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走廊尽头逃生电梯旁的小阳台，清静，少有人来往。正合她意，是个适合谈事又避免被人围观、被当做八卦谈资的地方。
钟小念原本是想问他一些事情，但真要开口却不知要从何说起。脑袋里堵了一团乱麻，趁着他贴心去关门的时候，她背转过身撑着落地窗前的围栏，把脸向着大大开着的换气窗，吹吹风也许能冷静下来。
“又在发呆了？”林奕扬背靠着围栏，倚在她身侧，一手横过来轻托起她下巴，定定审视了番后，他目光停留在她眼睑那儿微皱起了眉头，“昨晚没有休息好么？”
“……还行吧。”钟小念生硬地偏过头，逃开他的触碰。
“抱歉。”林奕扬睇着她微变的脸色，收回手自嘲地笑道，“我以为我们也算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了……”
“一直都是，真的。”钟小念低下头，纤细如柴的手指别扭地扣着，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真的很谢谢。”无论是七年前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给她补习，还是餐厅里他替她出头，今天又特意来病房为她解围。很多事情无需她说，他总能考虑得比她想的周全。
“还有，我妈的看护是你换的？”她忽然想起病房里看到的那张陌生的脸。
林奕扬毫不避讳地点头应道，“嗯，听伯母说之前的看护是那男人的姑姑。我想还是换一个的好，所以自作主张做了决定。毕竟在餐厅是我行为过于莽撞了，应该我来负责。”
“没有、没有，本来我也打算换一个。倒是又麻烦你了，做了这么多……”钟小念咋咋舌，心里没来由地多了几分负担。她哪儿来的能力，来还欠他的这么多。
“可是我觉得我做得根本就不够。”
林奕扬眯起眼，凝着她促狭到通红的小耳垂，遗憾地轻叹了口气，“我还是没把以前的钟小念找回来。”
“以前的她自大又不懂得尊重人，唯一的本事就是给别人找麻烦，找她回来有什么好的？”钟小念说着说着，倒替自己难过起来。原来果然如舒琪所说，她还真是令人讨厌得厉害。
“别这么看着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小动物似的。她撇过头，话锋一转，“你不也不再是从前的林奕扬了么，我爸以前最爱拿你教训我了，说你听话懂事，从不撒谎。”
刚刚病房里，他可是让她开眼了。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还面不改色。哪像她，撒了这么多年的谎，到现在依然技术拙劣，一说谎还是紧张。
“笨蛋！”林奕扬抬起手，揉揉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刚刚我在病房里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当年那个傻傻的，落跑的钟小念找回来。因为……她还欠我一个答案。”
“我、你……怎么？”钟小念语无伦次，她一直都以为那晚上他不知道她有去过。
“那天夜里我看见你到了你家大门口又跑回去了。”林奕扬勉力一笑，“那晚我看着你走没有追上去，我给了你时间让你想清楚结果你逃避了。可是现在你又回来，小念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只是你别再躲着我了，我没那么可怕。”
“对不起、对不起……”
迎面而来的大风吹红了钟小念的眼睛，她没有勇气直视那双淡淡凝着她的眼睛。她再也无法自我催眠，视而不见。
“你给我些时间好么？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我曾经为了爱赌过一次，可是我输了，输得蛮惨的。我没有想过还会有下一次爱的时候，现在你让我想了，可是我没有信心这次会不会比上次好。”
这些话她以前从未说过。只是今天，她好像从抱着浮木漂荡的海中漂上了岸，被他唤醒了。再不是孤身一人作战，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身边会有人陪伴的感觉，突然之间好像被一枚童年最爱吃的糖果唤起了味蕾的记忆。
林奕扬听出她话里默许的意思，眼角连带眉梢都扬起了笑意。
“这次你不用赌，你只需要肯把你的手交给我，让我牵着你往下走。这次一定会比上次好，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输。”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输。
钟小念所有的防备，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