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总是这么谨慎,更多的时候都在考虑别人的看法与感受。就算做了皇后之后也没改变。难道这种独一无二的身份与荣宠,还起不到足够的威慑么,何况还有龙卫凤卫暗处保护。
“他们还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你就别忙着帮他们树敌了。”欢颜拉住穆宵启的手轻晃着恳求。
“那就叫宝儿贝儿。”穆宵启咧嘴笑道。
欢颜佯怒甩开他的手,“还不是一样?”
穆宵启伸手挠头,“那总不能叫狗剩子和领弟儿吧?”
欢颜失笑,“这两个名字还真不错。若咱俩是一对农夫农妇,就叫这个了。不过现在说正经的呢,你可别打岔。”
“不然叫安儿宁儿怎么样?”她试探着,不忘观瞧穆宵启的脸色。他应该不知道师父所为何来吧。事到如今,安宁已经是她对两个孩子这一生最大的期望了。
“这个好这个好!”穆宵启兴奋地应道:“既不失文雅,又寄托了期望。哪个父母不是盼着孩子安宁一辈子呢。咱们又不用乞求他们成为人中龙凤,他们本来就是。”
“安儿就封做永安公主,宁儿封做宁郡王。至于汤沐邑与封地,待他们百岁那日再说。”穆宵启自顾自的一直说着,“那****还要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倒还无妨。封号与封地迟些再说不好么?你是他们的父皇,我知道你不会亏待他们,这就足够了。”欢颜刚说完,猛然想起师父的警告,连忙捂了嘴。这算不算是又在改变历史呢?
穆宵启惊讶道:“你不舒服?捂嘴作甚?要不要召了太医给你瞧瞧?你睡着的时候李太医来过,诊脉说并无不妥啊。”
欢颜尴尬的摆手,“想打个哈欠罢了,又觉得有失仪态。”
穆宵启无奈道:“在我面前怎么还如此拘束起来。不过你肯定累坏了,不如再睡一会吧。我出去用膳,稍后再来陪你。”
欢颜点头:“也是时候该用膳了,不过不忙着来陪我,你和师父他老人家好久不见了,不如去陪陪师父。”
欢颜想着若有穆宵启拖着师父令他脱不开身,暂时也就不会有催命符了。如今孩儿们已经出生,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什么能耐能说服那老头儿不赶自己离开。
天色逐渐黑了起来。吃过一碗参芪母鸡汤面后,欢颜有些坐卧不安。喝了点翠送进来的麦芽水后,****才不再那么胀痛,勉强能侧躺下歇着。
这两日安儿宁儿很是乖巧不哭不闹。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就算尿湿了也只是哼哼几声。欢颜也想过要喂姐弟俩吃些自己的初乳提高抵抗力,可身为皇后亲自哺乳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不过想想便作罢。
不经意抬眼望到窗外的夜色,心头又是一阵恐慌,欢颜终于找到了不安的缘由。今夜,师父还会来么?
十七年前来到这异世,也曾不甘,也曾痛苦。就算后来进了宫,一直不想怀孕生子的理由,也是只怕有一天能回去,不想在这儿留下牵挂。虽然总用随遇而安来告诫自己,穆朝再好,始终不是家。
后来,逐渐放弃了自己曾经在心底坚持的。比如一夫一妻,比如平淡是福……明明已经换了时代换了活法儿,再坚持一个现代人的理念,无疑是不讨好的,在这宫里,还有可能活不下去。
再后来,渐渐的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了。除了偶尔午夜梦回思念父母,眼里心里便只有皇帝夫君,除了尽心为他打理后宫,又怀了安儿宁儿姐弟俩。总想着,夫君在哪儿,孩子在哪儿,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如今呢?心安了下来,却被逼离去!这种不甘,怎是一个恨字了得?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上天要这样对我?我不想来时,却偏偏来了;我不想走时,却非走不可。
又是一声轻笑就在耳边。欢颜绝望的闭紧了双眼。待发现没有后续的声音后抬起眼帘,身前站着个面目和蔼又胖乎乎的白胡子老头儿。
“呃,我也不用问您是如何进来的,更不用问您是谁了吧。”欢颜没想到师父就长得这个样子,这要是扔到大街上去,不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儿么,哪里像个所谓的神仙?
老头儿微笑着颔首,尚未曾开口说话,欢颜便又抢着说道:“我离开之前有几个条件,您听听是否可行。不可行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在这后宫里搞一出儿生离死别。我就不信您有那么快手,能迅速抽离我的灵魂又能让她迅速回来。”
“丫头威胁我。你哪里像个皇后,纯粹是个混不吝的愣头青,”老头儿大咧咧在一旁坐下,“你先说,我听听再决定。你的要求若太过离谱儿,我就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容不得你想如何便如何了。”
欢颜不紧不慢的抚了抚头上的额巾,又抻了抻身上盖着的锦衾,“虽说我就要走了,也得留给人家一付好身子骨儿不是,您就原谅我的无礼吧,我只能卧着和您说话儿了。”
“我这次分娩是早产,因此我的家人没来得及进宫陪我。走之前,我要见见她们。您放心,我不会像交代遗嘱似的引人生疑,只是想见她们最后一面。”
“还有,您不是能给人看过去的影像么,那么以后的事儿可有影像瞧?我想知道孩子们在我走后日子过得如何,这样我才能安心。”
“我指的孩子们可不单单是我的安儿宁儿,还有旭儿。”
老头儿坐在一旁捋须一笑,“我始终没看错你,是个有情有意的。虽然你对我成见已深,可事到如今有的话我不得不说。不是我不顾师徒情分非得要赶你离开,而是你不得不走,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说罢手一挥,欢颜眼前仿佛出现个大投影的屏幕。不看还罢,一看之下眼里渐渐盈满了水汽。
那是自己么?依旧躺在病床上?给自己擦身做按摩的是老妈?病房门轻轻被推开,穆云天端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后说了几句话,又提了水壶离开。
欢颜含泪望向师父,嘴角簌簌抖动着,“这,这是?”
“回去吧!你都昏迷十七天了,再不醒过来,可就要变成你同事们所说的植物人了。那里十七天,这里十七年。等你醒过来便知道,这十几年,不过是长长的一个梦罢了。”老头儿微笑。
又挥了挥手,欢颜眼前再度出现影像。可这个画面,在自己进宫之前,似乎在脑海中出现过啊。花园里,自己带着孩子们打闹着,穆宵启端着茶碗含笑端坐,时不时朝母子几人望上一眼。
那两个小些的,是安儿宁儿么?安儿长得可真像自己啊,宁儿倒是像他父皇多一些。两人磕磕绊绊跟在旭儿身后装小鸡,而旭儿伸着胳膊左右呼扇着,只为了挡着欢颜装的老鹰不让她得逞。
那老头儿假装未瞧见欢颜满脸的泪,伸手收了那虚幻的画面。
“丫头,这回可放心了?至于齐府,你也大可安心。齐家上至你爹下到三个小子,都是识大体懂进退的。你儿子长大后,可还靠他们安邦定国呢。”老头儿似乎觉出自己泄露了天机,不由得伸出胖乎乎的手掌掩了嘴。