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的天空还残留几丝星光,钟小念起了个大早。简单地洗漱好,想趁着屋子里的人都还未醒赶快出门,省得碰上了各自都看着不顺眼。
她倒是没想到有人会比她还早。
钟小念拉开门,看着门外的靳舒琪,刹那的意外之后了然一笑。
想必是她太过平静的表情激怒了她,靳舒琪看着她,眼里涌出刺骨的恨意,“钟小念,你真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再去纠缠我哥?我哥这次再怎么昏头也不会要一个贪恋金钱地位还嫁过人的女人。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从我家滚出去。”
“说完了?”钟小念讥讽地翘起嘴角,澄澈的眼睛里找不出丝毫恼怒的痕迹。
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忘怀的遗憾,终于在昨晚给了她答案。可是奇怪的是她竟一点也不愤怒,甚至现在面对趾高气扬的靳舒琪却还能保持出离地冷静。
也许她这才是真的成熟了……
“听说你们钟家破产了,怎么被那个男人踹了见着我哥出人头地了你又想赖上来?”靳舒琪挖苦不成,又羞辱道,“你看看你穷酸的模样,如果我是你,我还真没脸回到这里。”
“如果我是你?”钟小念不屑地轻笑,重复她的话,“如果我是你,昨天晚上我也不会睡个安稳觉。毕竟一闭上眼,说不定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就会从地下爬到你床前,你说可怕不可怕,亏心不亏心?”
靳舒琪涨得通红的脸霎时惨白,她嘴唇发颤,却抵死了力气嘴硬道,“那是你的报应!”
“报应?”钟小念下意识地摸着小腹,眼眶潮热,低垂的眼直直落在轮椅上被毛毯盖住的腿上,“那么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我听不懂。”靳舒琪撇下头,急急拉起轮椅挡板想走。
钟小念眼疾手快死抓住轮椅的扶手,笑她靳舒琪一贯聪明敏捷却在刚刚蠢得像笨蛋,“本来我也不确定当年那场车祸与你的受伤有关,可是刚才你却自己承认了。”
当年她出车祸导致流产的事情,除了她们家的人和Mike知晓外,唯一清楚的就是肇事司机。那一天摩托车飞奔而来追尾她坐的那辆出租车四五次,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出租车失控与几辆车连环相撞。
因为Mike的缘故,她被送去了市里的私立医院。然后流产引致她怀孕的事被发现,她只在医院躺了两天就被她爸带去英国向Mike解释赔罪。
从头到尾,她连交通队的调查都没参与,而医院方留的是她的英文名。
刚才她故意说得没头没脑,靳舒琪却毫不费力清楚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看来,靳舒琪也并不像她表现地那样问心无愧。
“在聊什么?”清朗的声音打破过往的记忆。
靳慕白站在走廊尽头,清明的目光从两人身上走了一圈,最后沉沉地落在钟小念脸上。
“我、我……”靳舒琪脸上青白一片,与钟小念对视上眼中闪过片刻的惊慌。
“没什么……”钟小念抿了抿唇,直起身,微微笑道,“刚好出门遇到舒琪了,聊了几句,我告诉她别担心我住几天就会走。”
靳慕白挑了挑眉,目光下移,静等自己妹妹的表示。
“嗯,差不多……哥,我腿有点疼我进房去躺躺。”靳舒琪含糊应着,满是冷汗的手推动轮椅转过身移向靠近楼梯口的房间。
钟小念看着她进了房间,转身轻拉上身后的门。
“要出去?”靳慕白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奕扬他约了一位投资商打高尔夫球,让我陪他。”钟小念随口诌道。
靳慕白唇微微抽动了一下,接着就笑了,“是要出去找房子吗?”
被他一语点破,钟小念还想死撑,可迎着他笃定的目光便识趣地放弃了。她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都瞒不了他。
“你从来就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场合。”清淡的语气,好似在说一个众人皆知的常识般。
她倒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了解她。钟小念莫名地赌气道,“一个人总是要为另一个人改变些,再说又有哪些场合不虚伪?”
这话说得有些呛,靳慕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
靳慕白霍然停下脚步,偏过头正视她不善的脸色,眸色加深,“钟小念,我想你我都不是未成熟的小孩子了,有那么多人曾经相恋最后却没在一起,当初分开大抵也不会是怨恨对方。又何必为了“分开”二字毁了曾经的情分?”
曾经的情分?
乍然从他嘴里听到这几个字,钟小念心口蓦然一紧,脑袋空白了一秒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他终归还是认了那一段感情,虽然已经太迟了。
“可是是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就再也别出现在你面前。”就是这句话,断了这五年来她想回头找他的念头。
“那是因为,我没想过你会离开。”破晓的晨光,在他长眸下洒下一片阴影。靳慕白抿了抿唇,快步下楼。
留下钟小念发呆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果决离去的背影,耳边恍然还清晰地响起他一字一字吐出的话。
清晨的风卷起半掩的窗帘,吹在身上凉得刺骨。她抱着双臂,苦笑,她是没有离开,是他逃得远远地。最后的分手,他连一句“再见”都懒得对她说。
他是多么有自信。
一直以来他都是最聪明的人。一开始他就看透了她对他盲目的痴心,他什么都知道。他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皮偶艺人,随着他的心情操纵着她的一举一动。
到了最后,他乏了,便丢了手中的线,由着她被抛弃。
叮铃铃~~~~~~·
“喂——”钟小念抵着墙,目光越过窗户外的小花园。红色的房子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许寂寥。
“小念,你现在在哪儿?”
林奕扬声音急促,隔着手机能听到他紧促的呼吸声。
天!她居然忘记和他有约的事情了。现在他一定在她家门外,应该是看到房门上的字以为她发生什么意外了。
钟小念愧疚地吐了吐舌头,柔声道,“奕扬,别担心,我没事儿。”
那头林奕扬大大吁了口气,“你家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了。”钟小念下意识地看了眼楼下合上的门,“昨天晚上有个酒鬼找错门,在二楼撒酒疯,我嫌吵就去同事家借住了。你有什么事吗?”
“明天晚上朋友聚会,得带家属,我想先带你准备准备。”
“很正式吗?”钟小念咬住下唇。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要带她去添置行头。
“不会,就是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可是我希望能把你郑重地介绍给她们。”
“这样啊……”内心本能地产生出一丝抵触的情绪,在去与不去纠结间,忽然回想起刚才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声音,钟小念轻笑出声,“那好吧,我马上要去医院看我妈,我们医院见吧。”
走出靳家大门,她凭着记忆寻找附近最靠近的公交车站。这一片全是高级住宅别墅区,要找到一处公交车站真的不太容易。
才走了几分钟,手机又响了。
“奕扬,你等——”
“亲亲小念,救命啊!”是Joy带着哭腔的声音。
一个半小时后,钟小念一个月后再一次到了“人间”。
大厅里,她用了整整三分钟的时候才把沙发上那个笑容酷似Joy的家伙同Joy联系到一块儿去。
他把头发染黑了,纯良得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一看见她,他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将她紧抱住,脑袋凑到她脸庞一顿乱吻乱蹭,“小念念,小亲亲,太好了,你可来了,只有你能救我了。”
嗲翻了的声音,钟小念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一把将他脸推开,“怎么了你?吃错药该打120。”
“好久不见,你就这么损我么?”Joy怨念地眨眨眼,妖孽本色不改,“亏我好心托人替你安排工作……”
“是故意整我吧?”钟小念凉凉地笑。她没找他算账,他倒好意思提起来。
Joy笑得心虚,“我哪儿有?”
有没有他自己明白,钟小念不客气地白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
“对了,你都上班一个多月了,就没发生点什么好玩的事?”Joy八卦之心不死,又贴近问。
“真没有,你没好戏可看了。”钟小念泄愤似的拍拍他的脸,“别磨蹭了,说吧,到底什么事要你命了?”她连林奕扬的约都延后了,就因为他在电话里哭嚎要出人命了。
Joy忽然娇羞了起来,他指指自己,“你知道吧,我性别男,爱好男。”
“嗯……”钟小念点头,“怎么了?”这个他从来不遮掩,还玩得很开,“人间”里众人都知道。
“我昨天接到我爷爷的电话,他生病了,绝症晚期。我家里人一直瞒着他关于我的事,他不知道,所以昨天他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孙媳妇回去见她,所以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