电，马上接通，“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其实是她心里有事啦！浩陨哥哥突然让自己二选一，到底什么意思嘛？
倪猜猜欲言又止，倒是让卫奈何听出几分端倪来。“又是为了你的浩陨哥哥？”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转瞬便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嘛！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来找他都是为了另一个男生。他永远都只是候补的替代品吗？卫奈何受够了，口气臭臭地凶倪猜猜，“我正忙着呢！你和你浩陨哥哥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与我无关。”
“你可以去一次吗？哪怕只是见他一面……”
在挂上手机前，倪猜猜隐约听到了肖蔷薇的声音。
因为和她在一起，所以连和她讲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见色忘友的家伙，果然是恋爱大过天啊！
好像她多稀罕他是的，不见就不见，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有什么了不起？
倪猜猜忽然很想跟自己，赌一次。
几天之后，当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倪猜猜扫了一眼号码，手机显示“臭小子来电”，她心里像长了毛似的，怔怔地瞪着手机，就是不去接。
已经五天了。
整整一百二十个小时零四十九分钟，她没去找卫奈何，甚至没去医学院。他打来的手机，她更是一概不接，就像从来不认识卫奈何这个人似的。
躲过了一切和他碰面的机会，躲不过还书的期限。倪猜猜抱着一大摞书缩头缩脑走在医学院通往图书馆的小道上，戴着墨镜，系着围巾，她就差拿头巾把自己整张脸都包起来了。
她低着头一路小跑，完全没留意对面走来的人，那人却故意要挡住她的去路，直接横在了她面前。
她左闪，他往左；她右行，他往右，寸步不让。
她急了，生怕耽搁久了，不小心碰到卫奈何。“对不起，请让一让。”
“今天不说清楚，休想我让开。”
卫奈何的声音从她的头顶穿过，倪猜猜的心凉了半截，到底还是碰上了。她只想逃走，“我正忙着呢！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她擦着他的手臂而去，就快从他的身边成功逃离，他的手却出其不意握住了她的前臂。“你往哪里逃？”
“我真的很忙，先走一步。”她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握得更紧。倪猜猜用力地甩着手，怀里的书散落一地。
她火了，甩开他的手，拉下让自己透不过气来的围巾，摘下让自己眼前一片黑暗的墨镜，气鼓的脸瞪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我才要问你想干嘛？”
突然之间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害他担心她到夜不梦寐、食不知味的程度。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即使他恨不得一辈子不踏进娜丽塔酒店半步，为了她，他还是去了。她却避而不见，只叫尤俊熙传出一句“她在忙”。最可恨的是，她居然手机不接、短信不回，当他是空气。
她到底想干嘛？跟他玩人间蒸发吗？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卫奈何俯视着蹲在地上收拾书的倪猜猜，有些泄气地开口，“我到底哪里惹了大小姐你，你要这样教训我？”那天挂她电话的事，他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是你的错。”拍拍书上的尘土，倪猜猜甚至不去看他。为了肖蔷薇挂她电话，也是啊！人家是正牌女朋友，她算什么？他当然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挂她电话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知道瞒不过他，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浩陨哥哥。”
跟她傻乎乎追了好几年的程浩陨又有什么关系？他茫然一片。
“浩陨哥哥向我告白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俩走得太近了。你有肖蔷薇，我不想别人误会什么。”
“是不想别人误会什么，还是不想你的浩陨哥哥误会什么。”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她单恋已久的程浩陨，没事干拿肖蔷薇打什么掩护？“她与我们之间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就挂她电话，要是有关系那还不把有关她的一切彻底删除记忆？卫奈何的辩白在倪猜猜看来根本是一种托词，将书一本本合抱在怀里，她不想再跟他争执了。
“总之，你就和你的肖蔷薇好好相处吧！”
言下之意，她要和她的浩陨哥哥成双成对，从此以后都不打算再接他的电话，见到他只当陌路吗？
“好，你够狠！”卫奈何错开一个身位，放她前行。“我不会妨碍你和你的浩陨哥哥，放心吧！我会如你所愿，和你之间保持绝对距离。”
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要跟他划清界线的人是她似的。拜托，明明就是他为了跟肖蔷薇在一起挂她电话？现在说起来好像她多么可恶。
他到底讲不讲理啊？
事实上，卫奈何超级讲理，而且绝对说话算话。
说了不会妨碍她和程浩陨，结果她每次去程浩陨的宿舍，他总是非常碰巧的……出去了。
说了和她之间会保持绝对距离，结果就算是在学生餐厅巧遇，他也远隔几排座位，还很不小心地背对着她。
说了要她放心，别说是发给她的短信了，就是一通拨错的电话也没有打到她的手机上。
——他是真的不打算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从此以后他们都要像陌生人一样相处？
不，既然是陌生人，根本就不存在相处的机会。就算面对面遇见，也要装作不相识地擦肩而过。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不对，不对，她只是生气，只是很气卫奈何为了肖蔷薇挂断她的电话，她并不是想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要怎么办？卫奈何到底想干嘛？
倪猜猜拿出手机，对着“臭小子”的号码按下拨出键，再马上挂断。她害怕他看到她的来电，根本不予理会，那她就彻底没戏了。
她正在兀自发懵，尤俊熙将手里的面盆摔在操作台上，吓得倪猜猜登时回过神来，“老……老师？”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你还知道你在跟着我学习？我以为你的脑袋已经飞到外太空去了。”
整整一个上午她靠在烤箱边发呆，时而看手机，时而托腮沉思，已经到了入定的状态。尤俊熙冲她咆哮出声，“想成佛去寺庙，别在这里碍眼。难道你辛苦挤进娜丽塔做我的学徒，就是为了让自己发霉吗？不想学就给我滚蛋，现在！马上！滚出我的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