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你吧”四个字在大脑中盘旋,仅仅只是盘旋,便把小蛮的脑袋绕得当机了。
传统来说,他不是应该愤怒地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砸晕他的可怕后果么?
怎么,怎么就突然冒出这四个字来?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我数到三,你再不说话,便是答应了。”花美萳没有给小蛮太多的思考时间便再度开口,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边挂着坏坏的笑。
小蛮瞪大了双眼,几乎要将眼珠子蹦出来。她不能动,又不能言,别说数到三,就是数到一千一百九十九也无济于事啊!
天杀的,他居然敢这么卑鄙!难道他想靠点穴制住她一辈子?
正在她满脑子哀怨的时候,只听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三~”,而且那厮还故意拖长了尾音。
见过卑鄙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发誓,她只要能开口,一定破口大骂,百无禁忌;只要能动,一定扑上去,咬死他!
“小蛮,你别这样看我,我会误会的。”花美萳一脸幽怨地摸着她的脸颊,嗔怪地说道。
她更卖力地瞪他,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没有误会,她就是想要咬死他,当然,要是能用眼神杀死他,那就更好了!
“小蛮,你别这么痴情地看着我,我会着火的。”他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浅吻,自顾自地说道。
他在她明显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周围细细地抚摸着,嘴边的笑一如既往地好看迷人,他的双眸幽深,深得看不见底,“小蛮,每当我看见你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要亲吻你的额头。你明明那么任性乖张,霸道野蛮,怎么还能有这么纯粹明净的双眸?”
原本充斥在头脑中的愤怒一下子变成了惊慌,这厮该不会想伤害她的眼睛吧?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挖了你的双眼。”像是察觉到她的恐惧,花美萳安慰般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双眼,只有在你的脸上,才能继续美丽。”
忽然,他猛地一下自己的脑袋,惊呼道:“啊,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小蛮以为他会解开他的穴道,哪知他的下一句是,“等到了王府,我便让你自由。”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进了王府,还有个屁的自由!
纵然她再怎么不高兴,翻白眼,装睡,无视,她还是被强行抱进了马车,继续上路。
进了马车不久,被绑成粽子的毕二康也被扔了进来,他的情况相当凄惨,被五花大绑不说,嘴里还塞着一个大号馒头,嘴角边上挂着一行可疑的液体。
小蛮终于明白,原来花美萳说毕二康在吃馒头是这么回事!
可惜的是,她无法与其互诉衷肠。
被花美萳搂在怀里,她是一点自由都没有,连瞅一眼毕二康都要费好大的劲儿将眼珠子转到眼角。
毕二康见到小蛮很是激动,在木板上扭来扭去,还发出‘呜呜’的声响,试图引起小蛮的注意。
花美萳眉头一皱,腿一伸,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
即使遭受暴力对待,毕二康也没有屈服,更卖力地扭动着身子,制造出更大的声响。
“听说穆将军喜好美男,尤其是那种性子烈,野性难驯的类型。本王看,毕少爷青春年少,容貌俊丽,威风凛凛,该是很符合穆将军的胃口,不如,帮你们引见引见?”
花美萳一脸邪恶地说着,嘴角挂着坏笑,一眼便能看出他此时的满腹坏水。
毕二康也不傻,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当即停止了扭动,乖乖躺好。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多,他们在一处荒郊野外休憩。
此时,夕阳西沉,火红的霞光染了半边天。
灰衣人们各自忙活着生火,打野味,抓鱼。
花美萳和小蛮最悠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起欣赏晚霞渐渐消失的过程。(俗称,欣赏落日)
“将来我们一起云游四海,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你觉得如何?”花美萳搂着小蛮的腰身,唇瓣在她的耳边厮磨,低声耳语。
这话似是希冀,却又像是允诺。
小蛮很想出声来嘲讽他的异想天开。撇开他有个王妃,她根本不可能嫁他这一点,就凭他敢这样对待自己,她就不可能陪他云游四海!
“小蛮,你不在的这两年,我时常会想起曾经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我们一起掉下悬崖,在岩壁的洞里紧贴着彼此,险些送命的那段回忆。我很少会有幻想,可那一次,我竟然幻想着,假若我们一起死在那儿,该有多好?”
花美萳低喃着,双眸放空,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传进小蛮的耳朵里,却只觉得悲伤。“假若我们一起死在那儿,该有多好?”为什么要说那么消极的话呢?
难道他活得很痛苦,痛苦地想要死去么?
他不是义正言辞地说是来寻仇的么,又为何神经兮兮地说要娶自己,还要讲这些让人听了就高兴不起来的话给自己听呢?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不是么?她本该活得很快乐,很平凡,很安稳。可他为何偏偏要来打扰她呢?
“我的母妃一向疼我宠我,却在我八岁的时候撒手人寰。我亲眼见到当时的皇后娘娘将一盅汤药递给怀有身孕的母妃,硬逼着她喝下,然后她倒下,流一地的血。从那时起,我再也不能向我的母妃撒娇了。就算我背下一整本书,也不会再有人摸着我的头夸我“真棒”。就算我生病了,难过了,愤怒了,都不会再有人体贴地照料我,安慰我,劝解我。那时候我懂得了,只有把握权柄,才能把人踩在脚下,掌握生死。为了把握权柄,我可以忍受任何非人的待遇。你总说我虚伪,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真实?……”
耳边凄冷的声音持续不断,脖间忽然感受到微凉的液体,小蛮可以感觉得到,是他下雨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也直泛酸,眼眶里热热的,仿佛只要一眨眼,就能洒出珍珠来。
“你是我见过,最坏的女人。只要你不开心,你便能肆意地发脾气,然后有一大堆人上赶着来哄你;只要你突发奇想,便会不管不顾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倘若你看谁不顺眼,你便能想着法儿整他,却丝毫不用担心负任何责任;只要一句话不顺你的意,便会甩人几耳光;只要你闷闷不乐,就可以爬到树上,整天整夜地不理人……”
也许是累了,说着说着,花美萳便靠在了小蛮的肩头上,任脸上肆意的泪水流淌。
他一直很坚强,即便是受了很重的伤,也不敢掉一滴泪。因为他的母妃临死前对他说,“萳儿,不要哭。娘一点都不痛。娘想看见你的笑,永远挂着你的脸上。娘要你永远开心,幸福。”可是此刻,汹涌的泪水却绝了堤,止不住,也不想止住。
他忍了太久,憋闷了太久,虚伪了太久,他实在太累了。
小蛮直感觉肩上越来越沉,身上越来越凉。她很惊奇,一个男人竟有那么多的眼泪,差点湿透了她的半件衣裳。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原来他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关怀的孩子,所以才那般眼红自己曾经的飞扬跋扈、肆意妄为。
“王爷,鱼烤好了。”身后传来平板的声音,打断了花美萳的低喃和伤感。
“嗯,放着吧。”花美萳没有回头,因为他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脆弱。
等到身后的人离开,他才抬起脸,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痕。
天色昏暗,他的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让人看不清摸样。这也正是他无所顾忌的缘故。
天黑了,一切都被黑暗覆盖,他便不怕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
“抱歉,弄湿了你的衣裳。”他搂着小蛮转过身,拿起立在地上的树枝,将上头鲜美的鱼肉撕下来,动作熟练地喂到她的嘴里。
对于送到嘴边的食物,她很少拒绝。
两人静默无声地一起吃完一整条烤鱼。
扔下空树枝的时候,他说,“你放心,除了你和舒敏,我不会再娶任何人。”
小蛮本来还被他的话,他的体贴感动了,听到这句话,身体一下子冷起来。没错,他有他的王妃,而他现在,竟想坐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很遗憾,她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女人。
她不是,所以她一点也不稀罕他的保证。
“我们离火堆近一点,这样,你就不冷了。”感觉到小蛮的身体似乎在颤动,花美萳抱起她,围着火堆坐下。
本来在烤肉的三个灰衣人识相地退下,走到另一处火堆那儿。
燃烧的火,让小蛮想起了前两天夜里毕府的那一场大火。火,真可怕!
“嗷呜~”“嗷呜~”
野兽吼叫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仔细一听,竟似狼嚎。
几十个灰衣人迅速将花美萳和小蛮围了起来,竖起耳朵,严阵以待。
来的若只是几匹狼,那就完全不用担心;若是狼群,便要糟糕了。
“是狼群。”花美萳在小蛮的耳边低声呢喃,语气里竟夹杂着一丝不寻常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