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和冰儿离开玉笙不久,龙三太子赤炎的元神便回到了潜龙谷。他打开了封禁,让玉笙恢复了常态。“有人来过吗?”赤炎向周遭看了看,心中漾起一丝疑惑。不过,他并不打算追究,因为,他最近心情颇佳。毕竟,千年的劫数就要尽了,这是神谕。但对这千年劫数,他其实也并不在意。他所关心的只是,他8将可以飞龙在天,再度幻化成人形,以任谁都无法拒绝的姿态重新回到人间天界了。玉笙没有回答,他也并未理会。火,燃了起来,照亮了石室,让阴冷的世界燥热起来。赤炎很惬意,这正是他喜欢的温度和感觉。
“玉笙想见龙华一面。”独自幽寂地坐于角落的玉笙声音清脆而笃定。她看见龙身体的颜色不再是鲜艳的赤红,而转为了浅淡的红色,中间透着些许的青灰。凭着与龙十年的相处,她知道,龙的心情不错。
“见他?有这个必要吗?”龙慵懒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有何用?你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见有何用?他的伤心,你最能感同身受,又是何苦?”
龙说得不错,龙华的心在自己的胸膛里。每次见到已被封住六识的自己,他的心都是撕裂般的疼痛,可她依旧坚持道:“所以,这一次你不应当封住我的六识。十年了,这最后的一遭,玉笙总有些事需要向龙华交代清楚。”
“你想交代什么?”龙显得有些警阳。
“十年前,玉笙投崖自尽的真相。他应当知道,不应再对玉笙抱有妄念。”
“你不过是想提醒他,让他放走最后那位姑娘,让我的九转玲珑心功亏一篑!”龙冷冷地将她揭穿。
“有用吗?”她反问’“他的胸膛里跳动着龙的心脏,你若要控制他,易如反掌。”
龙想了想道:“那就遂了你的意,让你们见这最后一面。”龙说罢,向深宫之中的自己的心发出了召唤。末了,他又说道:“今日有客来访,是你的旧情人,还有高人为你解除封禁,你可是将我的秘密都说了?”
一切都在龙的掌握之中,玉笙只淡淡地说道:“所谓秘密,如何能宣诸于口?你既不曾说过,我又如何知晓,并转告他人?”
龙哈哈大笑:“千年了,我一直都在筹谋,日思夜想都在念着此事,便以为所有的人都知晓了呢。只是,你如此聪慧,又怎会猜不透我为何要炼九转玲珑心?也罢,你猜到又如何?凡人之力何足为惧?”他顿了顿又问,“告诉我,秦岳今日可有带玉雪莲花膏来?”
“这我倒不曾问过。他若是有,自然会交给你。”她说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再言语。
龙自觉无趣,也平息了一番心境,练起功来。只见红光一闪,八颗心脏从龙的嘴中吐了出来。它们已经改变了原来的颜色,变成了一片金灿灿的赤红,好像龙发怒时身体的颜色。龙口喷火焰,八颗心在空中翻腾、煎熬。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龙才收起火焰,将心吞进了肚子,开始闭目养神。
十年前,龙华太子与龙达成交易,龙华太子将自己的心留在了玉笙的心房中,却带着龙的心脏行走于世间。人龙毕竟不属于同一族类,人的心房于龙强大的心脏而言,犹如囹圄。所以,十年来,每逢初一、十五的夜晚,蓄积了力量的龙的心脏都会企图挣脱人的胸腔的束缚,回到自己真正的主人那里。那时,被囚禁于潜龙谷的龙三太子赤炎便会感应到心灵的召唤,元神出穷,用自己强大的法力安抚自己那颗并不安定的心。这样,便有了龙华太子奇异的病症。每逢初一、十五,他的心都会疼痛不已,心脏仿佛就要从胸腔中跳跃而出。而龙的元神的到来,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他会附着在他的身上,驭使强大的法力压制住不愿屈服的心脏,那是龙华太子羸弱的身体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又是一夜痛苦不堪的折腾,当龙华太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日寸,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清晨时分,侍女们便已回到了太子宫,将他扶上了床榻,为他换上了干净完好的衣衫。他起得身来,站到铜镜之前,扯开身上的衣衫。铜镜里的男子裸露的胸膛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仍带着血迹。那道伤痕之下,跳跃的便是强大的龙的心脏。那便是他与龙交易的凭证,是他此生所要背负的无法赎清的罪孽,也是他的灵魂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突然,心念一闪,他的心感应到了龙的召唤。他急急忙忙地穿好衣衫,走出了太子宫。侍女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将他拦阻或者劝说。
龙华太子上得马来,一路疾奔,侍卫们也只好一路追随。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潜龙谷。翻身下马,抛掉缰绳,他沿着石阶匆匆往下行去。一干侍卫只得守在谷口,不敢稍离。
且说龙华太子沿着石阶行了一程,石阶越发的陡峭起来,几乎与地面垂直,寻常之人已经很难再走了。他并未犹豫,飞身跳了下去。前尘往事一时倶在眼前,自己第一次满心绝望地追随玉笙跳下潜龙谷时的情景在脑海中异常清晰。他微微一叹,身子仿佛被什么托住了,只在空中微微一顿,便轻轻将他放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此时,他已身处潜龙谷底。他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小溪,朝着溪流尽头的石壁一步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丝微光,朝着那微光前行,一炷香的工夫,他来到了一间石室。石室内篝火熊熊,将整个空间照得通明。
“你怎么总是这样不顾一切?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跃下,若是我正在练功,不及出手,你岂不是已然粉身碎骨?”石室里,一只浑身赤红的巨大的龙安然地蜷缩于角落之中,有些不满地说道。
他却并不理睬,而是径直走向石室一角,向一个正在凝神静思的女子走了过去。“玉儿!”他的呼唤是那样的温柔缠绵。然而,他却突然站住,他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盈盈地站于角落之中,回应着他的呼唤,她的脸上是既悲又喜的神情。他使劲地眨了眨眼,泪却涌了上来。
“殿下!”她轻轻地将他呼唤,并盈盈向他施年。
他迎了上去,切切地将她扶住,切切地问:“玉儿,是你么?是你在对龙华说话吗?”
“是呀,是玉呢。”她含泪地笑道,“龙三太子设法让我不再只是没有知觉的游魂,玉正在跟您说话呢!”
“真的!”龙华太子喜极而泣,泪水潸然而落。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细细地将她端详。十年了,他所面对的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没有任何知觉、意识的她。十年了,他一直在痛苦呼唤和等待的她,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十年的罪孽,十年的痛苦等待,真的没有白费呢。“玉儿,你可知,很快你就仓旨拥有一颗九转玲珑心,便能和我一起回至宫廷,回到我们所熟悉的那些快乐幸畜中去了!”
“玉知道,玉已经听龙三太子说过了。”
“龙华,皆因你一念之仁,放走了最后一位姑娘,错过了吉时。不然,此时此刻,你们俩已能在人族的宫廷中逍遥快活了。龙华,本月十五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切记,不可再错失良机了!”龙在一旁提醒。
“你放心吧,龙!为了玉,我自是不惜一切代价”龙华太子冷冷地说道。他回头,那样热切地看着眼前自己恋得那样深的女子,千言万语,却挑选不出最贴心的那一句。
“殿下……”她拉他在石凳上坐下。
“不要这样叫我,还是叫我华哥哥,好吗?”
她温柔地点头,娇声唤了句“华哥哥”,一如当年。可是,岁月毕竟流走了整整十年的光阴,历劫的人如何还能回到过去?她低下了头,斟酌了一番才道:“今日是玉儿想要见你呢。玉儿想告诉你,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玉儿要选择自戕。”
他不禁一阵愣怔。凭着直觉,他知道,真相带来的只有伤害,于是,讷讷地说:“都是伤心之事,为何还要重提?”
“若是不明就里,你会安心吗?”她美丽的眼睛深深地将他凝视,“若是不能安心,你又该如何去面对自将到来的一切?”
“即将到来的一切?”他看着她,心中都是疑惑,却还是顺从地说道,“好的,玉儿,你要说,我便好好地听。”
她微微一笑,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幽幽地将那些陈年往事都抖了出来,翻检……
十年前,玉笙乃是龙之族宏伟的宫廷中一个心思单纯、美丽无邪的年轻公主,龙华也是少年英俊、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宫廷虽大,年轻的公主、王子也仅只有他们两人而已。龙华爱上了玉笙,这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而玉笙也读懂了龙华的心,宫廷之中,还有谁比他对她更好,更温柔,更多情呢?于是,渐已成年的她默许了这样一份纯真的爱恋。然而,那天王后来到了她的寝宫,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玉儿,你长大了,出落得愈加美丽动人了。”王后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赞叹,末了突然问道,“玉儿,你爱华儿,爱太子殿下吗?”见她羞涩地低头,王后叹息道,“可是玉儿,你不纟嫁给华。”面对她一脸的疑惑,王后继续说道,“华儿是我与王唯一的骨血,也是龙族权杖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婚姻应以家国天下为重,而非儿女私情。玉儿,你可明白?”见她含泪地点头,王后殷殷地问,“玉儿,答应我,不要再爱华儿,不要嫁给他,好吗?答应我,你是他的妹妹,只是他的妹妹!”
她是那样年轻、单纯,在这宫廷之中,除了王与后,还有什么可以依恃?她犹豫了一番,终于很真诚地说道:“殿下在玉心中,一直都如同大哥哥一般呢。玉其实没有想过为妃、为后,玉儿只想与殿下为伴,和以往一样就好。”
王后高兴地笑了,她拉起她的手:“玉儿,天下的好男很多,你日日在这宫廷之中,如何能见识别的人?明日,我就带你随王狩猎。整个龙族最显贵的王孙公子都将参加这次狩猎。你若是看到了自己心仪之人,只管告诉我!我会让王为你们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