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福抬起手来。
中指上有一枚接近肉色的戒指。忽然从里面蹦出一个比他手掌还大的玉瓶。瓶子通身碧绿，晶莹剔透，荧光在水盈盈的瓶壁上隐隐闪现。
不理会何光，扁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先将玉瓶拧开口，这才小心地打开药匣。药匣中的朱果娇艳欲滴，婷婷地立在里面。扁福一脸痴迷，口中喃喃道：“果然仙姿卓约，气韵通灵。见识了见识了！”
自顾自地欣赏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药匣让它屈尊，也或许是怕灵气外泄。扁福将玉瓶倾倒，仿佛是向天地造化致敬，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朱果从匣中轻轻放入瓶口。最后缓缓地立起玉瓶。留恋地对着瓶口深嗅一口，这才合上盖子。
整个过程，也没有用手触碰朱果一下。
何光觉他稍微有些夸张。不错，它一看便不是凡物，但长相也就是体型比较完美的西红柿，颜色嘛，比普通果实更加娇艳清润。真正的好处，恐怕只有吃了才知道。看能看出来？
这是何光浅薄了。在扁福这样的行家眼里，无论是外形还是颜色，都能帮他推测出，它晶莹的外表之下，内部灵气的完美运行方式。
良久之后，扁福缓缓睁开眼，从神游的境界中走了回来。
将玉瓶递向何光，“你可要收好了。朱果名字虽然不够响亮，但它以天地炙热的阳气，让不毛之地都能生根发芽。凡人吃了可以起死回生。修仙者吃了真气大增。妖兽吃了可以变身人形。如果入药，药成则百鸟来朝，即便丹田损坏的修士，服用它也能再筑道基。如果炼丹，丹成则天地失色，修士服用，不管什么境界的壁垒都会一扫而空，可以直入下一个境界。而且它。。”
说到这，旁光看到何光正专心把玩着玉瓶，爱不释手。似乎没有听自己讲话。
停下来瞪向他，微微有些不悦。
何光把眼神从玉瓶上收起，笑道：“这瓶子也太珍贵了吧。”
扁福一下就被他气乐了，“让我说你什么好。果然买椟还珠之蔽，人人皆是。”说完，戒指中蹦出一地玉瓶。“这样好了，我用这些玉瓶跟你交换如何？”
何光心中犹豫了一下。听他所言，这朱果目前对自己用处不大。而这玉瓶，色成帝王绿，种如玻璃，水头极好，而且做工精湛，必出自大师之手。在地球上必然是罕世极品，值老鼻子钱了。
最终强行止住贪念，摇头笑道，“算了。不占你便宜。”
不占你便宜这句话，扁福还以为讽刺自己，面色讪讪地收起地上的玉瓶。连连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盯向何光的怀中。
太猥琐，太邪恶了。何光忙拉了下略微敞开的衣领。
“还有呢？”
“没了！”
“你只是摘了果子？”
“当然。不然还怎样？把那颗石笋也带来？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
看何光真的不知，扁福立刻痛心疾首地说道：“可惜！可惜！你可知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比朱果更加珍贵，那就是生它养它的青藤。仙家将它唤做至阴藤。天地之大，它可任意穿梭。专寻灵脉而居。待自己灵气充盈，便会寻找至阳之地，以自身的阴气为饵，广纳天地阳气。最终耗尽全身灵气，孕育出朱果。当果子瓜熟蒂落，它便会立刻从石缝中遁入地下。再去寻找灵脉。”
“果子到手后，它的青藤确实立刻隐入石中。”何光回忆起当时情景，不禁说道：“好神奇。”
“岂止是神奇。它的妙处，我能想到的就有三个。可以以它至阴之体入药；可以用它寻找灵脉；可以以之培育朱果。你、你、你怎么就把它放走了呢？”
何光立刻知错，低下头喏不能言。忽然一想不对，我以前并不知道。又抬头抗声说道：“你若早来一日，岂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次是扁福低下了头，嗫嗫道：“人家是第一次出远门，自然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
何光安慰道：“那算了，也许和咱们无缘吧。”
扁福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若不是昨晚小黑去山中盘旋，被火光吸引，偶然寻到轧禹踪影。这朱果我都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说完爱抚地拍了拍鲲鹏的脖子，鲲鹏也温顺地用鸟头蹭他。
也许是要主人开心，鲲鹏又用爪子从腿上的布袋中取出碎石。讨好地递给扁福。
扁福有些不解。拿着碎石看了半天，忽然大呼一声：“好东西。这下也为家族立下大功一件。”
原来这些看似碎石的东西，却是轧禹产的卵。轧禹是单亲繁殖。不然，天天一心守候灵物，也不去谈恋爱。它们早就灭了种。
忙欣喜地收起来。回头将它们孵化出来，天材地宝，就尽在掌握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此行收获，不比得到朱果差多少。
心情转好，他又恢复到最初那副不着调的神色。拉着何光向帐篷方向走去。
“听你谈吐，也不像山中愚民。是那个仙门之后？”不等回答，又摇头道：“哦不对，你尚未修炼，是世间的豪门子弟？”
何光心中暗道：“我出身于革命军人家庭。”脸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你呢？”
说到家门，扁福神色一肃，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乃医仙扁鸠的后人。”
若是寻常修士，听到医仙两字，必然大惊失色。然后阿谀奉承之词，喷薄而出。
同医仙后人搭上关系，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只要不是魂飞魄散，那怕就剩个脑袋，医仙也能把他的小命救回来。
何光那里听说过医仙，那里听说过赫赫有名的扁家。咱不是初来乍到么。
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不错不错，名门之后。”不错两字，倒不是因为医仙，而是身后这两只惹人喜爱的仙兽。
什么时候我也能养几只这样的宠物。
见何光脸上没有堆起讨好之色，语气也是淡淡的。扁福却觉得无比舒坦。能与人平等相处，以前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今天却遇到一个，立刻暗暗欣喜不已。
盯了一阵何光，笑声说道：“跟你做个交换。不知你肯不肯。”
何光不禁抓紧玉瓶。“说来听听。”
难道他对朱果不死心？
扁福说道：“别紧张，我只是要你陪我再四处转转。”得到了轧禹的卵，立下大功，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再晚回去一阵。
何光放松了下来。调侃道：“那要看你开出什么筹码。”
“看你身体，最近似乎连受巨创。肝部淤血，脾脏移位，任脉更是拧成死结。不信你咳嗽一声，是不是腹部有隐隐的疼痛。若不及时治疗，恐怕难以长寿。”
不用咳嗽，里面就疼。何光当然信了他的话。他先是从山顶坠下，再被药农一阵没轻没重的胖踹。昨天又从石笋顶部，没有任何保护地摔在石地上。
身体里没事，那反倒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你能医治？”
扁福傲然点头。“小菜一碟也。你对这里应该比我熟悉，有什么好山好水，尽管带我去玩。耽误你几天时间，你可愿意？”
何光自是满口答应。
扁福哈哈一笑，“成交！”说完，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拧开口倒出一粒丹药。“现在服下，明日体内创伤尽除。”
何光接过，一口吞下。然后笑问：“就这么简单？”
原本以为他是运气疗伤。
扁福有些脸红，似乎自己取巧了一般。“是简单了一点。不过，能通过体征看出你的毛病，然后选准丹药，这就不简单了。就好比丹青大家，随手一个泼墨，就是一副名作。你只看他泼墨，可人家练笔时，墨汁都染黑了一池潭水。”他一脸诚恳，很认真地解释道。
何光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赞叹自己的内伤，对他只是小事一桩。若再简单点，吹口气就把自己治好，那会更加佩服。
没想到这个公子哥，还有这么纯真的一面。
这样一来，倒不好意思戏弄他。也诚恳地说道：“我是佩服你医术高超。”
扁福一脸都是被理解的畅快。“那你快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此时何光，最想去的地方是夏都。最感兴趣的东西是乾坤柱。
自己练功的希望，就在那里。
于是教唆道：“眼前碧水蓝天，草甸上满是鲜花，超凡脱俗宛如仙境。这你都当做寻常，说明现在最能打动你的，是人间的风情。”
扁福沉思了一番。“或许你说的对。我停留在气境不能突破，恐怕缺的就是人间阅历。不然老祖宗随便一个丹药，就能让我直达灵境，也不用专门捎信，要我出来历练。”
又想起什么，嘎嘎一笑，“祖宗说我这次还有一段机缘。莫非心上人就要出现。”越想越有可能，不禁乐不可支。
何光也被他情绪感染，笑着说：“我先陪你去夏国国都。那里是人间最繁华的所在。”
“不！”扁福立刻否决。“咱们先去越国国都。据说天下第一才女英朱，现在就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